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請問如何在板磚的夾縫
“不能。”對于這種非常溫柔的詢問,聞人賦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陛下的位置在那裏。”陸安鄉保持着還算溫和的微笑指了指上座。
聞人賦搖頭,“不!朕在愛卿心裏。”
陸安鄉按住額角暴起的青筋,假裝還是一個和善的笑容,“陛下,微臣這裏坐不下兩個人。”
聞人賦搖頭,“不!朕相信愛卿心懷天下,再懷一個朕又有何妨?”
聞人吟插了一嘴,“聽上去像懷孕了。”
一個沒看住的謝期遠眼疾手快地給他塞了個雞腿。
陸安鄉的笑容控制不住地變猙獰,“陛下,請、您、說、人、話!”
聞人賦:“愛卿坐朕腿上可好。”
陸安鄉臉徹底黑了,“不好!快滾回去!”
聞人賦見陸安鄉真的有隐隐要暴走的趨勢,接過宮女的帕子擦了擦手,嘆着氣一臉惆悵地回了原位。
陸安鄉剛松了口氣,低下頭被吓了一跳,面前的空碗不知何時被放滿了剝好的蝦仁,滿滿地都快溢了出來。
“陛下,這件事臣真的不可能同意。”陸安鄉深吸一口氣,把滿滿的蝦仁往前推了推,“陛下怎麽說服臣都不會有用的,這場臣與陛下的成親大典,臣絕對不同意。”
他剛一說完,身後咣當一聲,回過頭一看,郭方打翻了手中的酒盞。
“微、微臣失态!”郭方趕緊起身請罪,“微臣只是聽聞又要辦一場男、男子之間的成親大典,有些慌張了,請陛下降罪!”
陸安鄉眉頭一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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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陸、陸大人不知道嗎?”郭方從懷中掏出喜帖,磕磕巴巴道,“就是四王爺和謝将軍的那場,說、說實在話禮部為此已經忙昏了頭,若是再加辦一場實在受不住,陛下可否寬限幾日?”
陸安鄉一把拿過喜帖讀了讀,發現确實是聞人吟與謝期遠的喜宴邀請,登時傻了傻,“咦?臣收到的那張怎麽……”
“所以都說了,嫂子你再仔細讀……唔!”聞人吟話還沒說完,被謝期遠塞了個荷花酥。
陸安鄉趕緊掏出自己那封,仔細看了看,這才驚覺大事不妙,這些日子以來他都看錯了喜帖,其實也不完全怪陸安鄉脾氣暴躁,只有他那封是被聞人賦“精心”設計的,其餘的喜帖都正常極了。
這一刻,陸安鄉耳邊回響起了自己方才說的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用見人了。
他都在說些什麽!聞人賦壓根沒想娶他,從頭到尾只是他自己看錯了,想錯了,誤會了!仔細想想,聞人賦說的話一直都暧昧含糊,從來沒有肯定地告訴他要與他成親,甚至從來沒有肯定地告訴他喜歡他,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地這麽理解了。
“哈,陸大人是看錯了,誤會了啊,”楚王拖長了音,陰陽怪氣道,“陛下仁厚,博愛衆臣,而陸相身為朝中重臣,竟藏有這等龌龊的心思。”
聞人賦垂頭抿了口酒,幽幽笑了笑,沒說話。
晉王啧了啧嘴,“這真是令本王始料未及,說實話,在沒看到這一幕前,本王是怎麽也不能相信那怪道士說的話,現在看來,那道士倒也不完全是胡言亂語。”
“哦?”聞人賦坐直了身子,似乎來了興趣,“什麽道士?”
晉王見他來了興趣,嘴角忍不住上揚,“本王在入京途中,碰上一個手拿拂塵的長須道士,自稱仙人,能算天命呢,他告訴本王,說大興朝有一顆掃把星,就是丞相陸安鄉。”
“有此事?”聞人賦的指節在桌面輕叩兩下,而後不自覺地慢慢縮緊,“這位仙人可在京城?召進宮讓朕瞧瞧。”
陸安鄉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聞人賦。
“哦,他……他不在京城。”晉王眼珠子轉了轉,一副自覺聰明的模樣,“陛下要是想見,二哥倒是可以讓人尋一尋。”
“那便麻煩晉王了,”聞人賦似乎完全沒看出來他的不懷好意,“來,朕敬你一杯。”
之後便是聞人賦帶頭給聞人吟和謝期遠敬酒,整場喜宴上沒人提及男男通婚有傷大雅之事,似乎所有人都接受了這件事,而陸安鄉也無顏面再開口,趁着衆人不注意,向金公公道了聲身體不适便悄悄離席了。
晉王楚王進京可能就是針對他而來,畢竟曾經他在作為太子伴讀的時候與這兩位皇子相處得也并不愉快。
但現在這不是最重要的了,聞人賦對那所謂的國師感興趣,說明自己可能因為最近的一系列舉動使他産生了厭煩或者不信任,現下怎麽扳回這一局才是最重要。
陸安鄉這麽胡思亂想着,靠着宮牆往外走。他走得很慢,試圖讓夜風吹醒被酒水攪渾的腦子,但他失敗了。
他沒有辦法思考這個所謂的最重要的問題,他的腦子裏只盤桓着一個疑問:陸安鄉的确被讨厭了嗎?
只要他一想到這個問題,整個人從頭到腳每一寸的筋骨都在不停地抽痛,仿佛是被人扭啊扭地纏在了一起,纏成了他自己解不開的結。
為什麽呢?
陸安鄉想不到原因,他只能歸結于百戰百勝的自己難得的不勝酒力,回去睡一覺興許就能緩解了。這樣一想,他就想邁快些步子趕緊回去,可這堵宮牆好長好長,仿佛戳破了夜幕一直延到了那頭,挂在它上空的明月彎彎的,一個變成倆,一塊兒笑得可樂。
突然,腳下石子一絆,陸安鄉身子一歪,跌坐在了地上,鑽心的疼痛讓他猛地清醒了過來。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麽随便摔一跤,右腳扭傷了。
偌大的皇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離丞相府還有段腳程,這可麻煩大了。
陸安鄉扶着牆想起身,刻骨的疼痛讓他一個趔趄,眼看要再摔下來,卻意外地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
他眼前花花繞繞的,疊了好幾個重影,有些看不清,但熟悉的感覺卻告知了一切。
聞人賦把他扶正了,靠坐在牆上,輕輕脫下了他的鞋。
“扭傷了,不能再走了。”聞人賦皺了皺眉,“怎麽這麽不小心,我才一會兒沒讓人看着你就出事,你讓我以後怎麽放心你一個人?”
責備的語氣說出口的時候卻帶了些許無奈,揉在一起,倒是像情人之間的嗔怪。
“陛下……”陸安鄉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聞人賦用手指堵住了。
“六兒。”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已經不似記憶裏兒時那帶着黏糊糊尾音的調調,有什麽東西狠狠地擊在了心上,讓它猛烈地一跳。
自從他登基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這麽叫他。
“你想問我不是應該在宴上?”聞人賦道。
陸安鄉點點頭。
“我請聞人吟來又不是讓他白吃白喝的,”聞人賦狡黠一笑,“這人一驚一乍的,肚子痛翻個白眼趕走人的本事一等一。”
陸安鄉:“……”
“上來吧,我背你回去。”聞人賦背過身蹲在他身前。
陸安鄉愣了愣,擺手,“這怎麽可以呢,陛下,這不合禮數。”
聞人賦嘆了口氣,“沒看我都不自稱朕了嗎,也沒叫你愛卿,現在你我之間不是君臣,哪來什麽禮數不禮數。”
“這……”
聞人賦盯着他,“再多說一句我就抱你了。”
陸安鄉被他盯得有點發木,只得攀上了他的背,心道這死孩子整天不正經,一正經起來那股威壓還真受不住。
宮牆還是那道宮牆,路還是那條路,卻一點也不長了,天邊的明月躲進了雲層,只剩忽閃的幾顆星子照着,黑黢黢的看不清,但他卻覺得無比安心。
陸安鄉有好多想問的,但聞人賦卻一概以他現在不當皇帝不回答為由擋了回去,問到最後,陸安鄉只能問他,為什麽不讓金公公拉一輛車來載他們回去。
聞人賦腳步頓了頓,“因為我想跟你單獨多待會兒。”
陸安鄉呼吸一滞,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他擡頭看着天邊忽閃的星子,記得他才進宮的那晚,皇宮上空的夜色也是如此平靜而浩瀚,讓他惶恐又不寧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丞相府離皇宮不遠,聞人賦将陸安鄉放在府屋門前,擡手剛要叩響門扉,手腕卻被一把拽住了。
陸安鄉揉着緊皺的眉心,面上還泛着酒氣未褪的紅潮。
“明日我便卸任,今後就不能随意進宮了,”他勉力用有些混沌的大腦組織着語句,“那個什勞子仙人的話不可信,陛下可千萬莫要召他入宮,還有……”
“等等,”聞人賦打斷他,“你為何要卸任?難道你覺得那什勞子仙人說的話是真的?”
“啊?”陸安鄉睜着有些茫然的眼,“跟仙人有什麽關系,卸任不是因為陛下讨厭我嗎?”
聞人賦盯着他的臉,抿了抿唇。
陸安鄉隐隐覺得他好像有些發怒,趕緊解釋道,“陛下給我這樣奇怪的喜帖不是為了讓我出糗?在宴上順着晉王的話召仙人進宮,還有,這些天來陛下是瞞着我做了不少吧?謝期遠的事,王爺進京的事……我想,大抵是陛下信不過……”
話還沒說完,口就被封住了。
陸安鄉感覺大腦裏頭轟隆一陣巨響,瞬間炸開了。
“這都是你逼的。”
溫熱的唇舌覆了上來,帶着一股子怒氣和急迫,卻似乎又不敢下狠手,只好無可奈何地在他唇內的軟肉上咬一咬,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掃來,裏頭滿滿都是幽怨。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不容易碼完把文扔進存稿箱去複習的我……忘記設定時間了TAT
大概是學習學到腦子壞掉了了吧TAT
十分抱歉QAQ之後一日雙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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