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管內心如何糾結,日子還得往下過。

張拓耷拉着臉,強打起精神去上班。幸好今天是星期五,而且只有兩個小模特來拍內頁照,一上午就能搞定。

一般拍攝封面照的明星,都是在娛樂圈或者時尚界有一定地位,通常都會自己帶化妝師進棚,所以公司僅有的幾個化妝師,都是給一些小明星或者內頁配圖的模特兒化妝的。

像某男刊這種男性向時尚類雜志,并非每次都能請到大牌明星和模特拍攝專題。究其原因很簡單,男刊是每月一期,封面照數量有限,而且一線女星中肯自降身價來拍這種性感照片搏出位的畢竟是少數。

男刊上過封面專題的大多是一些走性感路線的,在二三流之間掙紮的明星,偏偏還都覺得自己是個腕兒,難伺候得不得了。

所以大家都喜歡拍內頁配圖,一堆模特搶破頭了要上鏡,都是些長相和身材都好就是還沒紅或者死活紅不起來的小明星小嫩模。經紀人珍惜這四處活動要來的機會,模特們态度都很好,上來見人就叫老師,攝影師張老師,化妝師李老師,連才畢業的助理也變成了趙老師。

這些模特的工作配合度也高,效率最高的時候張拓一天拍五六個模特都不成問題。

可是張拓今天偏偏就碰見了一個不走尋常路的。

這女的好像演過幾部電視劇,都是反派女N號或者主角身邊的炮灰小丫頭之類的角色,經常看電視的可能有個大概的印象,但真問她叫名字或者演過什麽角色,沒幾個人認識。

小明星很有意思,來都來了,還裝得跟不知道自己是幹什麽似的,一個勁的裝純賣矯情。攝影師和化妝師燈光師都到位了,她還在更衣室裏對着經紀人發脾氣。一會兒是什麽衣服太露了,一會兒又說什麽衣服的料子太粗糙磨得她脖子疼,問能不能換她自己的衣服。

等經紀人好說歹說把她請出來,又跟化妝師杠上了。粉底牌子不好會傷害皮膚的,假睫毛修得有點長膈着她眼睛了,妝感太濃一點都不好看反正各種墨跡。李天琪完全沒把她當回事,直接跟經紀人說:“她要不樂意自己弄呗。”

一旁的經紀人臉色也不好看了,當着大夥兒的面對小明星吼道:“還畫不畫?不畫就滾!我手上還有別人要帶呢!”

小明星見狀也不敢太放肆,撅着嘴化完了妝。

張拓對這邊發生的鬧劇一點都不關心,他正趴在鏡子上扒起自己的眼皮看紅血絲,十分哀怨。三十還不到,就熬成這樣,将來可怎麽辦喲~

看見小明星畫好了妝,張拓面無表情地把自己從鏡子上扯了下來,對着一旁的背景揚了揚下巴:“到那兒去!”然後叫趙小東開燈。

小明星大概二十三四歲,個子還挺高,身材偏瘦,屬于上鏡比實際好看一點的類型。張拓拿着相機過去,蓋子還沒擰下來呢,她就在那擺起了pose,自我感覺還挺好。

見張拓舉着相機看了半天,還沒有按快門,不滿的停了下來,問:“攝影師你怎麽回事,怎麽弄這麽久啊?”

張拓心情本來就不好,沒理她,那女的鼓着眼睛瞪了張拓好一會兒才歇息,大概是被迎面的大燈刺得眼睛疼吧。

等前期工作七七八八的弄好了,一旁的小明星站得也沒脾氣了,蔫蔫地看着張拓,“好了沒啊?”

張拓點點頭,讓趙小東給她臉部測個光,開始拍照。小明星大概不是科班出身,沒什麽鏡頭感,擺了幾個POSS都找不好角度。張拓再讓她換,她就不高興了,還是各種找麻煩。一會兒說這個姿勢太暴露了自己做不來,一會兒說身體壓得太低會走光的。

張拓煩得要死,也不說話,放下舉着相機的手,面無表情的看着小明星一言不發。那個小明星被張拓看得有些發憷,便安靜了下來,站在燈光包圍之中,手足無措。

張拓突然說:“你別動!”一旁的小明星被吓了一跳,越發覺得尴尬。

張拓舉着相機咔咔幾下快速的連拍,然後厲聲道:“蹲下!”小明星不明所以,趕緊照做,張拓沖上去又是幾下連拍。

在鏡頭中,原本眉峰高挑氣勢淩人的小明星生生被張拓拍出了一種楚楚可憐的氣質,連帶着被擺對的姿勢看起來也像是受到驚吓時的自然反應。

效果是挺好的,不過拍攝完成以後,張拓也累的只剩半口氣了。不理會身後小明星的經紀人又是道歉又是感謝的套近乎,反正他是沒力氣了,一會還有一個模特過來,找人幫頂班吧。

張拓請了半天假,回家補覺,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摸出手機一看,8點半。手機上還有周立新的一個未接來電和兩條信息,第一條說“今天你拍的那個明星,跑到我辦公室說你對她性騷擾,你到底對人家做什麽了?”後面又發了一條:“她經紀人找我了,說那女的胡說八道,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哈哈……太逗了!”

有什麽好笑的,那就是個神經病!也不知道那麽些跑龍套的角色誰給她接的,真是見鬼了。

張拓扒了扒頭發,起床換了一件在家穿的厚衛衣,準備找點吃的。

打開冰箱一看,只有半根芹菜和一根香腸。于是他煮了一鍋飯,特意少放了一點水煮得幹幹的,把芹菜用水汆熟,和香腸一起切一切,做了個海鮮醬炒飯。

原先來北方以前,張拓也是一點兒活都不幹的,別說做飯了,掃個地也就是不戴眼鏡看着幹淨的程度。後來自己出來工作,天天吃外面的菜,膩得慌不說,分量還特別少。

有一陣子張拓特別饞雞肉,到處找好吃的店,真給他找到一家小炒雞做得不錯。可是一盤要四十多塊,裏面就幾塊肉,其餘的全是胡蘿蔔西芹辣椒之類的配菜。

張拓一個人坐那兒吃,厚着臉皮點了三份才勉強能吃過瘾,自從那次以後,張拓痛定思痛,開始學着自己做飯。現在一般的家常小炒已經難不倒他了,大菜也湊活能來兩個。只不過一點,他燒的菜裏面,肉是永遠的主角,蔬菜都是作為配料出現的,哪一天家裏沒有肉了,他也就不會做菜了。

張拓是真餓了,他回來就睡覺,午飯都沒吃,剛才做飯的時候,又聞了好一陣子飯菜香味,這會兒三口兩口就把一大盤炒飯吃下了肚。

吃完以後,張拓覺得有點兒撐着了,扶着肚子在房間裏溜達了幾圈,怎麽都覺得無聊。最近電視上放得都是些找不到邏輯的神劇,張拓看了一會兒,為什麽女皇帝傳奇放到50多集她前夫還沒死,這戲到底有多長?

最正常的一個節目是電視購物上賣拖把的,兩個主持人一個拖把就讓張拓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個小時,其語言之流暢邏輯之嚴密讓人心中嘆服。可惜拖把很快就賣完了,後面賣的是個女士的提包,張拓看了一會兒,實在欣賞不了。

又在房間裏溜達了兩圈,還是很無聊,幹脆穿了雙軟底的運動鞋,決定出去散步。

這座城市的夜晚是很繁華的,路邊有不少飯店都開着,裏面觥籌交錯,個個吃得紅光滿面,路上車很多,高檔低檔都有,不是忙着往家裏趕的就是忙着往外趕,也有些人吃過晚飯出來遛彎兒的比如張拓,每家小店門口都要停一停,看到有意思的就進去轉一轉,完了什麽也不買。

走着走着,張拓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燈牌,黑色的背景,上面用藍色的燈管拼成兩個字《夜吧》。愣了一會兒,張拓笑了笑,擡腳走了進去。

據說這酒吧的老板是個女人,但是很奇怪,來這裏消費的客人裏面卻大多是男同志。張拓前幾年沒事的時候還經常過來這裏玩,最近一兩年來的也少了。

進門見到幾個穿服務生制服的男孩子,都是新鮮的面孔,見有客人進來,一齊喊道:“歡迎光臨!”

時間還早,遠沒有到夜生活正式開始的時間,放的音樂也都是偏舒緩的節奏。裏面稀稀拉拉的坐着幾個人,聽說有人來了,都擡起頭來看。

張拓誰都沒理,直直地走到吧臺前,對調酒師說:“你怎麽還在這裏?”

調酒師個子挺高,上半身的肌肉特別發達,穿着白色襯衣和黑色馬甲,一擡手,胳膊上就隆起鼓鼓的兩團肌肉。他見了張拓,有些驚訝的笑道:“喲,這是誰家小朋友?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快去對面肯德基吃薯條。”

張拓翻了個白眼,坐上高腳凳,胳膊架在吧臺上轉了兩下:“我才多久沒來,人都換了好幾撥了吧。”

調酒師沒接話,低頭調了一杯橙色的雞尾酒,放到張拓面前:“才多久?你有一年多沒來了吧?得虧你還記得我長什麽樣。”

張拓看着方形的玻璃杯笑了:“你不也記得我愛這個?老板還是這麽摳,30塊錢就給個這麽小杯子。”

調酒師笑了:“這麽娘們唧唧的酒,除了你,我這兒還真沒幾個人點,”

張拓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皺着眉頭說:“太甜了!托托,你水平又退步了。”

調酒師拿起抹布往張拓前面的臺子上啪啪抽了兩下:“叫托比!什麽托托,娘死了!”

張拓歪着頭,做出一副可愛的表情:“你以為叫托比就不娘了?”

調酒師一臉受不了:“你別裝可愛了,看着跟未成年一樣,一會保安再給你抓出去。”

張拓把下巴貼在涼涼的吧臺上,眯起眼睛不答話,一臉舒爽的表情。

調酒師見狀笑了笑,回頭去洗他的雪克杯。

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揉了揉張拓的頭發,張拓擡頭一看:“沈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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