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綴絲銅鏡
? 客人迎來送往,質宮也難得熱鬧一回,年初五的時候溫王華伏荥也來了質宮,比之華伏塹的熱絡過頭和華伏熨的躲躲閃閃,華伏荥反而坦坦蕩蕩大大方方的入了質宮大門。
無論底下如何鬥法,面上,一個是溫厚的親王,一個是端方質子,說話客客氣氣,禮遇有加,吃兩口溫好的竹葉青,下一盤無論輸贏的棋,兩人相處下來,更像君子之交。
瞧着話題收的差不多了,趙诩說道:“曉臣兄前些日子托付我尋的金身水官玉佛,倒是找來了,那買主也肯賣,只是……”
“哦,有什麽線索麽?”
趙诩遣來程管事,管事向來愛權,巴不得能在溫親王面前顯擺,颠颠兒的把金身玉佛搬了出來,一邊獻媚一邊行禮儀:“老奴乃是質宮管事,見過溫王殿下。”
溫王倒是臉色淡淡,頗為和善:“老官事請起。”
“金身玉佛的售賣事宜皆是我這管事的操持,殿下有什麽問題,均可以問他。”
程管事為顯熱情,搶過話題:“回溫王殿下,金身玉佛在鍍上金身之前,蓮座底部的機括就已經破了,老奴待尋來看過,皆是一無所獲。”
“那倒是無妨的,三弟不必介懷。”
程管事為了真實性,立刻遣人搬倒玉佛,金燦燦玉佛底部,被鑿開的一片金箔松松的卡着底座,拿下金箔,果不其然是一個空空如也的洞。
“可惜了,”華伏荥像是早猜到了,笑了笑道,“三弟莫要自責,不過是件損毀的玉佛像而已。”轉而又道:“我聽說三弟要在春風樓開寶市了,特別厚顏的想再求着辦兩件事。”
“哦?能得曉臣兄一句請求,真是某三生有幸。”
華伏荥吩咐役從臺上來兩個木匣子,一大一小,大的足有兩丈,小的卻才巴掌寬。
“這是……?”
華伏荥還賣了個關子,說道:“不管裏頭是什麽,我請三弟務必幫我一個忙。”
“曉臣兄請講。”趙诩也不托大,有些話不能說死,特別是面前這頭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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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伏荥道:“這裏頭的東西,我就托三弟在寶市賣了,掙下來的錢,我只要六成。”
“這怎麽行,寶市不能訛人錢財……”
“你聽我說完,”華伏荥繼續說道:“賣出去的錢不是問題,我要拜托三弟的,是将買家的信息,留給本王。”
“這是為何?”趙诩揣着明白裝糊塗,他幾乎可以猜到,匣子裏裝了什麽。
“你看看是什麽東西,便知為何。”
大匣子打開,果然是地官石佛,被收在紅絨布內,繞了裏三層外三層,寶貝的緊。
“曉臣兄要賣了它?”
“本王留着也是一樁累贅,不若賣給有緣人,或許可以破那八字真言也未可知。”
趙诩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殿下真是執着。”
華伏荥笑道:“人生在世,不過圖一個曉事通透,我也是閑極無聊,還望三弟盡心盡力幫着些。”
“那是自然。”趙诩幾乎是在讪笑,假模假式的客套快讓他吐酸水了,轉而又好奇道:“那另一樣是什麽東西?”
華伏荥拿起那巴掌大的盒子,從裏頭拿出一樣扁物,扁物裹着紅綢,看不清裏面內容。華伏荥左手托着,右手一層一層的掀開紅綢,不一會兒,顯出了內中真容——一面鏡子。
“綴絲銅鏡?”趙诩問道。
華伏荥将手中銅鏡遞給趙诩,笑道:“正是,地官石佛的機括裏同那八字真言放在一處,那日你來我府上,我故意藏了起來,三弟不會怪我吧?”
“哪裏哪裏,曉臣兄願意割愛,那是寶器收藏中人的福分。”
趙诩細細端詳鏡子,這是面做工材質面面俱到的稀世珍寶,鏡子成圓盤狀,周圍一圈細碎的綠玉石盤繞一圈,翻過面來,背部掐絲細如牛毛,做成無數個大小不一的園,每個圓內都鑲嵌有寶石,整個銅鏡拿起來沉甸甸,光目測就覺不是凡品,若這裏頭還有什麽不知名的稀釋寶石的話,真是比桌上兩具玉石佛像都要價值□□了。
“真是精致,恐怕值不少錢罷。”
華伏荥笑道:“你若喜歡,送你也是無妨的。”
“殿下不要說笑了,這麽稀罕的東西,拿着恐怕性命攸關。”
不過是一個小玩笑,誰想華伏荥竟然一本正經說道:“恐怕确實不祥罷,為了這物,我手下可丢了不少人。”
這話一語雙關,趙诩不敢接,用紅綢包了包,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匣子裏,才說道:“殿下,寶物人人都愛,但我不能壞了寶市的規矩,我願為殿下做個引薦,但若買家不肯現身,在下也不能強求,還請殿下多擔待。”
華伏荥笑意不去,說道:“瞧瞧,做起生意便直喚‘殿下’,真是無趣的緊。”
“不過就事論事,論抽成,也還是按照寶市的規矩,只收一成,殿……曉臣兄也說了,這是做生意,有來有往才能長久。曉臣兄你看如何?”
出賣買家信息确實不夠厚道,華伏荥也不過一問,溫王又一直是曉理的人,聞言只道:“那就請三弟多多看顧,關照着些罷。
元月初九,當日,春風樓寶市開張,前頭酒樓立即客滿,後面紅牆綠瓦的高牆,做出了亭臺水榭及三四幢聯通的樓房,從下到上,依次賣些雅俗共賞的寶物。
随風入夜,明月姣姣,當日壓軸的水官金身玉佛,在亭中擺了上來,像它頭回露面一樣,放了香案供桌,點了高燭環繞。買了寶市入場憑證的客人可以随意觀賞,最後這尊玉佛以三十二萬兩白銀成交,贏得滿堂彩。
之所以不把地官送來一道展出賣,一來準備匆忙,溫王送來的太晚;二來兩尊玉佛同時展出,價錢不好擡;三來則是出于寶窟的考慮,溫王察覺的越晚,簋盟對寶窟的挖掘就越有利。
春風樓一夜之間變成了高級市場,古玩字畫、珠寶玉器,只要有些收藏價值的東西,都可以在這裏淘,但來這逛的人,也都是有錢人。單是最底下那層的東西,流出來也是十兩以上的貨物,貨好又以真品自居,富人們以逛春風樓後樓賞玩為樂為榮,窮人們則做個話題,嚼嚼舌根:“殺千刀的春風樓喲,一根筷子賣倆個娃娃哦。”
胡省老人住回了春風樓頂層,依舊獨辟一間,鬧中取靜。
“沈心炎倒是個能做賬的,就是不堪大任,這是什麽狗屁主意,胡鬧。”
“老師,他也是想着穩中求變,都深酒樓能有起色,也是托了老師您的福。”
“變不能如此變,這又不是茶館,不行,退回去。”
“是……”秦緯地說不過老人,也知道這想法确實不太可靠。
“春風樓寶市,質宮怎麽說?”
“公子……沒說什麽……”
胡省重重的放下茶暫,道:“六年。真是會鬧騰。”
“老師消消火,公子忙于寶藏之事,怕是脫不開身。”
“到時候寶窟現世,是不是還要去一趟?啊?你們主上好算計,容得那小賤人胡來!這次若不是賢王看顧着,死的可不是一個細作!”
秦緯地無辜被罵,只能靜靜的聽,這裏頭彎彎繞繞,真是誰也不好說,誰也不好惹。只能一味的勸解道:“老師消氣。”
“老頭子,做什麽那麽大火氣,這大冷天兒的,真是燥的慌。”一個聲音在窗口閑閑的飄進來。
“經天,來坐。”
秦經天沒秦緯地那麽木讷,說兩句就能把老頭子哄好了,能有哥哥在場,做弟弟的也暗自松一口氣。
“坐不了,要務在身,今日送報,附上個獨家小料,老頭子,給打個賞呗?”
“要什麽賞,你還缺錢不成?”
“啧,春風樓寶市的名頭都傳到北疆了,這裏頭能賺少了?真是越來越摳門。”
胡省随手拿起手邊兩個玉石核桃,本是一對,這時候正好兄弟兩個,一人一個,算是賞錢,玉石晶瑩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偏老頭的語氣還是不好,一股子不耐煩的意思,說道:“拿去拿去。”
秦緯地忙道了聲:“謝老師。”
秦經天立時眉開眼笑,拿出他專屬的資料小報若幹張,臨了說道:“赤珠領了咱家明暗兩位主子去探寶窟,要私自挖穴了。這可是絕少人知道的秘辛,老頭子,我要掉腦袋的。這一個小玉核桃,出的值不值?”
胡省聽了哼笑一聲,并無有什麽脾氣。
倒是秦緯地大驚:“公子耗費功夫求來的寶藏圖,怎麽能……!怎麽能……!”話說了一半,因為口拙,竟然怒不能言。
秦經天呵呵一樂,說道:“一萬萬兩黃金,你以為是鄰居家的雞麽,說偷就偷來了。”
胡省聞言,點頭表示同意,道:“放心罷,他們怎麽來,還得怎麽回去。我看這次,多半還是那小賤人作祟。”
秦經天“哎喲”了一聲,說:“老東西,你可別賣了我,盟主大人要殺我,比捏只螞蟻還簡單。”
秦緯地這時候突然插話,斟酌問道,“這事要告訴公子麽?”
胡省拿着茶碗嘬一口:“告訴他吧。”轉而又回到剛才的話題,說道:“小賤人做盟主挺上心,在這上頭不會做什麽糊塗事,但保不準心思轉太歪。經天,你去轉告一聲趙淮,就說是老頭子我說的,要養虎還是養貓,讓他自己考慮清楚。我老頭子,還沒死呢!”
秦經天立即作保證狀:“一定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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