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1)
這世上最艱難的等待,不是你知道他不會來,而是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來。
那一個平安夜,她并沒再多問;之後的很多個平安夜,她也沒有問。
她前面現實了20年,最近卻越發不着邊際。
這些年青青和花璃在加州陸續讀完大學,每年她都會帶着她們回加拿大探視風龍幾次,花璃依舊別扭,既不叫爸爸也不叫姐姐,每次她和青青與風龍說話,她就抱着胸坐在一邊板着臉。
倒是每次都去。
風龍也不在意,有一次探視快結束時,他眼角的皺紋擠了擠,對花璃和青青說:“我欠你們大哥一個人情,他讓我的三個女兒都能在陽光底下生活。”他話鋒一轉,“可我并不虧欠山口家什麽。”
那不久後,一直逃逸在外的前四合會大哥饕餮出現在風裏希房間。黑暗中她沒看清人,十幾年訓練出來的本能讓她着實對着饕公子一頓狠揍,揍完了一開燈,見到地上一身黑衣的饕餮冷着臉捂着一邊腮幫子,吐出一口血沫來:“風娘娘,你還是算準了在下不會和你動手。”
風裏希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發,披上件衣服:“饕公子大半夜的躲我房間裏,我這眼神還不到夜裏能視物的層次。”
饕餮自己抽了張紙擦了擦血,起身半靠在梳妝臺上,修長的四肢仍舊帶了些道上的戾氣。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存儲器丢給她:“李賽死了。”
風裏希心裏一咯噔,剛想說話,門吱呀一聲開了,六歲的阿離站在門口,神色恬淡地看着兩人。
饕餮也轉了頭,狹長的眼睛一壓,就看出那是誰兒子。他冷笑一聲,轉回向風裏希:“他們家的男人都是擔不住事的,就你好心,還幫他養兒子。”
風裏希很有修養地走到門口,在阿離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麽,阿離乖乖朝饕餮點了點頭,然後離開。
風裏希很有修養地關了房門,很有修養地走回饕餮面前,很有修養地幫他擦了擦嘴角,然後,很有修養地照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她轉了轉手腕,認認真真地說:“你不用把我當女人。就是你還手,我也不一定打不過你。”她後退一步,倚在床欄上,“我從來是個沒腦子的人。誰說他的不是,我就揍誰。”
饕餮眼中殺意一閃而過,很快被深深的無奈所取代。他整了整衣領,擡手放在她肩頭。風裏希劈手去擋,卻被他單手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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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不是風娘娘,不過是躲在風龍身後的小女孩。”他頭一次談起過去,“那時我就想,總有一天,我要讓這個女人躲在我的身後。”
風裏希“哦”了一聲,腳下一動,“砰”的一聲,一顆子彈從梳妝臺上射出來,擦着饕餮鬓角打在牆上:“要不是看在你用藥吊着李賽活了這麽久,饕公子一只耳朵今天可就留在這了。”她打開他的手,開門,送客:“我知道饕公子最近白道也混得不錯,紐約的地産被你玩得順手得很。不過……”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你能給自己造個新身份出來,我也能把你土底下的根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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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輛紐約牌照的車子開遠了,她放下窗簾,雙手撫過梳妝臺的一寸寸。
這張本是她放在多倫多公寓裏的書桌,七年前被他改造過,那時還差點打穿白火的腦袋。
她将存儲器插、入電腦,鼠标點開那份不大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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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她長長舒出一口氣:六叔,六叔,你究竟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度過那艱難的二十年?
13K當年,并非被風龍和管城侯出賣,而是被山口純子賣了。
她當時并沒想害山口一井入獄,更沒想害13K直接覆滅,不過是想制造點混亂,假死一下。
從見到李賽的第一眼,她就費盡心機擺脫黑道,希望能光明正大地成為李教授的夫人。
但只要13K在,她就永遠是白貂女,是13K的大小姐,總會有人打她丈夫和孩子的主意。
風裏希忽然想起熊娘子的那句話,道上的,誰又洗的白。
山口純子的計劃不巧被會裏有野心的知道,借着這個機會,把小規模的混亂擴大到了幾可令13K覆滅的程度。當時風龍和四合會也是覺察到這個,索性将爛攤子丢給了警方。
山口一井入獄後,管城侯怕山口純子出事,通過從前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一路跟了過去,卻被她當成內奸。
佳人已逝,留給管六叔的,不過是眼角的一道疤。
推開門,走上二樓的小陽臺,風裏希深深吸了一口夜晚草地的清香。
管六叔,你其實你希望純子發現的吧?酒醉也好,監視器也好,因為說不出口,所以才會去用這些過激的行為,只希望她能多看你一眼、能将你記住。
她擡眼望去,四周郁郁蔥蔥,一片寂靜。樹影重重中她好似穿過二十餘年的時光,看到年輕人默默跟在一個身影身後,帶着點寂寞又有些邀功地說:“小姐,我查過了,李教授今天一天都會在三樓的實驗室。”
只是前面走的人好似并沒聽見他說話,身影漸漸消逝于月色下,只留那年輕人漠然站在原地,手裏還捏着偷來的生物教授的行程表。
眼淚落在握着欄杆的手背上,她猛然驚醒,伸手去摸滿臉淚痕。快六年了,她一直忍着不哭,今晚被夜風一吹,竟吹下幾滴淚來。
她手忙腳亂地去擦眼淚,有點無措地将濕漉漉的手往新買的睡衣上擦,她原來是那麽想他。
人說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方,可時間于她,也是讓感情發酵的媒介。
20歲時她不懂,21歲時她懵懂,到了28歲,她才明白,什麽是刻骨相思。
眼淚越抹越多,她慌亂中被人從背後拉進懷裏。
蘇糜那小身板今夜出奇地硬朗,她用剛才揍饕餮的力氣去掙,竟沒掙開。
狐貍雙手箍着她,尖尖的下巴冰涼地擱在她肩窩,同樣冰涼的臉頰貼着她的脖頸。
誰也沒說話,那一晚的月色出奇地沉。
她沒再掙,她也累了,自龍興幫不在後,她把蘇糜給她的卡還了回去,至于李唐給的那張,她到底還是沒舍得用,怕哪一天他回來,會刮着她的鼻子說她敗家。
從來不用擔心生活瑣事的風娘娘,忽然要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的她,為了找個能養活她和阿離還有青青花璃的工作,投了幾乎上千份簡歷,才拿到十個面試機會,其中七個還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來問她,為什麽高中沒有畢業的人也敢應聘技術工作。
在黑道上時,她有一個叱詫一時的父親,有對她疼愛有加的六叔,有無數忠心耿耿的手下;
等到了陽光底下,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什麽都不是。
好在蘇糜還算尊重她這點可憐的面子,沒再給她塞卡,也沒提用Facechat創始人的關系幫她找工作,不然……
風裏希真的怕,有朝一日她會沒骨氣地抱着蘇糜本來就不太粗壯的大腿哭。
她不記得那一夜她好像月圓變身的狼人一般在月下哭了多久,只知道久到讓蘇糜第二日又大病了一場。蘇狐貍這些年越發嬌氣,那次病了一個月,害的阿離每晚坐在他床頭讀了一個月的故事書。
她不太記得那一晚她究竟為什麽哭泣,只記得自己被蘇糜裹在大裘裏,他于皎潔月光中輕聲嘆氣,将一張拼得皺巴巴的車票塞進她手裏:“離離,我20歲時被診斷出腦瘤,本想環游世界以後就去跳金門大橋。”他的聲音落在欄杆上,清脆易碎,“你讓我活下來了。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用戶過十億的Facechat,也沒有站在這裏的蘇糜。”
風裏希等了一會,等他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卻聽他忽然換了語氣,在她身上擦了擦鼻涕:“所以,離離,你要對人家負責啊離離,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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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水,歲月如歌,阿離長大這件事就好像裝了蘭博基尼發動機的三輪車。
這一天是阿離13歲生日。
阿離小時候性子還像風裏希,說白了是像蘇糜,只擅長兩件事,破壞和賣萌。越長大倒越發沉穩,具體體現就是有一次地震了,雖說三層的房子塌也塌不到哪去,但是風裏希還是心急火燎地把床上一副“壓死我算了你們都不管我”的蘇糜扛了出去。剛安置了蘇大少,又沖回去找阿離,才發現十歲的阿離正夾着電腦不慌不忙地關電閘。
阿離13歲前一天,風裏希用剛拿到的工資給阿離買了臺讓她肉疼的電腦,花璃、青青、猴子也都送了他喜歡的高科技産品。只有蘇糜要死不死地送了頂兔耳朵帽子。
看到那兩只粉紅的兔耳朵時阿離的嘴角抽了抽,不知哪來的良好修養讓他到底沒當着蘇糜的面把帽子燒了,下樓時卻發現樓下停着一輛蘭博基尼跑車,據一臉嚴肅的蘇教授說是買帽子送的。
風裏希當時一臉驚訝,只她驚訝的不是為什麽買帽子送跑車,而是把拳頭從口中j□j,問:“阿離他才13歲,還不到拿駕照的年齡啊!”
蘇教授胸有成竹地奸笑一聲,從他背後跳出了仍舊五顏六色的玄女,動作利落上了駕駛位,指着自己說:“司機也是買帽子送的。”
于是阿離13歲的當天,坐在買帽子送的蘭博基尼裏,作為年齡最小的受邀者,去加州的技術中心參加世界人工智能學術讨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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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希下班時,順路去買了個蛋糕,等蛋糕的時候瞟見一旁貨架上的報紙,随手翻開看看,在IT欄的一個角落裏看到了阿離的照片,标題還是老樣子,13歲神童獲國際算法大賽金獎。
她讀完關于阿離的幾百字,又在版面上掃了掃,這一掃,目光卻再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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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希和玄女提着蛋糕等在外面時,打着小領結的阿離正沉着臉夾着電腦出來。見了風裏希臉上也沒多大波動,坐進車裏臉上也沒多大波動,回到家裏臉上還是沒多大波動。
最後是風裏希沉不住氣了,把手裏的菜刀一拍,擦了擦手坐在阿離對面:“你、怎、麽、了?!”
阿離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Mommy,今天的會上,我看到一個很厲害的人。”
風裏希壓下心中翻騰起的那些,耐着性子問:“能被我們阿離評價厲害,那人可不得了?叫什麽名字?怎麽原來沒聽你提起過有什麽厲害人?”
阿離嚴肅地扣了電腦,正襟危坐,就差沐浴焚香了:“他是今天大會請來的特別嘉賓,據說十幾年前在IT界很有名,學術上比蘇叔叔……名氣還要大些。後來因為身體原因消失了很久,上個月才複出。”
風裏希攥在圍裙上的手握緊,只聽阿離繼續說:“阿離之前也在很多教科書裏讀過他的算法,今天居然見到他真人了。”小少年眼裏還是有點激動,“哦對了,他的名字是Stephen Lee.”
嘩的一聲,是咖啡潑在地上,阿離不慌不忙起身将被咖啡燙傻了的風裏希引到水池旁沖冷水,又不慌不忙将地上收拾了,才繼續說:“今天會上最後的辯論階段,他把每個人都問住了。很多地方連阿離也沒想到,可是他不光想到了,還把解決方法也想到了。真是個厲害的人。”
風裏希一邊呆傻地沖着水,一邊問:“那你,有沒有和他說話?有沒有問他要名片?”
阿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Stephen從前名氣太大,剛複出又震住了全場,會議還沒結束圍着他問問題的人數就到了二的八次方左右……”
風裏希明白,阿離這孩子雖小,毛病卻不少,比如說從來不願意和人貼太近。
她心如鼓捶,卻見阿離面有得色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只盒子來:“不過我拿到了這個!”
風裏希一邊接過盒子打開,對着入目的一盒鋼珠發呆,卻聽阿離彙報道:“會上有人開玩笑地問Stephen他的電話是多少,他說‘我可以告訴你們後四位,是最小的可以用兩種不同的方式寫成兩個數字的立方和的數”。全場兩千五百二十一人裏我是第一個說出‘1729’的,所以他給了我這個……Mommy,你怎麽了?”
風裏希扣上盒子,動了動臉上肌肉,才說:“下一個這樣的數字是4014。”
十四年前,她中了藥,在電梯裏拉着他不放,笑呵呵地說:“我的門牌號,是最小的可以用兩種不同的方式寫成兩個數字的立方和的數。”
那話她說得頗自豪,可惜還沒等她的孔雀尾巴打開來,他就神速按了17層。
在1729門前,他從她手裏抽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低頭說:“如果你搬家,可以考慮4104。”
阿離有些驚訝地看着風裏希,砸了砸舌:“Mommy,你好厲害。”
風裏希剛要張口,門鈴響了,她來不及解圍裙,手裏拿着那一盒鋼珠去開門。
當看清門外立着的那個人時,她手上一松,幾百顆鋼珠撒了一臺階。
阿離從裏面跟出來,來不及管地上的珠子,有些興奮有些拘謹有些崇拜地叫了一聲“Stephen”。
風裏希伸手攬過快到她肩膀的阿離,目光粘在門外的人身上,輕聲說:“阿離,以後不要叫他Stephen,叫Daddy。”
--------正文完-欲知後事如何,請見無節操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我居然撸出來結局了!為自己撒朵花。--媽蛋,怎麽是菊花!
到這裏就結束了,喜歡有點想象空間的妹紙可以放下技術流了。
至于番外,都是膩死人的東西。有關于阿離一家三口技術控的,有關于女娲娘娘和小拇指、蘇世子、饕餮的最終結局,我周末前争取都撸出來。
新文。。。我其實。。。還一個字都沒有。。。因為技術流和女神劫兩部六十五萬字連着寫下來一點都沒停,42這次想花點時間好好寫個大綱(那是什麽?),認真寫一寫劇情,順道也攢點稿再貼。初定3月1號開文。有興趣的妹子可以來加群,或者收藏一下新文(看不到的只能收藏俺了)。至于群號,在文案上。
題材我還沒想好,也許寫男廁所,也許回去寫古文,也許寫個沒試過的背景。不管現言古言,娘娘他們都會出來打個醬油。這一次我想好好把劇情和人物想一想,還有一定要加幾個真正的惡毒女配!你們喜歡看什麽?
一路走來,謝謝大家的支持,尤其是從女神劫跟過來的妹子,盡管我還是個晉江小透明,但是我一直寫得很開心,因為有你們。
你們這些磨人的小妖精的ID俺都記着,想在新文裏出場的可以在這章下面留言。有特別想要的角色和42說啊,別客氣,但是惡毒女配名額有限,從速,從速!
最後,鞠躬,謝謝大家,愛你們
番外之爸爸是買帽子送的
那一天的陽光格外暖,勃勃生機從門外悄聲而入,裙擺揚起的微風吹得她眼角發癢。
一晃十四年過去,曾經那個介于少年和青年間的男人褪去身上最後一絲青澀,只眼角眉梢間仍然浮動着當年傾倒全系的風情,美好的下颌弧線于加州四月的陽光中似真似幻。
他輕勾嘴角,一如當年一般,不習慣卻認真地對她笑了。
風裏希眼裏一熱,搭在阿離肩頭的手一點點收緊,心中壓抑了十四年的情感如驚濤駭浪般撞擊着胸腔,她不知該如何。
幾千個落日黃昏下,她如同獨坐于一望無際的荒野中,直到今日,那一棵枯了不知多久的樹,于一瞬間枝繁葉茂。
她呆立時,對面的人已然伸出手來,極有修養地說:“好久不見。”
之後,他又轉向被驚喜和迷茫搞得一頭霧水卻仍然強作平靜的阿離,自我介紹道:“李唐。”
阿離也從容伸手,客氣地說:“風離。”說罷兩人把玄關當成會議現場一樣親切友好地握手。
兩個男人都一副官方做派,只有風裏希一人魂不守舍,懵懵懂懂把人讓進客廳,倒水的時候阿離湊上來,貼着她耳邊小聲問:“Mommy,我不知道原來Stephen會說中文。”之後才想起來她剛那句話,“Mommy,你認識Stephen?Mommy剛不要阿離叫他Stephen,而是叫什麽?是他的本名麽?”
風裏希愣了下,果然阿離并沒有往那上面想,只當自己沒聽清。
她腦子裏還迷迷糊糊,沒回阿離的話,只是端着水杯往客廳去,走了幾步被阿離拉住,目光在她手中的水杯上停了停。
風裏希明白他什麽意思,擺擺手道:“沒事,他就喝這個。”
在阿離“我們家再艱難也不能這麽寒碜地招待客人”的目光中,風裏希将水杯放在沙發上的人面前,然後招手叫阿離過來:“你們聊,我去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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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希蹲在玄關處撿鋼珠,撿着撿着手背上一涼,是眼淚終于掉下來了。
她一邊數到第93,一邊在心裏吐槽李唐的鋼珠是不是撒了胡椒粉,怎麽每次撿着撿着就會撿出眼淚來。
就在她噼裏啪啦給鋼珠澆水的時候,面前伸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手裏捏着一張紙巾。
李唐目光在她被咖啡燙傷的手指上一掠,然後好像很多年前一樣,輕聲說:“我來。”
風裏希擦了擦鼻涕,老實坐在一邊看他穿着會議上下來的西裝領帶憋屈地半跪在地上撿珠子,一擡頭,見阿離在不遠處面色難辨地站着。
要說阿離再怎麽沉穩,眼下也不過是個13歲的孩子,一天之內見到太多不合常理的事,實在是對青少年的成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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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的時候,阿離吃得格外斯文也格外艱難,神情複雜地看着各自埋頭進食的風裏希和李唐,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學了十幾年的物理,忽然有一天發現牛頓和自己在一個會上,你回家和媽媽吹噓你今天見到了牛頓,結果牛頓馬上就出現在你家門口,并且和你媽很熟。
當你還沉浸在震驚中時,從來不哭的你媽哭了;當你要沖上去用你男子漢的肩膀給她一個依靠時,在一邊打醬油的牛頓比你早一步上了。
然後……牛頓賴在你家不走了,并且十分不客氣地給自己盛了碗飯,最重要的是你媽一點反應都沒有,只當牛頓他不存在。
阿離摸了摸頭,牛頓被蘋果砸聰明了,他被牛頓砸傻了。
阿離還沒從《論李唐是否真實存在于阿離的三維世界》中回過神來,卻見如今IT界堪稱第一人的大神Stephen,正做賊似的将碟子裏挑幹淨刺的魚肉往他媽那邊推,推到一半被風裏希瞥了一眼,白天在幾千人面前舌戰群儒的氣勢一去不複返,長手指委屈地在碟子邊上撓了撓。
阿離一口飯剛噴到一半,看見他媽又看了眼碟子、看了眼Stephen,最後看了眼阿離。
然後,那碟被牛頓親自去骨的魚肉,就被送到了阿離面前。風裏希盛了碗湯,對阿離說:“多吃魚,補補腦子,省的出去人家說我兒子連這蠢蛋都不如。”
阿離噎了噎,環視餐桌,一、二、三,一個人在說話,一個人是自己……那所謂的蠢蛋……
他的目光落在今天剛被萬衆膜拜的大神身上,到底把那口飯噴出來了。
被叫做蠢蛋的、阿離及許多同行的偶像李唐,很小媳婦地用餐巾擦了擦風裏希桌上灑出來的一點湯,表示已經歡欣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那一瞬間阿離忽然覺得,他媽可以征服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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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以後阿離很自覺地要去收拾,被風裏希一個眼神定住。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那邊的偶像已經将西裝外套脫了,領帶也解了,袖子撸到手肘,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正在…….
奴隸一般地往洗碗機裏擺盤子。
阿離石化地站着看了十五分鐘,不得不承認,Stephen果然是大神,就連往洗碗機裏擺盤子這事也幹得十分漂亮,将水流的沖擊面和不同形狀餐具間的影響都考慮了進去……
他覺得喉嚨有些幹,這個時候應該如何?上去和偶像熱烈讨論盤子擺放的優化設計?
阿離偷眼看了看坐在一邊喝茶上網的風裏希,為自己的想法捏了一把汗。
阿離捏汗的時候李唐已經結束了奴隸主給他安排的活,自己默默坐回到沙發上,那側影看着不知為何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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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希合上電腦時,客廳裏一大一小正趴在茶幾上畫着什麽,相似的側臉上有着相似的專注,就連思考時微擡下巴的動作都是那麽一致。
她坐在一邊看了許久,阿離面上雖然盡量繃着,到底還是透出少年心性,說到激動處臉頰微微泛紅,對面的李唐邊聽邊微微颔首,偶爾提出幾點建議,阿離很是重視,仔細思考後鄭重在紙上大刀闊斧地修改起算法流程來。
白格子的哥特式窗子被風吹得動了動,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濕意,聽見樓梯上傳來腳步聲,站起身來将對埋頭拯救世界的父子倆說:“阿離,你該洗澡睡覺了。李先生,你也早點回去。“
她這聲“李先生”一出,阿離明顯感到對面的人面上僵了僵,然後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起身。
阿離上樓時,蘇糜正從樓上下來,狐貍爪子一把拉住阿離,委屈地打小報告:“小阿離,離離她不給我吃飯!她要餓死人家!”
阿離無奈地扶他下樓,解釋說:“蘇叔叔,你明天要動手術,醫生說術前24小時不能進食。”
蘇糜委屈地撇撇嘴,受用地由阿離扶着:“小阿離,小阿離,叔叔平時對你不錯吧?”
阿離莫名其妙,只聽蘇糜又說:“所以如果明天離離要揍人家,小阿離可要替叔叔攔着啊!”
阿離更加莫名其妙,不知好好的為什麽Mommy會揍蘇叔叔,只能嘴上敷衍着。
阿離扶着殘疾人經過玄關時,一陣風吹來,他下意識地偏頭一看,這一看卻再邁不動。
大門半掩着,透過門上的玻璃,他看見風裏希背對着他們站在石臺上,Stephen站在她對面,西裝外套還搭在臂彎。
阿離看不見自己母親的表情,卻将李唐面上的神情看了個清清楚楚,那位從前只是書本上一個名字的大神,正低着頭認真和他的母親說着什麽,低垂的眼角眉梢讓他不禁想起在母親床頭看過的一張便簽。
この上ないのはうつむいたその顏に浮かぶやさしさ。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他說着說着,一直站着不動的風裏希忽然伸手打了他一個耳光。阿離被驚得差點把蘇糜按倒在地,卻見隔着玻璃,被打的那個并沒生氣,而是嘆了口氣,一只手順勢握住她的手,另一只将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連人帶衣服一起壓進懷裏,下巴摩挲着她的發頂。
那樣子,竟有幾分讨好的意味。
阿離的心跳漏了半拍,這時卻聽身邊剛才還撒潑耍賴的蘇糜冷冷問:“Stephen來了?”
阿離心中有些疑問慢慢連成一串,問蘇糜:“蘇叔叔,我Mommy和Stephen很熟嗎?”
蘇糜從鼻子裏擠出一聲,自己轉身,扶着樓梯又上去了。
阿離站在原地看着月下門廊上的兩人,忽然很想戴一戴那頂兔耳朵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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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離放學回來便直奔醫院,在病房裏沒有見到風裏希守在剛被開顱的蘇糜病房外的溫情戲碼,倒是見到一場病房血腥暴力毆打事件。
被打者此刻正可憐巴巴地躲在被子裏,一邊胡亂擋着施暴者雨點一般的拳頭,一般蒼白無力地求饒:“離離!你聽我說!人家的腦瘤确實十年前就轉成良性的了,但是……嗷嗷嗷離離你輕點!這還有個但是呢……人家不是故意騙你的,嗷!”
看了半天,阿離明白了,他那十幾年來一直嬌花一般的蘇叔叔,其實八年前就好了,卻不知為什麽裝了好多年的腦瘤重症患者,直到被風裏希強行送來進行開顱手術才露餡。
這十年來天天提心吊膽過日子的風裏希終于全面爆發,那是阿離第一次見她動手,那場面,總結起來只有八個字。
慘絕人寰,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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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事,風裏希一氣之下直接帶着阿離搬了出去,搬走那天阿離看見蘇糜裹着白裘,可憐巴巴地倚在樓梯扶手上,無神的雙眼中噙滿淚水。
他的心跟着難受了好一陣子,直到他回去取東西時看見蘇糜背在身後的手裏握着的半顆洋蔥,以及他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Stephen那個賤、人!竟然讓Martin博士贏了一套夏威夷雙人游!”
想起新來的代班醫生将蘇糜近十幾年的病歷“不小心”落在病房這件事,阿離忽然覺得他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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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小公寓後的第一天晚上,阿離和風裏希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這位客人他是來蹭飯的,但他是個有格調的蹭飯者,不光自帶了食材,甚至連下廚這事都包了。
-------------不小心寫多了,後半部分再開一章吧-------------------------
下集預告:小阿離撞見Mommy和偶像那個那個,加州小流氓不小心打劫了前黑道大姐大和她的老公兒子,阿離于世界級比賽上挑戰Stephen Lee
作者有話要說: 42終于戰勝了作業那個小妖精,剛開完會就來撸了。
由于心情太激動,不小心撸多了......所以,再多撸一章吧。
對了,那個......(羞澀)和大家推薦花璃(對,就是那個花璃)的《大神二三事》,肉文界的奇葩,不但有文字內容,作者有話說裏還有花花親自畫的小黃圖!簡直是jj第一人。本來42是很不好意思來推薦的(因為肉文的女主角是42啊42!),但是花花最近在爬新晉榜,我們這些不怕事大的非常希望看到新晉榜上出現高端小黃文(相信你們也是的)。
所以,那個......大家有空幫忙去刷刷評論吧!就當支持掉節操事業了!花花會畫更多小黃圖報答你們的!(P.S.被鎖的章節都在長評裏)
番外之爸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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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