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腳火鍋味
刑偵二科負責這件事的人都已經到了。大中午的出了這事,誰都是丢下飯碗就趕過來了。說來還挺逗,幹刑偵的人少見胖的,大多都精瘦精瘦的。
你想啊,正吃着飯呢,或者正打算買飯吃呢,收到急訊往案發現場那麽一跑,那血呼啦的場面那麽一見,哎,吃一半的不想再吃了,這沒吃的直接連買的心情都沒了。
先不說看習慣沒看習慣,就是想着又有人死了,你還能那麽安心的吃下去飯嗎。所以說啊,幹刑偵的人都瘦。
樊朗趕到的地方是那個前幾日剛放出去的小黃毛的家裏,居民樓,三層建築樓,他家住第二層,家裏裝的還行,就是東西不多,看着屋子顯大。
地上蹲個穿白大袍的法醫正在做臨時屍檢,旁邊有人在拍照取證。
樊朗也蹲下,低聲問,“有什麽發現?”
法醫沒擡頭,帶着橡皮手套将屍體的頭側過去給樊朗看,“死亡時間在淩晨兩點左右。窒息而亡,像是掐死的”
“什麽叫像是?”
法醫指了指他脖頸兩旁,“看見沒,給人活活掐死的,喉骨受積壓斷裂的跡象,但脖子上卻一點印兒都沒。”
樊朗皺眉,“沒指紋嗎,戴手套呢”
“我早就想到了。看,我手上的無菌手套,虎口的做了防滑凸,我這樣抓住的時候,用能把人掐死的力度的話一定會在死者的身上留下凸起和褶皺痕,但是他沒有。可他的死狀很像是被人掐死的。你身上什麽味兒?”法醫說完站起身體,兩條筆直的腿露出來,他轉過身伸了個懶腰,動了動脖子。
喲,好相貌。比起樊朗的俊朗線條分明的模樣,法醫祈蒼冉白了許多,眉毛薄,嘴唇薄,桃花眼上挑,鼻梁挺,眼窩深一點,聽說人家還有八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
站起來和樊朗一樣的高,比他瘦一點,脫了衣服腹肌胸肌照樣一個不少。
“火鍋”,樊朗已經環視了房子的一周,接過許晨手裏死者的檔案遞給祈蒼冉,“下午三點給我填寫完屍檢報告”。
祈蒼冉看了眼表,已經一點了,“初檢可以。有些傷口明天之後才會顯出來”。
“行,你決定,盡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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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蒼冉笑了下,脫下手套,低聲問樊朗,“帶女朋友吃火鍋去了啊,都吃到腳上了”。
“估計又黃了”,樊朗也不甚在意,“用你管。你還沒吃飯吧,看來你午飯是又省了”。
祈蒼冉甩他一個冷刀子,換上新的橡皮無菌手套移動屍體去了。
警方扯出來警戒線封閉了案發現場,刑偵科的人已經走了一多半了。本來這事不算是他們管,也不能這樣說,只是這事流程不太對。
一般是當地的派出所先來人封閉現場,大致判定屬于自殺還是他殺,定案子的屬性,再交由公安局的人來處理,分配案件,各科再接手,聽着麻煩,不過還好過程不繁瑣,大多數案件會在報案之後的24小時之後分給指定的科室。
當警察的待習慣熬夜,就像這事,你說你動作慢一點,屍體受空氣影響發生變化,嫌疑人逃竄,導致判斷失衡這算誰的啊。
而小黃毛的卻直接讓刑偵二科的人來了。小黃毛叫張啓,今年十八,沒上學,因為偷竊進過幾次局子,上次進來是因為牽扯進一樁殺人案裏,聽說小黃毛因為之前和兇手接觸過。具體也不是啥,就是警方在查看監控錄像的時候發現他的行為很可疑,剛好出現在案發現場,剛好與兇手有過交談。
哎,能不可疑嗎,他剛偷了一家人,就出在殺人案那家的旁邊一戶裏。
警方将他的檔案調出來,抓人,詢問,盜竊,好嘛,殺人案裏你盜竊了。抱歉,一般的局子你不能待了,先進刑偵科待會吧。
張啓這種人吧,樊朗見得多了。小偷小摸你習慣了之後,你就敢往大了偷,偷上瘾了,你就敢殺人,這人的膽子都是越磨越大,所以很多壞毛病你別慣着,從小就要改。
樊朗看着小黃毛的屍體心裏沉悶,跟他妹一樣大的年紀,走錯路,一路錯到底,現在再也回不來了。
看熱鬧的人不走,樊朗就躲在一旁的巷子裏,靠着青灰的牆吸煙,白蒙蒙的煙霧上升到半空,在空中化成詭異的樣子消散去。
他在聽。聽這些鄰裏鄰外的人交談。
說這人小小年紀不學好,現在得到報應了。
說他才回來沒幾天,家裏人早就不要他了,生了第二個娃。
清脆的鈴聲嘩啦啦嘩啦啦響起來。
“嘿,大媽,這是你家店裏要的火鍋嗎,我去雜貨店沒見您吶,這都是看啥呢,都幾點了,您不吃飯了啊。”
“哎哎,死人了”
“呀,不會吧,誰啊,誰死了”
樊朗側頭,眼睛從消散的煙霧中看向擠在人群裏的年輕人——帶着鴨舌帽壓得有些低,只露出有些尖的下巴,騎着自行車,車後面載着九宮格火鍋招牌的外賣箱子,年輕人半個臉露着讨巧的笑容。
年輕人将火鍋給了大媽,交待好食用事宜,臨了還叮囑,“大媽,您趕緊吃吧,死人有什麽好看的,晚上不下您一跳啊,多不吉利。不管您的事都趕緊走吧,死的誰都不重要,畢竟死者為大,咱顧忌點兒”
年輕人說完,周圍聽見的人都覺得有道理,走了一小片看熱鬧的人。他發覺有人盯着自己,一轉頭,扶着車把朝樊朗露出個明晃晃的八顆牙标注笑,推着車站在臺階下面,離樊朗有七八步的距離,“警察叔叔怎麽在這裏啊,哦,對了,死人了。”
樊朗掐滅煙頭,從街巷的犄角旮旯走出來,低聲問,“你怎麽知道我是警察?”
年輕人一晃牙齒,呵,這小子還唇紅齒白。
“您跟老夫人一起來過我們店裏兩次啦,第一次的時候您可穿着警服呢,咚的一聲進來,吓的顧客都消音了,還記得吧。”
丫的,真機靈。樊朗在指尖玩轉着剩了一半的煙頭,“這附近你常來?”
年輕人呵呵一笑,“嗯,這街上都是小商店,不想做飯的時候常要火鍋來吃。”
已經下午兩點了,秋日的寒氣慢慢彌散出來,有了三分夏季六七點時候的黃昏模樣,如果不是溫度,很容易讓人産生幻覺,這不是秋天,而是夏日的落日。
樊朗點點頭,淡淡道,“走了”
年輕人哦了兩聲,“好,警察叔叔再見,對了,有空的時候再來吃火鍋啊。再見”他騎上自行車,壓一下帽檐,貼着街邊就滑出去了。
樊朗裹着衣服,走過去低頭跟留下來值班保護案發現場的警察說話,沒看見那年輕人扭過頭朝他深深看了一眼,嘴裏笑罵一句,真妹的帥,咋看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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