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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寧簡,蘇雁歸才十二,寧簡卻已經加冠。
一切都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蘇實病逝,寧簡也像現在這樣一樣拿劍抵着他的咽喉問寶藏的下落。
那時他一臉驚惶地指着床板說:「爹只讓我在他死後把床板燒了。」
床板底下是一行字。
七月初四,鎮南花溪。
當時已是深秋,七月初四早過了,來年的卻還要等很久,寧簡就如戲文中的尋寶者,把他關起來,軟硬兼施地套問寶藏的秘密,蘇雁歸吃過甜頭也試過被打得遍體鱗傷,卻從頭到尾只回答說「不知道」。
如此半年,寧簡也漸漸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了,卻依舊守在月牙鎮裏,等着來年七月初四去花溪。
年幼的蘇雁歸則因為身體的折磨和內心的驚恐而病倒,病得胡塗的日子裏,是寧簡終日不離地抱着他守着他,夜半驚醒時,他趴在寧簡懷裏哭時,寧簡也會沈默地撫他的頭。
從那時起,蘇雁歸始終覺得,寧簡其實是個溫柔而善良的人。
次年七月初四,寧簡帶着他到了鎮南的小溪邊,從早等到晚,卻沒有等到什麽寶藏的秘密,只等來一只不知從哪裏飄來的荷葉蓬船,船上是相似的一行字。
初。七月初四,城北墳地。
如果不是那個「初」字,那行字就跟床板下的沒有多少差別了。寧簡參詳了很久都無法明白,也只能放棄,将蘇家的房子修葺了一遍,準備等下去。
他開始教蘇雁歸練武增強體魄,讓蘇雁歸叫自己師父,到後來漸漸地不再終日守在這個小鎮裏,每年會離開很長的時間。
可是每一年的七月初四,他都會回到月牙鎮,帶着蘇雁歸,到指定的地點去等着。
第三年是「醉」,第四年是「月」,然後是「邀」、「花」、「落」,去年是「雪」。
每一年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字,不知意味,寧簡卻從來沒有放棄,也從未露出過一絲不耐煩。
他的耐性從來都很好。
「反正我知道的,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有什麽關系?」從記憶中抽離,蘇雁歸嘿嘿一笑,漫不經心地道。
脖子上的劍嵌入半分,似乎劃出了一條淺痕,讓他覺得有些刺痛。
「我是早知道,可是一開始就告訴你,你會馬上殺了我吧?」隔了很久,蘇雁歸終於嘆了口氣,「我爹不但留着寶藏的秘密,還知道當今聖上究竟是本朝太祖的兒子,還是前朝皇帝的子嗣……你是皇帝派來的,為的是這個吧?只要得到了寶藏和真相,殺人滅口或是永絕後患,你總是要殺了我的。」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單薄,過了很久,才聽到寧簡的聲音響起,平靜而冰冷:「你知道?」
蘇雁歸笑得眯起了眼:「我不知道。事關皇室血脈,搞不好就是要砍頭的,我爹疼我,舍不得說。」
劍又入了半分。
蘇雁歸低下眼,聲音中卻還帶着一貫的不正經:「我爹說當年的真相跟寶藏一起埋在了這山裏,只要寶藏沒有被人發現,真相也永遠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寧簡始終沒有開口,只是過了很久,蘇雁歸可以感覺到寧簡慢慢地收回了劍。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他的方向走過去,最後緊緊地抓住了寧簡的衣角:「寧簡,沒有人會知道的。」
寧簡沈默了很久,沒有響應,只是又問:「當年床板下的那行字,是你刻上去的?」
「怎麽可能,我爹死的時候,你比我還要早到吧?」蘇雁歸頓了頓,「『七月初四,鎮南花溪』,是我爹記在上頭的,那是他撿到我的日子和地方。當時只想到這個能拖延一段時間,就說了。」
「後面的,也全是假的了?」
從寧簡的話裏完全聽不出他的情緒,蘇雁歸卻還是心中一顫,好半晌才道:「地方和東西都是假的,字是真的。關於前朝寶藏,我爹也只是告訴了我這個入口,跟那些字,至於字代表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還有多少字?」
「一個。」蘇雁歸笑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從我十二歲,到今年舉冠,就剛好是全部了,我也至少活到了成年。」
就在他的話說完時,他彷佛看到了黑暗中寧簡轉過了頭看向自己。
蘇雁歸的笑意更深了:「初、醉、月、邀、花、落、雪,還有最後一個字是『飛』……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寧簡沒有再說話,蘇雁歸等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又蹭近一點:「寧簡?」
「走吧。」寧簡卻突然開口。
蘇雁歸愣了一下:「走去哪?」
「往前。外面還有秦月疏的人馬和江湖上虎視眈眈的人,我們未必能逃得掉。而我們在那種前無去路的地方突然消失,秦月疏很容易就能猜到我們去了哪裏,我們能進來,他們也一定能找得到入口,我們不能留在這裏坐以待斃。」
寧簡每每分析事情時總顯得特別認真,蘇雁歸卻覺得這樣的他非常可愛。這時聽他說了一大串話,實在忍不住了便抱了他一把:「寧簡!」
「叫師父。」極順口地回答,寧簡沒有掙紮,只是拿劍柄敲了敲他的手。
蘇雁歸吃痛罷手,卻還是扯着他一角衣袂:「寧簡,是不是找到寶藏,你就會殺了我?」
八年,他從來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
只要寧簡得到想要的東西,自己就再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曾經是最接近那些秘密的人,殺人滅口也好、永絕後患也好,無論如何寧簡都是要殺了他的。
可是他又會在心中留着一絲臆想。也許這個人會在這八年裏對自己生出感情來呢,也許這個人會舍不得殺了自己呢?
「我很喜歡你,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這樣,你還是要殺了我嗎?」
黑暗中彌漫着讓人窒息的沈默,寧簡一直很安靜,蘇雁歸也沒有再問下去。
他不敢問,你會不會不舍得?
過了不知多久,寧簡才應了一聲,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意味:「嗯。」
蘇雁歸努力地往寧簡的方向看過去,卻什麽都看不見。好一會,他才突然往地上一坐。
「那還是不要去找寶藏了。」他的聲音裏是一絲無賴,「如果沒有人能找到入口,我們就一起餓死在這裏吧!」
「胡說什麽!」
記憶中似乎從來沒有聽過寧簡這麽生氣的聲音,蘇雁歸心中一痛,嘴裏卻說得越發起勁了:「我只知道怎麽進來,可不知道要怎麽出去。出不去,你就不必殺我,我們一起死在這裏好了。」
我們死在一塊。同樣的話其實重複過很多次,只是這個人始終把它當作孩子的胡言亂語。
蘇雁歸以為下一刻寧簡的劍就會重新架上他的脖子,然而只是過了一會,黑暗中便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蘇雁歸一下子慌了起來,往聲音的方向撲了過去,毫無章法地抱住那個人的腰:「寧簡你要去哪裏?沒有我你一定找不到寶藏!」
「我不能死在這裏。」寧簡一字一句地道。
「為什麽你不能放棄寶藏?你就非得對皇帝這麽忠心?」嘴裏說得激動,手中抱着那個人的感覺卻一點點地真實了起來,蘇雁歸忍不住收緊了手,懷中人的溫暖和柔軟便讓他禁不住心中一蕩,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三哥還在京城等着我,我說過一定會帶他離開京城的,所以絕不能死在這裏。」
「三哥是誰?」
寧簡沈默了,似乎不明白蘇雁歸為什麽還要問:「三哥就是三哥。」
蘇雁歸連話都說不出了。
寧簡從來沒有提過這一個人,現在說出來時卻又如此理所當然,讓他可以清晰地明白到這個「三哥」對於寧簡而言的意義。
過了很久,他終於忍不住問:「你一直要找寶藏和皇室血脈的真相,是為了你的三哥?」
寧簡沒有回答,蘇雁歸卻知道他承認了。
「很重要的一個人?」話問完了,他卻沒有等寧簡的回答,只是自覺地放開了寧簡,極爽快地道,「我陪你去找寶藏。」
「為什麽?」寧簡的話裏多了半分疑惑,卻不知道他是問蘇雁歸為什麽陪自己去,還是問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
蘇雁歸笑了:「當然是因為沒有我,你就找不到呀。你要往前走,我怎麽能留在這,死也要跟你死一塊才劃算。」
「我不會死在這裏的。」
「我知道,我知道……」蘇雁歸笑着應,一邊将之前揣在腰間的火折拿出來點着。随着火光亮起,四周景色逐漸清晰,兩人面前的是一條幽暗的甬道,一路往前。
寧簡握着劍的手一緊:「走吧。」
蘇雁歸點了點頭,不着痕跡地越過寧簡走在前面。
甬道很長,兩人走在其中,腳步聲在耳邊回響,帶着一絲碜人的詭秘。似有風不知從哪裏吹來,蘇雁歸手上那一點燈火搖擺不定,兩人的影子照在牆上,扭曲晃動,恍如鬼魅。
不知走了多久,豁然開朗,有光從頭上照下來,蘇雁歸吹滅了火,周圍景物反而逐漸清晰了起來。
只見兩人所在的是一個極開闊的石室中,石室上方四角各嵌着一顆夜明珠,珠大如拳頭,雖然無法将整個石室照亮,卻也能讓人看清室內輪廓了。
蘇雁歸擡頭看着那夜明珠,忍不住嘆:「這四顆珠子拿去賣掉,足夠我吃一輩子,我也不要什麽寶藏了。」
寧簡似乎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別過了頭,蘇雁歸卻敏銳地察覺了,笑着蹭了過去:「寧簡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寧簡沒有看他,好半晌才道:「随意擺設之物尚且如此,真正的寶藏還真不知道有多貴重了。要換作旁人,看到這四顆夜明珠,只會對寶藏更加向往,誰會像你這樣,不思進取。」
心上又插了枝「不思進取」的箭,蘇雁歸捂着胸口一臉受傷:「寧簡你也貪圖那黃白之物嗎?」
「只有它們能換我三哥的自由,我自然不會放棄。」
假裝聽不見,蘇雁歸一邊轉頭看向石室之中。
只見石室四面成方,另外三面各有一扇門,似是金石所造,遠遠望去就已經能感覺到它的沈重。
石室中央是九根石樁,成三行三列、整齊劃一,約半人高,頂上平整,粗可容一人勉強站在上頭。
「這是什麽?」蘇雁歸看着那九根石樁,一邊往右手邊的門走去。
「小心!」寧簡喝了一聲,伸手鉗住了他的肩膀往自己身邊拉,「不知道有什麽機關。」
蘇雁歸的目光從寧簡的臉轉到他鉗住自己肩膀的手,最後嘿嘿一笑:
「就是有危險才更要我去。」說着,他拉開了寧簡的手,順手又捏了一把,才飛快地往那門跑去。
一直到了門邊,四周都沒有任何動靜,蘇雁歸打量了那門一陣,只見門上一片光滑,別說機關,就是花紋雕飾都沒有,他想了一會,伸手推了一下,絲毫不動。
「寧簡,你過來推推看。」
寧簡也早已走到了他身旁,等他讓開便走上前,微一運氣,單掌推門,半晌又将另一只手搭了過去,門卻始終沒有一絲動靜。
他緩緩收掌,眉頭也習慣地皺了起來。
「沒事吧?」蘇雁歸緊張地湊了過去,見寧簡沒有反應,伸手就想摸他的肩。
寧簡卻已經轉過身,看向另兩扇門:「恐怕那兩扇門也是如此,要開門,玄機應該在這九根石樁上。」
蘇雁歸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一臉惋惜,嘴裏應:「那有什麽玄機?」
寧簡沒有看他,一邊想着一邊走回甬道出口,細細地打量着那九根石樁:「看這擺法,倒像是九宮之義……」
蘇雁歸回到他身旁,笑着道:「這個我會。」
「你會?我記得當初跟你講的時候,你好像是在打瞌睡?」
蘇雁歸抓了抓頭:「九宮算,五行參數,猶如循環。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其實就是要把一至九往三行三縱的格子裏填,只要依着規律,最終就會使每行每縱之和相等,對吧。」
寧簡有些詫異地看着他,最後點了點頭,見蘇雁歸一臉得意,便又別開眼,道:「若這是按九宮圖排列,我們按着從一到九的順序踩着這石樁過去,大概就可以了。」
「那我……」蘇雁歸還沒說完,寧簡已經飛身而起,穩穩地落在了第一行中間的石樁上。
「寧簡!」蘇雁歸吓得大叫一聲,等見寧簡停在那兒,卻沒有啓動什麽機關,才暗暗地松了口氣,走了過去,「你幹什麽?」
「你站遠點,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寧簡沒有看他,轉身似要躍向另一個石樁。
蘇雁歸伸手就要拉他:「你下來,我來試。」
「你的武功我信不過。」
蘇雁歸恨得咬牙,卻見寧簡已經飛身躍起,他心中突然莫名地一顫,想都沒想便撲了過去:「不對!」
就在寧簡的腳碰到石樁的剎那,蘇雁歸一手摟了他的腰,将寧簡整個人拉下壓在了地上。
背後石樁上爆鳴聲起,蘇雁歸只覺得背上一陣刺痛,不知被什麽狠狠地彈了幾下,他悶哼一聲,手卻死死地護住了寧簡的頭。
爆鳴漸弱,他這才微微擡頭,寧簡的臉離他不過一寸,呼吸之間,就能聞到屬於這個人獨有的味道。
蘇雁歸愣了片刻,便猛一低頭,準确地吻上了寧簡的唇。
唇與唇相觸不過是剎那的事情,可能連感覺到的溫暖也只是錯覺。
蘇雁歸很快就擡起了頭,一邊跳起來一邊連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寧簡也坐了起來,用手背捂住嘴,眉頭皺得死緊,卻沒有說話。
蘇雁歸叫了一陣,見他連看都不看自己,忍不住湊近一點:「寧簡,生氣了?」
寧簡放下手站了起來,看了他一眼,便又轉頭望向那九根石樁,好久才道:「既然你說不是故意的,為什麽我要生氣?」
聽到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疑惑,蘇雁歸笑了,只是下一刻卻又「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滿臉痛楚。
「怎麽了?」
蘇雁歸指了指自己背後,可憐兮兮地道:「可能是因為剛才救你,不知被什麽打傷了背。」
明明痛得聲音都顫抖了,那「救你」二字卻說得格外清晰和用力。
寧簡沈默了,臉上始終沒有表情,讓人很難猜透他究竟是在思考還是發呆。
蘇雁歸雙眼發亮地看着他,間或「哎喲哎喲」地叫兩聲。
好一會,寧簡才走到蘇雁歸身旁:「轉過來,坐下。」
蘇雁歸迅速地跑過去坐下,以背向他,一邊扭着頭,看看自己的背,又看看寧簡的臉。背上的傷倒不深,只是像被什麽東西橫七豎八地劃出了數十道淺痕,到處沾着滲出來的血,有點吓人。
寧簡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玉瓶,将藥粉統統倒在他的背上,又用指尖沾開,小心地塗在每一道傷痕上。
「會點三腳貓功夫就想救人,活該。」話說得涼薄,語氣裏卻依舊平淡,寧簡的手用勁很輕,塗過了背上的傷,又将蘇雁歸手上那些一路上被樹枝劃破的地方都塗了一遍。
蘇雁歸怕癢,感覺到他的指頭在自己身上來回滑動,更覺得像有只爪子在自己心裏抓,實在忍不住了就整個人往邊上縮,被寧簡用力地在傷口上戳,才又乖乖地坐回去,一句話都不敢說。
好不容易上好了藥,寧簡又轉眼看那石樁:「你知道這裏的玄機。」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蘇雁歸愣了一下,連忙擺手:「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又為什麽叫不對?」
「因為覺得你會有危險呀。」蘇雁歸說得理所當然,一邊咧嘴笑開露出一口白牙,被寧簡瞪了一眼,才正經道,「我就是覺得不會這麽簡單,這柱子的擺法,簡直就像是提示別人按九宮之數來走。你想想,入口雖然隐秘,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的,如果連裏面的機關都那麽簡單,寶物早就不在了,還輪得到我們來找嗎?」
寧簡微一沈吟,似乎信了他的說法,喃喃自語道:「只是這樣的話,又該怎麽走呢?」
他想了一會,從懷裏掏出數枚銅錢,逐一抛擲到石樁上,沒想到一連幾枚銅錢抛過去,那石樁卻沒有任何反應。
「也許是要人站在上頭,才能觸動機關?」
寧簡點點頭,将銅錢換了一下手,又運勁抛出,卻沒想到銅錢落下時,石樁上火光乍現,又是一聲爆鳴,銅錢落到地上時已經被切成了兩半。
蘇雁歸吐了吐舌:「見鬼了!」
寧簡掃了他一眼:「看你還敢不敢逞英雄。」
「如果是你的話,拼了命我也會去救。」
寧簡沒再答話,轉眼看着石樁,道:「看來也不是按照八卦之數……」
蘇雁歸見他對自己的話無動於衷,也只好作罷。
寧簡卻已經在那邊聚精會神地想了起來,嘴上不時喃喃自語,蘇雁歸本有些氣悶,如今看着寧簡那一臉的認真,心情便又禁不住地上揚:「想不出的話就先不要想,休息一會吧。」
寧簡沒有理他,蘇雁歸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邊上坐了下來。
寧簡想了一陣,又試了幾次,才走到他身旁坐下,蹙着眉抿着唇,一聲不吭。
蘇雁歸不着痕跡地往他身邊蹭了蹭,笑道:「不要洩氣,想不出就算了。」
「想不出就沒辦法往下走,我說過我不能死在這裏。」
一旦接觸這個問題,寧簡便會表現出異於平常的堅定,蘇雁歸目光微黯,随即又笑開:「可是寧簡,我們沒有幹糧。」
寧簡一怔,轉頭看他。
蘇雁歸望着他,笑得無辜:「就算過了這一關,誰知道後面有多長呢。說不定,連這裏都過不去,我們就餓死了,除非……」
「除非什麽?」
蘇雁歸咧嘴一笑:「除非有人現在帶着幹糧和水進來,我們……殺人越貨。」
寧簡掃了他一眼便又站了起來,走到石樁間,将散落的銅錢都撿起來,繼續逐一抛出去試。自始至終,再沒說一個字。
蘇雁歸卻看得出,寧簡是急了。
與其等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進來的人,不如自己往前走,說不定還能找到活路。就算等到有人進來,如今他們身上都有傷,未必就真能把東西從別人手裏搶過來,說不定還會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其實就算死在這裏,他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可是看着寧簡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不斷嘗試,看到他平靜表面下露出來一絲難得的焦急,他就不自禁地會覺得憐惜。
這個人,永遠是他的軟肋。
呼出一口氣,蘇雁歸站了起來,開始打量着所在的這個石室,可這地方又實在太貧乏,無論怎麽看都只是四面見方、三扇門、九根石樁,頭上四顆夜明珠半嵌在壁上,也并不像是什麽機關。
時間一長,饑渴感漸漸分明,什麽都想不到,身體卻吃不消了。蘇雁歸收回目光,停了下來靠在牆上,回頭看寧簡,也已是一臉蒼白,卻還是硬撐着抛擲銅錢,不禁道:「夠了,寧簡,先停下來。」
寧簡充耳不聞。
蘇雁歸咬了咬牙,撲過去攔腰一抱:「先停下來,你累了!」
寧簡左手一翻扣住他的手腕往外扭,右手按劍一帶,劍已經抵在了蘇雁歸的咽喉前:「我說過我不可以死在這裏!」
蘇雁歸整個人愣在了那兒,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寧簡,完全亂了方寸,再看不到平日裏的半分淡漠。
好久,他才開口:「你這樣勉強自己,只會使身體的負擔更重,死得更快。破解這機關需要的是耐心和才智,不是你這樣亂來的。」
寧簡盯着他,最後終於放了手,慢慢挪開了劍。
蘇雁歸正自松了口氣,卻聽到匡啷一聲,擡眼望去,只見寧簡的劍已經脫手墜地,人也往前栽了下去。
「寧簡!」
蘇雁歸大驚,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寧簡也借力站穩了,微微地搖了搖頭。
蘇雁歸的手死死地摟住他的腰,心稍微安定下來,嘴上就忍不住唠叨:「就跟你說了不要勉強,你還非要拔劍擱我脖子上,看現在報應了吧?」
寧簡瞪了他一眼,靠着牆坐了下去,撿起自己的短劍,依舊握在手裏。
蘇雁歸極親密地依在他身邊坐下:「你現在就該休息,靜下心來想這個機關是怎麽一回事。如果累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亮出一口白牙,「就往我身上靠一靠。」
「很吵。」寧簡雙眼始終盯着石樁不放,卻突然說了兩個字。
蘇雁歸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像被抛棄的大犬似的低頭坐在那兒,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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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