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從相識的第一天起,蘇雁歸就知道,終有一天,寧簡會殺了他。
六月初三,烈日灼人,風夾着邊城之外的塵沙一直在月牙鎮四面盤旋,吹在人身上,帶着讓人窒息的悶熱。
蘇雁歸光着胳膊坐在樹杈上,一邊扇着葵扇,一邊眯着眼往鎮外看,嘴裏叼着的野草被他咬得劈啪作響。
鎮外赤地連綿,塵土被風卷起又吹散,使得天邊蒙着一片暗黃。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陣隐約的馬蹄聲,蘇雁歸精神一振,看着遠方的雙目也變得銳利而明亮。
不一會,那馬蹄聲就更近了,一人一馬當先從風沙之中穿出,馬上那人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紅,他反身坐在馬背上,雙腳緊夾着馬,手中尺餘長的短劍舞得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随後便是十來匹棕色駿馬突破煙塵,馬上衆人一色勁裝,手持短弓,箭如流星地射向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卻還是将箭雨擋在身外,拼命催馬,逐漸拉開與身後馬隊的距離。
見久攻不下,馬隊中一人騰身而起,腳尖連踏,越過同伴便往白衣人撲去,長劍橫掃,劍鋒逼人。
白衣人仰身躲開,雙腳順勢掃落撲來的箭雨,還未坐起又覺一劍急挑眉心而來,他側頭要躲,劍尖便斜劃而過,直刺胸前,他已避無可避,只得回劍連刺對方手腕,拼着肩上挨了一劍逼得那人回劍擋格,身後箭雨已至。
「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蘇雁歸把嘴裏野草用力吐了出來,敏捷地從樹上跳下去,「看我英雄救美!」
說着,他一邊往鎮門口跑去,一邊抄起旁邊晾衣服的竹竿往馬隊方向用力一送,竹竿箭一般地飛了出去,正中跑在前頭的一匹馬,那馬一聲嘶鳴往後仰倒,血濺了一地,馬上的人也被抛了出去,驚得其後衆人紛紛躲避。
只那麽一阻,白衣人已經劍尖連刺将對手逼退,一翻身縱馬狂奔,直入小鎮,朝着蘇雁歸的方向跑了過來。
蘇雁歸停在那兒一拍胸膛張開雙臂,笑道:「美人,投入我的懷抱吧!」
那白衣人似也堅持不住了,身影微側,便從馬上墜下。蘇雁歸慌忙跑上兩步,将他接了個穩,漾開個極燦爛的笑容:「寧簡。」
「叫師父。」
那白衣人腳尖一着地便掙紮開來,往地上吐了口淤血,揚手朝馬屁股上就是一劍,見那馬長嘶一聲撒開蹄子往前奔去,他一手扯了蘇雁歸便往小巷裏跑。
蘇雁歸被拖得腳下踉跄,等拐過了兩個彎,那白衣人将他往前一推,便歪着身子摔了下去。
蘇雁歸吓了一跳,連忙跑回去扶起他:「寧簡、寧簡!」
那被喚作寧簡的白衣人借着他的力站起來,低促地喘息着:「走。」
蘇雁歸往後頭看了一眼,鎮上已經吵鬧了起來,四處都是人聲,他也心知不妙,沒再多說,扶了人就往前跑。
小巷兩旁的屋子飛快地在眼前掠過,蘇雁歸感覺到寧簡依托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來越大,他有些慌了。直到拐過好幾個彎,停在一間小平房前,他才稍稍安心下來。
蘇雁歸往後看了看,便一腳踹開了門,走到床邊将床板一掀:「只能先在地窖裏躲着。」
寧簡的意識已有些混沌,只是皺了皺眉,便任由他扶了進去。蘇雁歸轉身出門用塵土将血跡掩蓋,又仔細地關上了門,這才跳進地窖,将床板搬回原處。
地窖只是個很小的密室,四處堆滿了雜物,等眼睛适應了昏暗,便能看到寧簡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面朝下,身上一片血紅,很是吓人。
蘇雁歸在他身旁蹲下,緊張地叫了一聲:「寧簡?」
過了好一會,寧簡才呻吟出聲,蘇雁歸頓時松了口氣,手滑到寧簡腰間,摸了一把,心中微蕩,嘴裏還一個勁地叫:「寧簡,你沒事吧?」
寧簡沒有回答,蘇雁歸又捏了捏,目如秋水:「寧簡,寧簡!」
「閉嘴。」趴在那兒的人終於低啞地擠出兩個字,掙紮着要爬起身,卻只是一動,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蘇雁歸這才連忙将他扶了起來,有些心虛地縮了手。
等一陣咳嗽過去,狹小的地窖裏便只餘下寧簡低促紊亂的呼吸聲,蘇雁歸站起來從旁邊一堆雜物裏翻出個瓶子,看着他蒼白的臉,小聲道:「我要脫下你的衣服給你上藥。」
寧簡久久沒有響應,蘇雁歸試探着伸手抓他的劍,寧簡握劍的手便是一緊,蘇雁歸慌忙移開了手,開始解寧簡的衣服,寧簡沒有再動。
衣服下是小麥色的皮膚,觸手溫暖,帶着一種綢緞般的膩滑,蘇雁歸禁不住摸了一把,還未生出歪念,就被幾道交錯的傷痕震住了。
指尖沾着藥停在一道劍傷上,他問:「追殺你的是什麽人?」
「都有。」寧簡懶懶地應了一句,「江湖上的、朝廷裏的……」
蘇雁歸心中一動:「你不是皇帝派來的人嗎?」
寧簡似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好久才斷斷續續地道:「皇帝病得快死了,太子怕寶藏落在別人手裏會丢了皇位,就把心腹派來了……」
「那江湖上的人呢?」蘇雁歸緊接着問了一句。
寧簡張了張口,又被一陣咳嗽嗆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道:
「秦月疏說我要獨吞寶藏……江湖上的人,哪裏肯吃虧……也許等不到今年七月初四了……」
蘇雁歸沒有再問下去了,寧簡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只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便徹底地安靜了下來,若不是那低促的喘息,蘇雁歸都要以為他已經死掉了。
沈默地将他的衣服脫掉,小心地抹上藥,指尖在寧簡身上流連,最後停在了寧簡緊握着劍的手上,蘇雁歸臉上終於染上一抹自嘲。
即使在昏睡之中,這個人也始終緊握着他的劍,也許下一刻,這把劍就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甚至插在心窩裏。
八年前是這樣,八年的時間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寧簡所說的秦月疏是誰,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湖中人也好,朝廷也好,便是寧簡,也都只是為了寶藏而已。
是的,寶藏。
相傳本朝太祖皇帝原是前朝将軍,功勳顯赫,後來卻與葉北一族連手圍困帝都永城,殺帝奪位。
當中因由,知情者已被盡數滅口,只有前朝史官世家蘇家的小兒子蘇實,得了太祖的赦令,帶着前朝寶藏的秘密,連同當年被湮滅的種種真相,離開了永城。
幾十年後,蘇實已死,如今掌握着一切秘密關鍵的人,是他││蘇實在月牙鎮上收養的棄嬰,蘇雁歸。
似乎意識到自己莫名地憂郁起來,蘇雁歸甩了甩頭,專注地看着寧簡的臉。手抽回,又伸出去,他似是想撫上寧簡的臉,最終卻又在即将碰觸到的時候停住了,彷佛怕驚醒了昏睡中的人。
僵了很久,他才輕輕地碰了一下寧簡的眉,觸手溫暖,眉上綿軟的感覺讓他覺得指尖連着心都癢了起來。
寧簡沒有反應,蘇雁歸卻還是等了很久,才順着眉一路撫去。
眉間、眼上,鼻尖微冷,唇上白得讓人心口發痛,蘇雁歸終於忍不住湊過去在那唇上親了一下。
「如果沒有寶藏就好了。」
唇上因為那一下觸碰泛過一絲淡紅,帶着誘人的妩媚,蘇雁歸忍不住又親了一下。
「如果你肯放棄寶藏就好了。」
寧簡始終沒有反應,蘇雁歸的手撫在他的額上,過了一會,又沿着臉一路摸了下去,停在脖子邊。
「寧簡……」他很輕地叫了一聲,望着寧簡的雙眼微微地發亮。
聽不到響應,他便咧嘴一笑,眯起了眼,臉上漸漸燃起一抹興奮,手也靈巧地摸上了寧簡的肩膀,然後又順着胸前,一路滑到腰間。
腰上是一道兩三寸長的傷,早已經止了血上過了藥,這時撫上去只感覺到與周圍細膩不一樣的粗糙,蘇雁歸的手頓了頓,又在那傷口上來來回回地摸,直聽到寧簡疼了似地哼了一聲,才慌忙縮了手。
但寧簡沒有醒過來,蘇雁歸便靠在他身旁坐了下去,豎起耳朵聽着頭上屋裏的動靜,外面悄無聲息,彷佛他們真的躲過了,并沒有人發現他們躲在了這裏。
時間漸長,似乎沒多久外面的天就黑盡,地窖中更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外面又始終沒有動靜,蘇雁歸也有些困了。
他往寧簡的方向縮了縮,一邊閉上眼一邊喃喃自語道:「我就只睡一會,如果這一會裏有人殺進來,我們就死在一塊。」
聲音中隐着淡淡的滿足,彌漫在黑暗中,緩慢散去,誰都沒有聽見。
再醒過來,是被搖醒的。
還未徹底清醒,又被人擰住了耳朵,蘇雁歸痛得大叫:「醒了,清醒了!」
耳朵上的手指松開,蘇雁歸張開眼,便看到寧簡已經坐了起來,臉色依舊蒼白,精神卻已經好了很多。
「你沒事了?」
寧簡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蘇雁歸似是習慣了他的沈默,又湊近一點,咧嘴笑道:「你好像很久沒有擰我的耳朵了。」
寧簡愣了一下,擡頭看着他,滿眼茫然。
蘇雁歸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舊時跟寧簡學武,剛開始的兩年常常不肯早起,每每被寧簡從床上拎起來,擰着耳朵直到清醒叫痛為止。
他一直記着兩人之間的小動作,覺得便是這樣的互動,也是一種親密的表現,而寧簡卻顯然毫不在意。
不會記得什麽時候會這樣做、不會去想這樣代表着什麽、不會知道自己有多渴望這樣的接觸,只是随心而為,過後即忘。
狹小的空間裏彷佛一下子便被沈默充滿,好久,寧簡才說:「我睡了多久?」
「大概是兩三個時辰,或者一天又兩三個時辰,或者兩天又……」
「铮」地一聲,短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蘇雁歸乖乖地道:「應該只是兩、三個時辰,天快亮了。」
寧簡還劍入鞘,沈吟了一會才開口:「有秦月疏在,江湖中人倒也不敢直闖到鎮裏來,可是秦月疏找到這兒也只是早晚的事。」
聽着他語氣平淡得彷佛剛才拔劍的人并不是他,蘇雁歸也已經習慣了:「秦月疏……是太子派來的人?」
寧簡點了點頭,突然一手捂住了蘇雁歸的嘴:「有人。」
蘇雁歸張眼看他,半晌伸出舌頭舔了寧簡掌心一下,寧簡手一縮,反手劍已出鞘,蘇雁歸連退三步蹭到牆上,賠笑着指了指頭上。
寧簡這才握緊了劍,一瘸一拐地走到繩梯邊上,警惕地望着頭上入口處。
好久,上面都沒有任何動靜,蘇雁歸走到寧簡身邊,小聲道:「要不我上去看看?」
寧簡還沒回話,頭上已傳來一個男聲:「寧簡,我知道你在。」
「是秦月疏。」
寧簡說了一句便沒再說話,蘇雁歸也沒再作聲,兩人只沈默地盯着頭上看。
過了一會,那聲音又道:「我不管你藏在哪兒,我也不費心去找,要麽你現在自己走出來,要麽等我這把火放下去,你也別想出來了。」
蘇雁歸看着寧簡,笑問:「這是蘇家,他就不擔心我也會被燒死?這個人真的是來找寶藏的嗎?」
「他只是想逼我們出去罷了,我們在暗他在明,搜得仔細他也占不了多少便宜,還不如等我們自己走出去。」
不過是自己的一句玩笑,這個人卻還是認真地解釋分析,蘇雁歸忍不住笑得更燦爛了:「寧簡你真可愛。」
「閉嘴!」寧簡揚手就是一劍鞘敲過去。蘇雁歸頭上硬挨了一下,卻不敢哼聲。
秦月疏猶在上面叫:「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放火。是死是活,都是你自找的,就怨不得我了。」
「為什麽這個人還要撇清這關系?男子漢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有什麽不敢認的。」蘇雁歸的唇幾乎貼到寧簡耳上,寧簡卻意外地沒有回答。
頭上傳來秦月疏的數數聲:「一……二……」
寧簡的眉頭微蹙:「只能出去了,一會我攔着他,你……」
沒等他說完,蘇雁歸已經笑着将他拉開,接着秦月疏的聲音數下去:「三!」
寧簡還沒反應過來,蘇雁歸已經不知從哪掏出火石,在繩梯邊上喀嚓一下,火光如龍,在半空停滞片刻便順着繩梯一路燒了上去。
「你幹什麽?」寧簡驚叫一聲,揮劍削下着火的半截繩梯,餘下的火星卻還是迅速地往上蔓延。
與此同時,上面也傳來了秦月疏的聲音:「放火!」
緊接着,出口處就有火光閃現,濃煙開始滲進來,嗆得人難受。
蘇雁歸輕咳兩聲,一邊伸手揮散濃煙,一邊将寧簡拉到離繩梯最遠的角落裏,還沒站穩,就聽到寧簡冷聲道:「你找死嗎?」
蘇雁歸笑吟吟地問:「不可以嗎?寧簡,我們一起死在這裏吧!」
下一刻寧簡的劍已經出鞘,蘇雁歸偏了頭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劍,目光沿着劍一路游移到握劍的手上。
那只手指骨分明,透着一絲晶瑩的白,他幾乎能看到經脈在皮膚下微顫着,那種感覺讓他着魔似的伸出手,摸了上去。
寧簡一反手收回了劍,劍柄在蘇雁歸手上狠敲了一下,蘇雁歸便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寧簡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手緊握着劍,抿着唇站在那兒盯着蘇雁歸,卻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
蘇雁歸叫得越發響亮,地窖裏的濃煙越積越多,他連嗆了幾下,咳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寧簡下意識地伸手替他順了順背,蘇雁歸這才笑了起來,指了指繩梯的方向:
「以火攻火,這點火燒到上頭,火改變了四周的風勢,形成阻隔,他們放的火就沒那麽容易燒到地窖裏來了。相反,如果不燒了這梯子,就算火種不會輕易掉下來,也會順着繩梯一路燒下來,到時我們就真要變成燒豬了。」
「可是現在也不過是坐以待斃。這裏密不透風,我們留在這,就算不被燒死,也被嗆死的。」
寧簡說得認真,蘇雁歸則像是附和他的話似的,越發賣力地咳嗽了起來。寧簡本已收回了手,見他這樣,只好又放了回去,笨拙地替他順背。
蘇雁歸眯着眼咳了一陣,四下彌漫的煙越來越濃,寧簡也忍不住低咳了兩聲,蘇雁歸才獻寶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後走到角落裏蹲了下去,摸索了一陣,居然搬開了一塊石頭,露出一個一人身寬的洞來。
「小時候我爹罰我都喜歡關地窖,有時一關就三、四天,我憋不住悶,就找了鎮上幾個朋友幫忙,挖了個地道,沒多長,就通到後巷外面的那塊空地上。」
蘇雁歸說着,笑着摸了摸後腦勺,「很久沒用了,裏面可能很髒,而且很窄,得用爬的……」
寧簡沒有說什麽,只是走到洞口一彎身就要鑽進去。
看着寧簡爬進去,一截白衣緩慢地蹭啊蹭地消失在洞內,蘇雁歸笑得越發像偷了腥的貓,雙眼發亮地跟着爬進去。
地道并不長,不一會就聽到寧簡敲打牆壁的聲音,而後光就從前方照了進來,兩人爬了上去,所在是小巷交錯處的一塊空地,回頭時還能看到蘇家的屋頂正冒着煙。
四周都有喊「走水」的聲音,寧簡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快走。」
蘇雁歸點頭,跑到寧簡跟前蹲下,拍了拍肩膀,咧嘴笑道:「你腳上有傷,我背你。」
「讓你練武挑三揀四的,你那輕功,我信不過。沒事,我還能走。」
寧簡的語氣裏沒有一分鄙薄,蘇雁歸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心上像被狠插了一箭,但見寧簡已經微瘸着往前跑,他也只好捂着胸口灰溜溜地跟在後頭。
沒想剛出小巷,就聽到有人大喝:「在那邊!」
「走!」寧簡手一捉便将蘇雁歸推到了自己前面,他提着劍跟在後頭。
馬蹄聲從大街兩頭傳來,聲勢浩大,來得很快,頃刻之間已進了兩人十步之內。
寧簡一側身又擋在蘇雁歸跟前,短劍脫手直削為首一騎的馬腳,馬上人揚鞭想擊落短劍,那劍卻有靈性似的,半路打了個弧線往回飛。
寧簡縱身一躍,腳踢馬上人胸口,一邊抄手接了劍,反手便是一削,那人人頭飛起,身體也往一旁摔了下去,血濺一地。
寧簡一手撈起缰繩,彎腰抓住蘇雁歸的手臂往上提。蘇雁歸剛落在馬背上,寧簡的劍已經從他的耳邊刺過,蘇雁歸只聽到身後一聲慘叫,有溫熱的液體濺在頸後,讓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坐穩了!」寧簡低喝一聲,回手又是一劍,将擋在馬前的人挑落在地,沒等蘇雁歸回應,便猛夾馬肚。
那馬飛馳而去,迎面數騎人馬被寧簡剛才的狠勁吓到了,竟誰都不敢去擋,等兩人一馬跑出一段,才驚覺一般地追了起來。
「嗚哇,你剛才好狠,我好怕。」風在耳邊飛掠而過,蘇雁歸誇張地叫了一聲,手卻緊緊地抱住了寧簡的腰,甚至連臉都貼了上去。
寧簡彷佛沒有察覺,只冷聲道:「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說不上狠。」
蘇雁歸的臉在他背上輕蹭了一下,一臉滿足,嘴上卻唠叨着:「你剛來月牙鎮那年,不也總喜歡把我吊起來拷問寶藏的秘密嗎?明明我說了不知道,你還一直吓我說要把我的手指腳趾逐個剁下來,真狠心……」
寧簡沒有再響應,只是縱馬狂奔。
身後追兵越來越近,人也似乎越來越多,蘇雁歸往後看了一眼,只見馬隊之中一人身着玄色衣衫,座下黑馬矯健,面容俊逸卻渾身殺氣,手中正拿着一把錦飾長弓,指尖夾着羽箭,彷佛随時會脫手射出。
蘇雁歸皺了皺眉,嘴裏卻笑着道:「寧簡,我看到個人,他要是混到夜裏,肯定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寧簡卻随即騰身而起,一踢馬屁股,手中的劍揮舞如龍,恰恰擋下飛來的羽箭。
他一着地便又躍起,再落時已經反身坐在了蘇雁歸身後:「那就是秦月疏,你管馬,我擋着。」
「行。」蘇雁歸響亮地應了一聲,然而剛握緊缰繩,便感覺到身後一沈,他大驚:「寧簡!」
「走!」寧簡只應了一聲,氣息卻有些低促。
蘇雁歸慌了,硬是回頭去看,沒想到一回頭,便是一枝羽箭貼面飛過,他下意識往後一仰,便已挨了寧簡一肘:「快走!」
蘇雁歸沒有再回頭,可剛才一瞥,已經能看到寧簡左肩上插着的箭,他咬了咬牙,終於一撥馬頭,往城西直奔而去。
城西只有一片枯木林,兩人一騎入了其中,轉了幾圈,便連秦月疏的人馬都看不見了。
蘇雁歸卻還是一路往裏跑去,寧簡一邊咬牙拔下傷口上的箭,撕了一片衣角死死綁住,一邊道:「你跑來這裏幹什麽?前面再去就是山,山壁太陡,我們不可能爬上去。」
「可是這裏樹多路雜,他們也未必敢追過來。」
蘇雁歸話音剛落,身後已經是數箭連至,寧簡揮劍橫掃:「人不來,箭來!」
「沒關系!」蘇雁歸只是拼了命地打馬狂奔,樹枝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他也毫不在意,一直驅馬跑到山壁之下,才一翻身跳了下馬,「寧簡,下來!」
寧簡在見他下馬的一刻便已躍起,聽他一喊,便飛身落在了蘇雁歸身邊,揚手揮劍,擋下飛來的羽箭:「你幹什麽!」
蘇雁歸沒有作聲,手往寧簡腰間摸過去,一路劃到背後,寧簡一驚,往旁閃開。蘇雁歸的手已經拍在了山壁之上,只聽一聲轟然,他還未回過神來,便已被蘇雁歸扣住了手腕往前拖了過去。
身後狂風驟起,寧簡反手劈去,卻聽到一聲悶響,似有什麽千斤重物砸下,他猛地收劍,眼前光芒迅速減弱消失,等一切安靜下來時,四周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中沒有一絲聲響,就連兩人的呼吸都似被吞沒了,氣息中帶着塵埃的味道。
「寧簡。」不知過了多久,始終聽不到任何聲音,蘇雁歸顫聲叫了一句。
下一刻便有劍準确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蘇雁歸閉上了眼。
寧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一貫地淡漠,卻透着一絲冰冷:「你一直都知道寶藏的秘密?」
蘇雁歸沒有回答,四周便又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寧簡也沒有再說話,并不催促,短劍始終擱在蘇雁歸的脖子上,卻也沒有挪動半分,顯得隐忍而耐心。
過了不知多久,蘇雁歸動了一下,寧簡的劍如影随形地貼了過去,依舊擱在那兒,寒氣逼人。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容顏,蘇雁歸卻忍不住無聲地笑了。
他可以想象,黑暗之中寧簡的模樣。平靜、淡漠,沒有一絲不耐,就好像拿劍擱人脖子上的并不是他。
這個人的耐性一向很好,他一直都知道。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