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旦吉城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一長串甜甜甜甜,嘻。

夜深。巨大的羅漢床空無他物,鋪散紛亂的青絲與皺起的錦被糾葛絞纏,在床沿鼓起一個大包,近了看,才知大包裏蜷縮着一個消瘦的人兒。

子夜寒毒猖獗,卻不似從前那般切膚寒涼,而是猶如一把鈍刀,割下去拔|出來,再割下去。如此這般忍過一陣又一陣,連綿不絕。

拽緊被面的手指根根骨立,因為用力過度,透着毫無血色的蒼白。身軀在錦被中蜷縮成一只蝦子,好似不如此無以抵禦鈍痛。

“世子,茶。”

婢女端來茶盤,湃過的清茶,溫潤适宜不涼不燙。而趙诩只覺煩躁,擡手打翻了那礙眼的茶盤,茶水四濺,茶盤落地有聲,趙诩猶不解恨,怒嗤道:“出去!”

婢女不敢造次,惶恐退出。

屋內再次只剩下趙诩一人,只着深衣,瑟瑟蜷縮于錦被之內,卧榻獨眠,不知今夕何夕。

熬過了子夜,疼痛漸去,趙诩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但神思清明不少。

“世子,用藥。”

又一個婢女送來的冒着煙氣的湯藥,再次默默退了出去。

訓練有素,不多言語,守口如瓶。每天的對話只有這幾句:“世子,更衣。”,“世子,茶。”,“世子,用藥”,“世子,用膳。”,“世子,該歇了。”

問什麽都不答,吩咐僅限于吃穿,走動只限于這一層閣樓。

從趙诩抵達旦吉城那一刻起,已持續數天,華伏熨更是連個影也沒露。

什麽消息也沒有,什麽人也見不到。消息閉塞、人被拘禁。

很有些耀皇的手段,趙诩慘淡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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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用的是“世子”之稱,而不是“公子”,可見是質子私出宮禁被發現了罷?

還是華伏荥終于意識到還可以虎口奪食?

思緒紛亂一起,倦意便匆匆襲來,不過片刻,屋內燈火通明不熄,人卻已安然入眠。

翌日。

仔細沐浴之後,趙诩難得精神奕奕,閑範下來,總愛想些有的沒的。習慣性的想摩挲下笛子,卻發現袍子都沒有了,什麽綴飾都不見,哪裏有什麽笛子。

“來人。”

“世子有何吩咐。”婢女全天候的守在門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去買支笛子,在大山門有,要青玉的。”

“是。”

旦吉城大山門西貝貨雲集,難為那侍女忙活了兩天,終于在趙诩張口要問的時候,将一支色澤尚且湊合的青玉短笛,呈送了上來。

笛膜也沒,權當是個玩物了。

拿新笛子轉着挽了個花,繼續坐在床榻前發怔。

算算日子,來旦吉城也快七八天了,不知是誰這麽沉得住氣?寒冰蠱毒被壓制的很到位,若不是夜夜疼上一疼,幾乎已被當事人遺忘了。

“世子,有客。”

真是稀奇,今日臺詞多了一句。聽着像老鸨的臺詞……

“誰?”

婢女不答,說道:“在偏廳備了膳,請世子更衣。”

所謂更衣,就是外頭罩了件披散的紗衣,再套件大氅,這打扮在夏日極少見,比旦吉城兜頭遮面、高腰白裙的異族女子裹的還嚴實三分。

門口竟然還擺着一座木輪椅,想來是顧及趙诩腳傷?

趙诩瞧也沒瞧一眼,緩步行至偏廳。

偏廳內婢女布了飯菜,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華伏熨一身常服,先扶了趙诩落座,再細細斟茶,說道:“病人忌酒,以茶代之。住的還習慣麽?”

“住不習慣給換麽?什麽時候去小葉宗?”十多天了才露面,趙诩不自覺的在話中帶了些邪火。

華伏熨倒茶的手頓了一下,随後站起了身,栖身趙诩那一側。

一張深邃英俊的臉忽然間放大,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覺道對方的鼻息撫在自己臉上,一股淡淡的槐花香氣。

趙诩立即着慌了:“做什麽?!”

“你臉紅了。”華伏熨笑的眉眼彎彎。

“……”

再挨近一點,華伏熨似乎找到了一個很舒适的姿勢,然後問道:“想我沒有?”

要說方才還有些慌張,這一句話直接讓趙诩破功,雞皮疙瘩有如兵士得令,全身起立,從上至下滾過一遍:“你吃……”錯什麽藥了。

只見那道英姿飒飒的尾眉突然靠的近了,嘴唇毫無防備的被叼着啃了起來,輾轉舔吮,貝齒被起開,靈舌長驅直入,在口中卷着對方的舌頭,玩的不亦樂乎,吸吮時甚至還有‘啧啧’之聲,說不出的春|色無邊。

趙诩本還有些推拒之意,被舌頭卷的心煩,頓覺落了下風,于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探出自己的舌頭,與其交卷纏綿,溫軟啃噬。原本還只是賢王殿下一方在唱,這時候兩廂登場,一場親吻炙烈灼燒,把個塵世雜念頃刻間焚成灰燼。更疊舔舐之間,滿心滿眼的只有侵|犯和索取,欲|念被不斷的堆疊燃燒。

華伏熨忽覺這樣下去要收不住手了,急忙退開,稍稍拉開一絲距離,兩人皆是氣息不穩,就着附下的姿勢,貼着趙诩耳語道:“隔牆有耳,小心說話。”

因為帶隊入窟時都是賢王殿下和簋盟的人手,這時候突然出現第三方。趙诩略有詫異,有心想問,但此刻又不能随便說話,只好道:“還吃不吃了?”

“吃。”華伏熨從善如流。

“後日送你去小葉宗。”

趙诩點頭,終究憋不住,含混問了個最關心的:“外頭有什麽消息麽?”

這一句可以衍生出很多問題,京師怎麽樣了,寶窟怎麽樣了,打仗打的怎麽樣了,畢國那邊怎麽樣了。每條趙诩都很想知道,但此刻卻只能旁敲側擊。

好在華伏熨算是有心,撿了最重要的,說道:“我私自送你來探寶窟的消息,在來旦吉的路上,聖上就知道了,現下京師全城戒嚴。”

全城戒嚴……質子私自出京的後果,真是好大的派頭。

不過好在是‘在來旦吉的路上’,這也就意味着當初的一三六分成不變,只是多了這麽一個質子私自離開京師的變數。

但轉而一想又覺不對,問道:“不過是私自離京,何必全京師戒嚴?”

“敲山震虎,讓你收斂些。”華伏熨看着手中的茶盅,答的口不對心。

趙诩垂眸,有好些話雖然想問,終究顧及情勢不能企口:“怎麽耀上不想把我押送回去麽?”

“你中了毒,先治。陛下念你初犯着你閉門思過,外頭那些宮女,都是今上派來的。”

原來是宮裏來的婢女,怪不得行事做派這麽嚴謹,這變相的拘禁可比質宮還要嚴上三分:“原來如此。”

“後日開拔,去小葉宗快則十日,慢些十五日也到了,路上無處熬藥,就不用喝了。”

“不喝會如何?更疼?”

“不疼,會冷。”

寒毒本就該凍冷,每夜疼成那樣,趙诩不由得狐疑問道:“這是什麽藥?”

“尋常的補湯,我會給你備車,那車……很舒适。”

是很舒适,還很曾經體驗過呢。從旦吉城主道上遠遠的行駛過來的時候,行人紛紛退避上觀。這等規制的車子,雖然已經卸去了大部分裝飾用的懸铛珠翠,還是能彰顯出主人家暴發戶一般的氣勢。

車後的兵馬甲胄俱全,士卒手中長戟反射着寒涼的光,白刃叢叢簇簇從主幹道一直蔓延到胡楊後頭,遠的看不到邊。隊伍分了兩縱隊,并不占據整條道路,可路邊百姓皆遠遠的避于檐下畏縮不前,震懾于這肅然的步兵長隊。

這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少說也有千來個兵卒。

趙诩看着蜿蜒的士兵隊伍前這一座突兀的琉璃香車,好似心情也糟糕了幾分。

“世子,請更衣。”

婢女們流水般的魚貫而入,這些訓練有素的女子伺候人從來不打招呼,一下子進來五個,小屋子變的擁擠不堪。

“都出去,我自己來。”

為首的宮女最為年長,是這些婢女的頭目,衆婢女皆喚她一聲“姑姑”,聞言也不搭話,擡手就要伺候趙诩寬衣。

“我說出去!”

那大宮女也不怵,使了個眼色,後頭四位婢女垂首退了出去,剩下這位擡頭似笑非笑的說道:“世子,外頭來了接送禮隊,總要穿戴齊全些方顯世子威儀。”

雖然入耀為質,趙诩這麽三年來從未被這樣強勢的伺候過,一時間也是氣怒非常,質問道:“好大的膽子,我是沒手麽要你來伺候,出去!”

大宮女臉色白了一白,到底顧及主從有別,悻悻然阖首一禮,退了出去。

地上五個紫檀案,上頭的绫紗罩子半掀,一件素白的裏衣,一套精繡華麗的罩衫,一盤梳洗的工具,一盤子挂飾等物,第五個盤子還罩着,不知是什麽東西。想着反正也用不上,等下再瞧。

天氣炎熱,衣服也少,裏衣一套,外頭就一件罩子,再用玉帶系好,那些零零碎碎的飾物一樣也不要。對着鏡子梳頭,反正沒人伺候,随便紮個發髻就好。

身後有人走動,該是送最後一碗藥的來了,但是來人腳步很輕,不似尋常,不禁轉頭看了一眼。

“喝藥了。”賢王殿下端着湯藥走了進來。

這可是稀客,來旦吉城十多日,就與趙诩用了一頓午膳,見一面跟恩客回頭似得,咳,趙诩自覺這比喻有謬誤,收了收雜七雜八的心思,回頭自顧自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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