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七殺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在跨年00:00~~

“…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盡是幻也,造物之所始,陰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 了悟有無,參透虛實,自然遨游田地宇宙,無所阻礙。是謂大幻之道也。”

再默念一遍靜心咒,心思澄澈不少,趙诩收斂了心神,站起身來。

七情七殺,意在誘人心魔,唯靠靜心可破。幻象皆由心生,虛非真虛,妄斷七情六欲。

腰側的半顆夜明珠發着柔和的光芒,算算時辰,華伏熨進去已許久,大抵不會真遇上,方踏入這扇虛掩的朱漆大門。

白色花瓣翩然飛灑,雪片一般漂浮不定,趙诩用腳踩住了一片蝴蝶般蹁跹的花瓣,擡眼打量四周。

圓凳、石桌、棋盤。

白鶴山莊、賀迎的卧房小院。

忽見院子門口進來個熟悉的人影,端着壺酒,笑眯眯的道:“來吃酒。”

趙诩不答,那人自顧自的放了兩個小酒盅,一邊将酒盅斟滿紫紅醇厚的佳釀,一邊介紹到:“西貢葡萄美酒,來嘗嘗。”

趙诩冷着臉不想答,那人便轉過身看了一眼,依舊言笑晏晏的問道:“愣着做什麽?”

不着官服,不帶武器,腰側的三爪螭紋玉佩。是幻境裏的紀禮,一個假人。

趙诩漫想着幻象能奈我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施施然就坐,看着梨花瓣飄啊飄,思緒也跟着散漫起來。

華伏熨自斟自品,一邊說道:“前次走的急,許多話來不及說,你又那麽多年雲游在外。找你真是難如登天。”

趙诩不言語,聽着假人自言自語。

“說來慚愧,世人皆道暮寒門信部有通天徹地之能,什麽都可打聽,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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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诩奪過話題,質問道:“找到了做什麽?”

假人一口悶了那所謂的美酒,接着開說:“便是堵了這幾年的話,都想跟他說一說。”

“那年不該一走了之,你看本王無病一身輕,卻不想你毒入五內這樣難治。”

趙诩氣結,但到底沒有發作,抽出了笛子慢慢的摩挲,好似要摩挲掉那饒人心神不寧的過往。

華伏熨依舊再說:“呂笑把事情都瞞了,我真是一點也……不知情。”

趙诩斂了眸,目光灑向手側的酒盅,琥珀色酒液上不知何時落了片花瓣,一白一紫,刺目惹眼。趙诩拿起了杯子,但他只是想舉着端詳,看那片白色花瓣在酒液上漂浮不定,無依無靠。

“現在道歉不知晚不晚,但是能說給你聽,我心中終歸好受一些。”

趙诩端着酒杯細看,姿勢都不曾變一變,問道:“好受?賢王殿下心系大耀,也會覺得愧疚麽?”

華伏熨也真就跟着苦笑了一瞬,只是趙诩未擡眼去瞧,聽着他繼續似呢喃一般的感嘆:“愧疚,真愧疚……”

趙诩思緒着惱,跟着咄咄逼人般追了一句:“愧疚什麽?”

華伏熨卻不說話了,又給自己斟了酒,默默的品。

趙诩沒得到答案,心頭火起,接着質問道:“十佛城屯兵上萬,你愧疚麽?”

華伏熨品酒的姿勢一頓,目光忽然鎖向趙诩,帶有探究和不可置信:“趙诩?”

趙诩揮手潑了手中的酒液,紫色的液體在一地梨花瓣上灑出一片狼藉的背景。

殺了他。一個聲音在說。

手中紫笛浮雲流轉,那是蓄勢的先兆。

“篤”酒盞在石頭桌上磕了一聲輕輕的響,趙诩站了起來,眼眸帶了風暴般的兇厲血色。

殺了這個雞鳴狗盜之徒!

異變突起,趙诩不言先戰,掌風突然間劈勢如利刃。

華伏熨措手不及,借力退到了圓凳之後,怒喝一聲:“做什麽!”

掌風撲空,趙诩笛勢已候在一側,接着就給了對方一個勁風突刺,華伏熨勉勵一卷身形,雖倉皇,倒也迅速有效,第二下突襲被側腰避過。

趙诩兩擊撲空,憤恨非常,怒罵了一聲:“我便是開了十方寂滅來毀了這窟,你也休想偷出其中一片金銀!受死!”

這第三下可謂破釜沉舟,“呼!”的一聲笛掃,華伏熨急忙滾到石桌之下,避的狼狽異常,聞言只喊了一聲:“你……”就急忙忙退向後方梨樹。

趙诩的招式太猛,華伏熨來不及說話,這麽一打一躲三五回,華伏熨終于揀着空隙提了劍,用劍鞘格擋了趙诩的一招,匆匆拉開了兩步距離,爆喝道:“住手!”

幻境當為幻境,方才還手無寸鐵,此刻卻冒出把劍?看着倒是不似凡品,與華伏熨尋常所用的那柄還頗有幾分相似。

“劍都亮了相,為何不出鞘?賢王殿下即是暮寒門信部的首腦,想必早就知道暹流寶窟裏多少金銀細軟,那我趙某人再提點一下,除去那萬萬兩黃金。還有翡翠珍珠寶石堆積成山,你帶的一萬兵馬,搬一個月也搬不清!多不多?嗯?”

華伏熨乍聞寶窟其他藏品,驚的一時無話。

“多麽?”趙诩雖在笑,卻怒而暴起:“再多也肖想奪取分毫!”

華伏熨眼見人殺紅了眼,不敢造次,躲的異常認真,這麽圍着梨樹又打又躲了半晌,趙诩忽身形遲滞,華伏熨撿着空檔,将人制在樹靠之上,左右手一扣,趙诩頓時安靜不少。

華伏熨喘息的有點兒急,咬牙切齒的道:“別鬧了!”

趙诩不是打累了,他只是必須停下來調息,蠱毒蠢蠢欲動,聞言倒是沒再掙紮,就着這麽個被制的姿勢,淡淡的諷刺的笑了一下。

目赤膚白,身軀溫軟,這麽虎視眈眈的對峙,難為賢王殿下還有點旖旎小心思,看着對方慘淡的笑,沒來由的就是心疼,于是阖首輕輕的吻了下去。

親吻的本意只是安慰,但這心思可比肖想寶窟的心思要深沉寬廣的多,也實在蓄積憋忍的太久,啃一下哪裏收的住,起先只是吸吮軟糯冰涼的唇,似是試圖要染上自己的溫度。再慢慢的就放肆了起來,舌探着探着往內緩行,卷開貝齒,長驅直入。

“嗚!”趙诩下嘴就咬,華伏熨舌尖破了口,卻并未退卻,下制力道不減反增,簡直是霸道異常的汲取口涎。血腥味在彼此翻卷的唇舌間彌漫開來,卻把溫存攪和成了無端欲念,漸漸帶上了把人拖入深淵的披靡之勢。

昏昏然之間,一縷淡香竄入鼻息,趙诩只覺好聞,轉而忽想到,槐米煮了這香味反而淡了,不如幹花這般清冽。

槐花香?幻境何來槐香?

親着親着漸入佳境,溫軟吸吮的澤澤水聲帶出了旖旎氣氛,連氣息都愈發不穩了,華伏熨急忙剎車,收了臆想,挪開了一點點距離,發現對方不再一副死敵當前的狠樣,才稍稍安下心來:“不打了?”

近在咫尺的面容避無可避,鋪面的急促喘息聲兩相糾纏,趙诩閉目收斂了翻湧的情緒,眸色漸染上深意,聲色卻還有些啞:“華伏熨?”

“嗯。”

“華伏熨。”

“是我。”

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幻境。這原來是假戲真做了,趙诩長舒了一口惡氣,赤紅的眸子還沾着點水色,擡眼看到了華伏熨身側未出鞘的劍,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他斂了眸,就着這個極暧昧的姿勢,問道:“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華伏熨幹脆把頭枕在了對方的肩頭,松了點制力,解釋道:“外頭兵馬确實是我準備的……但不是為了奪窟。”

趙诩閉着眼睛,似乎是在享受這片刻安寧。

“你楊叔未必可信,不然你又怎會在此落單?兵馬是有備無患,不如此何以保你這一趟?”

趙诩笑着看對方,說道:“那麽多寶物你不偷?”

華伏熨擡首,面對面的誠懇之至:“不偷。”

“那是要明搶?”

華伏熨笑,松了制力,指天發誓:“絕不搶。”

松動這一剎的功夫,“滄浪”一聲,華伏熨身側利劍被拔去,趙诩一個劍花,華伏熨驚.變後撤,兩個人再次劍拔弩張。

“趙诩!”

趙诩先頭透露了寶窟數目,是以為幻境假人,真話吐再多無甚利害,但現下寶窟清單被不小心給透露了出來,已然成為了暮寒門一道金符,華伏熨不死,暹流不保!

劍尖直指華伏熨的脖頸,刺下去,立即血流如注。從此再無大耀賢王,再不會留諸多悲苦。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殺了他!

兩種情緒交織抵觸,難解難分。

血色慢慢迷眼,手上的劍卻愈發滾燙沉重,趙诩忽憶起師傅的斷肢,憶起為何不願握劍,為何與血笛結契。

殺人不是本心。

七殺馭了心魔,唯靠靜心可破。

了悟有無,參透虛實。

是謂大幻之道也。

成千上萬的梨花瓣忽從地表騰空而起,将四周景色剎那翻成一片白茫,華伏熨的呼喊漸淡出幻境,這一切都是假的……

七殺陣破。

孕卵的蠱毒疾呼欲出,與血笛的真氣兩廂厮殺,趙诩再握不住手中劍,身形頹然倒下,胸口淤積的一口黑血,被嘔灑在地,趙诩勉力清了清神智,挖出最後一顆丹藥,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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