81 人皮燈籠
夜很黑,卻黑不過此時游sir的那張臉。
“操了……”他想要找支煙來抽,卻發現煙盒方才已被江藐先一步拿走了,他捋了把臉上沾着的雨水,再次狠狠罵了句,“操了!”
“現在還剩下不到三天時間,我們再試着想想辦法。”栖遲抿了下唇,低聲道,“但同時也要做好二選一的準備。”
“一定會有辦法的!”游季回頭狠狠盯着栖遲,眼角通紅,“都不能有事兒,都他媽的不許有事兒!”
栖遲把該交待的話都交待完後,便再不多言半句。他平靜地看着檐邊墜落的雨,全然無視了狂怒的游季,也不知在思考着什麽。
而此時的倉庫裏,小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江藐身邊,探身猶豫地撫了下他的肩膀。
“你……還好吧?”小皎問。
江藐聞言擡起頭來,略顯渙散的目光在對上來者擔憂的神情後再次聚焦,而後盡量還是擡了下唇角,說了句:“還成。”
他說完,從地上堆着的那摞煙頭裏又翻揀出了根稍微長出一截兒的,再次點燃,而後深深複吸了一口。
小皎看着對方疲憊的樣子,幾次的欲言又止後終還是開口說道:“你們是不是在擔心我爹那邊?”他垂下眼,長長地睫毛忽閃了幾下,“其實,這原本就不幹你們的事……”
“不是。”江藐直接打斷了小皎的話,站起身拍了拍不小心蹭到袖子上的灰塵,“你就安心地跟着我們,跟着你游季哥,千萬別亂跑。”
“可……”
“渴就回去喝水。”江藐回頭沖小皎笑了下,“走吧,叫着游季和栖遲,咱回旅館了。”
“對不起。”小皎低着頭,反複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小聲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江藐聽到對方的話,心裏不由得一疼。
的确,阿皎從生到死,從來就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
“那糟老頭子壞得很。”江藐沖牆角被捆綁着的老漢揚了揚下巴,“帶回去你抽他。”
“算了吧。”小皎知道江藐是故意逗他開心,動動嘴唇,很配合地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謝謝你,江藐哥。”
“不客氣。”江藐伸手攬過小皎的肩膀,讓他靠近自己,随口道,“那我替你抽他。”
小皎的身板真的過于單薄了,江藐甚至覺得他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将對方的骨頭給捏碎。
“你看你,瘦的跟個小要飯得似的,哪兒還像個少爺啊。”江藐邊說,邊沖不遠處屋檐下的游季和栖遲招了招手,喊了句,“欸,走了!”
栖遲轉身搭了下游季的肩道:“回去再說吧。”
游季面色深沉,在看到不遠處的小皎也正望向自己時,心裏再次一緊,忙皺眉将目光移向了別處。
……
牆上的德國鐘表“咔噠咔噠”地走着,在午夜之後便不再報時,以至于屋中的人都忘卻了時間。
游季從沙發上起身,摁滅煙頭淡淡說了句:“我去隔壁看下小皎。”
“順便去趟地下室,給那老東西喂點兒水喝,別真給渴死了。”原先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的江藐随口叮囑了句。
“哼。”游季從鼻間憋出了聲,“渴死拉倒。”
說完,便打開屋門去了隔壁。
“要麽。”栖遲端了杯現磨的咖啡遞到江藐面前,“提個神。”
“不了,這個就成。”江藐晃了下指間夾着的煙,思索道,“你說若是憑借噬魂蓮的力量,能将‘蛹’破壞掉麽?”
“我想過這個問題。”栖遲啜了口咖啡,沉聲說,“但我擔心被困在裏面的阿皎會受不住。”
“哎,也是……”江藐嘆了口氣,眼中因疲勞布滿了紅血絲。
“你要不要先休息下。”栖遲輕聲問。
江藐抽了口煙,搖頭說:“沒時間了。”他彈了彈煙灰,對栖遲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再回一趟洛神石窟,看看會不會找到什麽新發現。老話不是說麽,毒草所生七步內必有解藥。”
“是該去一趟。”栖遲點了下頭。
“那就還是分頭行動吧。”江藐說,“讓游季留在這裏保護小皎,你我現在就出發去石窟。”
江藐說着,就要去隔壁房間敲門。栖遲瞳孔暗了下,嘴上雖沒阻止,可心裏卻大致已猜到游季怕是不會同意如此安排的。
果不其然,游季在聽後直接就道:“我跟你們一起。”
“你去了,小皎怎麽辦?”江藐皺了下眉,“你放心把他一個人扔在旅館?”
“上一次我就沒有見到他。”游季垂在兩側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陷進了手心裏,咬牙道,“連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樣子我都不清楚。”
他現在的樣子,你看了絕對得心疼死。江藐心道。
邊上的小皎看着游季的表情,心裏多已是了然。他向前走出了半步,對江藐輕聲說,“藐哥,要不你們帶我一起去吧。”
“不行。”江藐和游季幾乎同時間反駁。
江藐有些按捺不住情緒的對游季道,“你丫自個兒想,阿……那誰現在陷入沉睡,只有我能聽到他的心聲。栖遲擅長術法,全指着他找出破解結界的法子。你讓我倆誰留下來?你自己說。”
阿皎這個名字江藐叫了一半就止住了,畢竟小皎還在這裏。
“……”游季沉默了,僵硬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眼底通紅,一聲不吭地狠命抽着煙。
“游sir。”江藐抿緊了唇,“我們沒時間再耽擱了。”
“讓他去吧。”此時,栖遲從屋外走了進來,沉聲道,“我們三個都在的話,也會更安全些。”
江藐一臉意外地看向栖遲。
栖遲走到江藐邊上,緩聲說:“現在除了唐德庸,暗地裏還有個更難纏的角色。在摸不準對方下一步的行動前分頭,也不見得就更安全。”他停頓了片刻,目光繼而轉向游季道,“況且,我能明白他的心情。”
“這我也能。”江藐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點了下頭,“行吧,既然決定了,那咱們現在就出發。”他說完又對小皎道,“到時候一定得跟好我們啊。”
小皎點點頭:“放心,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
水滴從鐘乳石尖墜到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洞窟裏閃爍着微弱的熒光,離近了看是一群翩翩飛舞的冥蝶。
栖遲走在最前面,游季和江藐則将小皎護在了中間。一只鴉青色的蝶輕巧地落在了小皎的肩上,緩慢地扇動着翅膀。
小皎不禁低聲嘆道:“這些蝴蝶可真美……”
“是你娘招來的。”江藐說,“她一直都希望有人能夠保護你。”
“娘……”小皎的眼神中流露出哀傷,“我已經快記不得她長什麽樣子了。”
“是個美人兒。”江藐說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轉眼,巨大的洛神像便出現在了幾人眼前。
江藐沖镂空的海棠花裝飾,揚了揚下巴,對游季道:“他就在裏面。”
游季呼吸一促,忙湊到了海棠花前,朝內室裏看去。接着身體便驀然一僵。
雖然在這之前,他已經無數次的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可真當他眼睜睜地看到了被封印在‘蛹’中的阿皎時,仍像是被扔進了刀山火海間反複滾了無數次。
無皮的血屍被泡在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中,緊閉着眼睛,肌肉和神經全都暴露在外。什麽眉眼如畫、什麽傾國傾城,皆與他再無關系。
若非親眼目睹,想必不會有人能将眼前這俱血淋淋的軀體與那個雨夜踏碎月光的靈動少年聯想到一塊兒。
游季死死咬着牙,将泛濫的酸楚使勁往回吞,啞着嗓子顫聲問了句:“他每次換皮的時候,疼麽?”
栖遲淡淡看了游季一眼:“你說呢。”
“王八蛋……”游季的唇角被他咬出了血,眼中蒙上了一層強烈的恨意,“我要唐德庸死!”
“先別難受了。”江藐迅速拍了下游季的後背以作安慰,随即閉上眼,集中精神力感受着‘蛹’中阿皎的氣息。
耳畔傳來了像是火車進入隧道後的風聲,由遠至近。随着嗡鳴漸漸淡去,江藐再次聽到了阿皎的聲音。
“江sir……”
“這些天,有人來過麽?”江藐用心聲問。
“不曾。”阿皎輕聲說,“大概是這結界締建得太過玄妙,把我帶來的人還有我爹……還有唐德庸似乎都很放心。”
阿皎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聲音忽而就有些顫抖。
阿皎:“游sir身邊站着的是……”
江藐的眉頭不由得再次深深鎖緊,低聲說:“阿皎,你聽我講。打開‘蛹’的方法我們已經知道了。”
他話及此處,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情緒,這才勉強又繼續說了下去。
“用畫中的你的血液澆灌結界,再把他的皮剝給你,你便能從這‘蛹’裏出來了。”
“什麽……”阿皎的嗓音也顫了下。
“我們在嘗試找到別的方法,畢竟畫中的那個你也是你,但……”江藐的眼中壓抑着掙紮,“時間有限,若最後真的別無他法,就只能……”
“江sir,游季他還好麽?”阿皎突然問了句。
江藐微微愣了下,而後閉上眼低聲說:“他很挂念你。”
“那他看到我以前的樣子了?他覺得好看麽?”
“阿皎。”江藐打斷了對方的話,“你又是怎麽想的呢?”
畢竟兩個都是你,一生一死,一個于畫外,一個在畫中。
又關乎輪回,一個入不了,一個逃不出。
最後救誰,誰就得解脫。
……
作者有話要說:江sir:這題我不會做!!!QAQ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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