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請問如何在板磚的夾縫
在聞人賦大戰小美人的戰役中,前者以喪失一件龍袍并上供一籃子小魚幹為代價換來了暫時的休戰。
休戰後的一整個下午,聞人賦都可憐巴巴地抱着銅鏡照着他英俊臉龐上細小得幾乎看不見的抓痕,唱了兩個時辰的天妒紅顏,紅顏薄命,命薄如花,如花似玉……直到他唱到香消玉殒的時候陸安鄉忍不住了,伸手直接把鏡子給他掀了。
“陛下,”陸安鄉按着額角暴起的青筋,“請問您究竟想做什麽?”
聞人賦指着自己的臉,委屈巴巴,“愛卿,你傷害了朕的第一次!”
悄悄進屋換水的金公公一個踉跄,假裝無事發生地把托盤上歪了的茶盞扶正。
陸安鄉感覺青筋突突要蹦跶出來,“傷都傷了,陛下還要怎樣?”
聞人賦摸着臉更委屈了:“愛卿這話是想對朕始亂終棄嗎?”
金公公腿一歪,一頭磕在屋角的盤龍柱上。
陸安鄉按不住青筋了,一掌拍在桌上,“聞人賦!你又沒缺胳膊斷腿!才腫了小半個指甲蓋那麽大一點兒!”
聞人賦還沒說話,金公公一個撲身跪到他身前,朝着陸安鄉磕了個頭,“陸大人!那處就算腫了黃豆那麽大小也還是極痛的啊!!!”
陸安鄉愣了愣。
那處?哪處??????????
金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淚,“這等小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大人既然已與陛下結成正果,老奴也不反對什麽,只希望陸大人可千萬不要始亂終棄啊!”
陸安鄉愣了愣,“不是,正果是什麽東西……”
金公公話帶哭腔:“陸大人莫要裝糊塗了,老奴沒想到陛下竟下此狠心,肯屈居人下……”
陸安鄉反應了片刻,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兒的,急得直跺腳:“金公公,你誤會了,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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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公公淚眼婆娑,泣不成聲:“陛下是老奴從小看到大的,陸大人怎麽不溫柔一點呢,都、都、都腫了……嗚嗚嗚……”
陸安鄉這才聽明白,就差跪在金公公面前了!
“金公公,你聽我說,陛下那腫的是被……”
“愛卿,別解釋了,欲蓋彌彰,越描越黑。”聞人賦冷不丁打斷。
陸安鄉傻了:“那、那怎麽辦?”
“我們走吧,天下之大還怕沒我們的容身之處?”
“什、什麽?這臨陣脫逃算什麽?”
“算私奔。”金公公插了一句嘴。
聞人賦握着陸安鄉的手,“愛卿,你愛朕嗎?”
“啥、啥……玩意兒?”
“朕都叫你愛卿了,你就沒有那麽一丁丁丁丁丁點兒愛朕嗎?”
“這跟陛下對臣的稱呼有什麽關系!”
“愛卿愛卿愛卿愛卿——”
陸安鄉被他嚷嚷地暈頭轉向,連連點頭,“好好好,有有有有。”
“那我們走。”
“什麽?????”
陸安鄉被聞人賦拖到了街上才回過神,想回過頭再去跟金公公解釋,卻被聞人賦攔腰抱了回來。
“你跟金公公相處不久,你不懂他,”聞人賦煞有介事道,“你要讓他冷靜冷靜,他才聽得進去你講話。”
陸安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點了點頭,“那陛下帶臣出宮做什麽?”
聞人賦彎唇一笑,“見朕的弟婿。”
陸安鄉一愣,腦袋裏轉了半天,發現聞人賦只有聞人吟這一個弟弟,但是弟婿是什麽?不應該是弟媳婦兒嗎?
就這麽一頭霧水地穿過大街小巷,被聞人賦帶進了酒樓二層的雅間裏。
雅間裏一張桌子,桌上的菜已經上齊了,正冒着熱煙,四把凳子兩兩排布,左手的一排已經坐了兩個男人,一人是啃着雞腿大快朵頤的四王爺聞人吟,另一人正瞅空将剛剝好的瑩白色蝦仁塞到他嘴裏。
那一瞬間,陸安鄉感覺屋中彌漫着一股甜膩甜膩齁到翻白眼的氣氛。
“愛卿怕是不認得,這位便是南征北戰赫赫有名的鎮遠大将軍謝期遠,”聞人賦撩了撩袍子坐下,拍了拍他身旁的空,“來,愛卿,坐。”
男人在帕子上擦了擦手,起身朝二人行禮問好。謝期遠剛過而立之年,但不知是不是沙場死生經歷得多了,面上不茍言笑,一板一眼的模樣,相比同齡人更有老成穩重之感。
陸安鄉看着他艱難道,“難道将軍就是陛下方才說的……弟婿?”
聞人吟在一旁啪叽吐出一根雞骨頭,點點頭,“嫂子不要客氣,大家都是一家人。”
陸安鄉一掌拍在自個兒腦門上。
謝期遠擺手,一板一眼地推辭,“還未過門,末将不敢。”
陸安鄉腦殼疼得想當場昏厥。
他之前沒追根究底就是權當聞人賦跟他胡鬧着玩,結果竟出了聞人吟跟謝期遠這檔子事兒!且不說大興朝未有男男通婚的先例,王爺外嫁,這還成何體統?這将皇族的顏面往哪兒擱?!
聞人賦端着碗雞湯遞給他,“這個補腦,愛卿多吃一點。”
陸安鄉一把拽過他遞來的手,“聞人賦!你給我解釋!這到底是為什麽!”
聞人賦看着手裏将将灑出來的雞湯,“這朕哪知道啊?不然你去問那只煮熟了的雞?”
陸安鄉狠狠捏着他的腕子,“臣問不是雞湯為什麽補腦!”
謝期遠:“……”
聞人吟:“……”
聞人賦頂着他能噴火的目光,嘆了口氣,把雞湯塞到他手裏,“朕告訴你原因,你先喝湯。”
陸安鄉将信将疑地斜了他一眼,拿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
“是這樣,”聞人賦盯着他,确保他的确在乖乖吃東西,“四弟喜歡,謝将軍也喜歡,朕就給他們賜婚了。”
陸安鄉夾起碗裏的雞肉,“然後呢?”
聞人賦攤手,“沒了。”
陸安鄉嘴裏嘎嘣一聲,吐出一根斷了的雞骨頭,同時額角的青筋開始突突。
謝期遠看不下去了,直言道,“陸大人且慢,陛下何必謙虛,除了賜婚,陛下還召末将歸京準備晉王楚王歸京及大典之事。”
陸安鄉一愣,“方才陛下跟我說祭祖大典取消了。”
謝期遠頓了頓,“哦是這樣的,祭祖大典陛下從來沒想辦過。”
“那陛下要辦的是……”
“成親大典,就在七月初八。”
陸安鄉噎住了,“成、成親大典?莫不是那個喜帖上的……”若是皇族的成親大典,那些個王爺作為兄長倒是要回來的。
聞人吟叼着雞翅點點頭,“就是嫂子之前收到的那個,我告訴你要仔細看看,那是我和期期的……”
聞人賦慢慢勾唇一笑。
謝期遠搶在聞人賦動手前快速地把一只蝦掐頭去尾剝殼塞進那張巴拉巴拉的嘴裏,并且救場道,“四王爺的意思是,是我們二人共同策劃的成親大典。”
聞人賦笑容燦爛且和煦,拍了拍謝期遠的肩,“辛苦了。”
謝期遠差點沒被他拍得嗆出一口老血,一旁的聞人吟扯了扯他的袖子,伸出鮮紅的小舌頭給他看上面的東西,“你蝦線沒去掉。”
謝期遠:“……”
“所以,”陸安鄉頭疼地揉着太陽穴,“聞人賦你一開始就在給我設套?沒有什麽祭祖大典,帖子也不是胡鬧的,你是認真的要娶我?”
聞人賦眨眨眼,“愛卿,你火氣是不是有點上頭,我看到你頭頂好像有一團火在燒,需不需要來一碗冰酪降降暑?”
“滾!”
陸安鄉沒再多說一個字,甚至也沒再抄東西打人,沉着臉起身直接離開了。
聞人賦看着陸安鄉氣走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轉角再看不見才收回視線。
謝期遠默默地喝了口茶,“陛下,陸大人氣得不輕。”
聞人吟伸手捏了個桌上的核桃酥,“皇兄,說吧,你把嫂子氣走是要談什麽正事兒?”
聞人賦斂容,從袖中掏出一副畫像,鋪在桌上。
聞人吟盯着那人愣了愣,“皇兄,這不是禮部尚書嗎?”
“的确是,”謝期遠道,“但明早你就會聽見當朝禮部尚書馬上風暴斃的消息。”
聞人吟呼吸一頓,“什……”
“陛下的密令,也是我這兩日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的原因。”謝期遠道,“陛下懷疑他是異黨的眼線。”
“朕的确在他家中搜到了通敵叛國的證據,一切證據都指向這一個——”
聞人賦說罷,将畫像翻了過來,偌大的白紙上只在中央寫下了兩個字——夫諸。
自打那天開始,陸安鄉以告病為由拒絕上朝。
陸應好不太清楚自家整天火氣上頭的弟弟怎麽突然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了,但他多半猜到是跟皇帝和那封喜帖有關。
陸應好性子很溫和,要說陸安鄉是那種吞了一斤炸藥的暴脾氣,陸應好就是磕了一整罐安神香的溫吞人,對官場之事絲毫不感興趣,倒是在經商上鑽研出了門道,老丞相也就不強求,臨終前将自己的衣缽傳給了小兒子。
他倒是有心想提醒急性子的弟弟仔細看看喜帖的,但這兩天他手下的生意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人,整天被下絆子,一鬧就是一整天,忙得沒日沒夜。等他想起這茬的時候陸安鄉已經把自己鎖在了屋裏,怎麽叫也不應,這麽一折騰就是一天一夜。
這回再溫吞的人也得着急上火了,陸安鄉半點功夫也不會,牆砸不開門踹不破,擔心着自己唯一的寶貝弟弟直在院裏打轉兒,思忖着找個什麽理由進宮。
正在琢磨的檔口,小厮來報,說是宮裏來人了。他話音剛落,一個嬌小的身影就小跑着沖進了院子。
“五公主?”陸應好一驚。
聞人柳身着華服,提着裙子跑,差點被臺階絆得摔了一跤,陸應好眼明手快地伸手扶了一把,卻見小姑娘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
“皇兄得病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聞人柳眼淚嘩嘩地往外淌,“飯也不吃,覺也不睡,連小美人也不玩了!”
“玩小美人?”
“這不重要!”聞人柳傷心地抹着臉上的淚,“金公公讓我趕緊來找陸大人,說是只有陸大人能救他了!”
“什、什麽?”
聞人柳沒管還在原地發愣的陸應好,繞過他就撲在陸安鄉屋子的門上,通通通地砸門,“陸大人!陸大人!”
陸應好反應過來,趕緊去拉聞人柳,生怕小姑娘勁兒一大把手給砸腫了。
結果小姑娘勁兒一大把門給砸破了。
作為一個八尺男兒一天一夜都砸不開門的陸應好:“……”
二人沖進屋子,屋內竟已人去樓空,只有一扇窗戶大開着,呼呼地往裏倒着風。
聞人柳愣住了,“陸大人呢?”
陸應好摸了一把還溫熱的褥子,“興許方才聽到公主說的,擔心陛下進宮去了吧。”
聞人柳指了指屋角的磚,“可陸大人怎麽沒拿這個呢?”
陸應好道,“嗨,二弟是去探病的,應當用不上吧。”
這時候,陸安鄉幽幽從窗口探出臉,“哥,給我遞一下。”
陸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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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