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生財 花仔終于有機會親自來快活一番了……

昨晚的一切進行得相當順利。

韓松和姜欽遠原本還擔心萬一周士明的家人報官怎麽辦,他們只有兩個人,可擋不住官兵。

結果周士明的家人老老實實把一箱又一箱的黃金搬上了船,半點事情都沒折騰,一心去街上接周士珉。

五千兩黃金堆在眼前,韓松下意識拿起一塊金錠,咬了一口,眼睛“铮”地一下變成了金色。

姜欽遠也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這世上有強盜,實在是……”

一語未了,只聽“篤篤”連響,有東西搭在了船舷上。

淡淡月色下,姜欽遠看清了那是一只只泛着寒光的鐵爪,每一根鐵爪後面都系着鐵鏈。

每一條鐵鏈後面都會有一名姜家府兵。

“……所以姜安城是等周家的人走了再去抓你們的?”

花仔已經跑完了一百圈,整個人癱在校場上,一身都是土灰草屑,頭發都汗濕了。

跑一百圈沒什麽,問題是姜安城為她挑選的“負重”——是武廟那只巨大的銅香爐。

這會兒香爐倒在她身邊,她朝它踹上一腳,估且當它是擋了她財路的姜安城:“還算是護住了你們的顏面。”

“其實……”姜欽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其實我去打聽過了,周士明家的人根本沒有報官。”

花仔一愣:“沒報官姜安城是怎麽知道的?”

“那什麽……花哥,看在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姜家的少家主想知道你在幹什麽,可不一定要報官。”姜欽遠伸出兩根手指頭,戳戳自己的眼睛,再對準花仔,“反正你以後要小心些。”

花仔眨了眨眼,一下子翻身坐起:“姜安城他媽的讓人盯我的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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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松等三個人六只手齊齊要去捂她的嘴。

“小聲點祖宗!”韓松壓低了嗓音,“搞不好現在就有人在暗中看着咱們。”

姜欽遠道:“那個,我說句公道話,昨晚上花哥你确實是太冒險了,如果後面來的不是我堂哥,而是官兵,我們可就完了。”

風長健也點頭:“昨晚威風是威風,但如果不是姜夫子給我們兜着,萬一出了什麽事,我一定會被我父王罵死。”

花仔大怒。

她昨晚的感覺沒有錯,真的有人在暗中盯着!

“合着他派人跟蹤我還有道理了是吧?!”

她一腳踹飛了那只銅香爐,轉身就走。

三人正想跟着,猛聽得身後巨響。

香爐撞倒院牆,嘩啦啦倒下一大片。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後統一拔腿就跑,逃離現場。

韓松一面跑,一面回望。

這回,祭酒大人又要哭了。

“修河款一百萬兩,最終發到河工只有十萬兩;寧遠軍軍饷二百萬兩,交到寧遠守将手中只有四十五萬兩;大修太廟,內庫拔銀五十萬兩,修了三年還未修繕完成,從安州運過來的巨木倒成了你家別院的棟梁……”

刑部大牢,陰寒幽暗,火把忽獵獵作響,映得姜安城的臉忽明忽暗,他的眸子裏全是冰寒的怒意,“周士明,你好大的膽子!”

周士明身穿囚服,頭發散亂:“冤枉啊小姜大人,每一批款項的來龍去脈賬面上都清清楚楚,再說下官的財産小姜大人您不是早就清點過了嗎?那麽多銀子,真在下官手裏,下官還能吃了不成……”

“清涼坊東裏巷第三家,家門口有棵大槐樹的,那所宅子,你知道吧?”姜安城打斷他的話,盯着他,“你家人為了幫你湊贖金,從那裏搬了五千兩黃金出來。難怪我之前什麽都沒搜出來,原來你把贓款全換成黃金,埋在那所宅子的菜窖裏。”

周士明渾身一震,瞳孔裏透出一絲慌亂,但并不是姜安城所預料的驚恐。

按《大央律》,貪污一萬兩銀子以上便要削官,五萬兩則要下獄,超過十萬兩,則要問斬。

以周士明的貪污數目,死十次都夠了。

“小姜大人,”周士明的聲音居然算得上沉着,“可否摒退左右,借一步說話?”

“你罪證确鑿,每個字都會被書吏記錄在案。”姜安城道,“宅子裏只有兩萬兩黃金,其餘的黃金在哪裏?”

周士明沉默了一下,沉聲道:“小姜大人真要記錄在案?”

姜安城不想再跟他廢話,季齊從刑架上取下一條鞭子,鞭子上還沾着上一位犯人的血跡。

“我說!我說!”周士明咬牙道,“其實此番就算小姜大人不來找下官,下官原也想托路子去找小姜大人。小姜大人,您是少家主,但只理政務,不理家務,姜家的事,您知道多少呢?下官只是個侍郎,上面的人不點頭,就算我有這個膽子,也沒這麽大手筆!”

他已是侍郎,他上面的人,便是尚書了。

現任戶部尚書,姓姜名昭,是姜欽遠的父親,姜安城的親叔叔。

姜安城臉色沉下來。

季齊一鞭子抽向周士明:“你可知胡亂攀咬他人,罪加一等?”

周士明慘叫:“小姜大人,你不該在這裏審我,你只要去家裏問一問尚書大人,再問一問家主大人,就什麽都知道了!下官只不過是姜家的一條狗而已!那兩萬兩黃金,只是主人賞我的骨頭!”

做筆錄的書吏戰戰兢兢,筆停在半空。

這樣的話他不敢記,可姜安城律己律人都一樣嚴厲,他又不敢不記。

只得乍着膽子觑一眼姜安城的臉色。

火光下,姜安城面沉如水,聲音穩定,清晰:“犯人的供詞,還不記下?”

書吏打了個激靈,立馬提筆記錄。

離開牢房,外面晴光匝地,金黃色的銀杏葉悠悠從枝頭飄落。

真像是從地獄回到人間。

季齊感慨。

他落後姜安城半步,看着姜安城的背影。

無論何時何地,姜安城的身形永遠挺拔優雅,不管是在陰暗血腥的地獄,還是在秋光正好的人間,看上去都沒有任何不同。

但憑着侍奉多年的經驗,季齊感覺得到主子的沉郁。

“這次倒真是巧了。”季齊決定說點什麽分散分散主子的注意力,“底下人跟了周士明這麽久都沒什麽發現,花公子來了這麽一招,倒是歪打正着,幫了主子的大忙。看來花公子是一員福将,主子要不要将其收在麾下?以花公子的本事,定然十分得力。”

姜安城的腳步沒有停,聲音也一如往常那樣清淡:“休要胡言,她任性莽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而且……

她不屬于這裏,不必把她拖入這趟渾水。

一片銀杏葉打着旋兒飄落,停留在他的肩膀。

他看着這葉子,忽然想起,麟堂裏也種了許多銀杏樹,風吹過的時候,葉子紛紛飄落,鋪滿了整條走廊。

一只羊皮小靴在上面踢了一腳,杏葉再度飛揚,像一群明亮的黃金蝴蝶,飛舞在她的身邊。

“……”

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姜安城強行拉回思緒,拂開那片銀杏葉。

銀杏葉滑過他的肩頭,滑過他的腰間,最後被他衣擺帶起來的氣旋拂得輕輕一振,在空氣中停了停,這才飄然墜落。

花仔很生氣。

偏偏找不到人發洩,因為姜安城這天依舊沒有回別院。

她殺氣騰騰趕到麟堂,準備守株待兔,結果被韓松告知:“可是今是休沐啊。”

“休什麽?”

“休沐,麟堂和官府一樣,每旬休一次,一次兩天。”韓松道,“你不知道嗎?”

花仔恨,正要一腳将什麽東西踹飛,忽然間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今天和明天不用上課?!”

“對啊。”

花仔哈哈一笑:“早說嘛!”

她陡然間恢複了精神,不用上課,可以玩啦!

韓松呆呆地看着她:“……”

明明來的時候還一臉殺氣吓得他小腿打戰,怎麽轉眼間就笑眯眯春暖花開了呢?

這氣消得也太快了吧?!

京城是天底下最大最繁華的一座城,天底下所有好吃的東西、所有好玩的物什,全都可以在這裏找到。

這是在京城混過的老大、阿郎和虎子們統一的結論。

現在花仔終于有機會親自來感受一番了。

只是,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不過,不着急,花仔生財有道,沒費多大功夫,就揣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錢袋出現在京城熱鬧的街頭,手裏拎着各色吃食,一邊啃着一只鹵雞翅,一邊晃進了一家茶樓。

姜家主府門口,季齊看着人備好馬車。

一名中年管事急步走來:“季爺,剛剛有人在我們鋪子裏當了這樣東西,小的一瞧,這不是少家主的麽?”

說着打開手裏一只小錦匣。

季齊看清了裏面是什麽,震了震。

“誰當的?什麽時候?人在哪裏?”

“就在一個時辰前,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公子……”管事話沒說完,只見姜安城從門內出來,走向馬車。

以管事的身份沒有資格直接同姜安城說話,他立即躬身行禮,将小錦匣交給季齊。

季齊快步走到姜安城身邊,把事情說了。

姜安城:“人在哪兒?”

季齊道:“管事的已經讓人跟着了。”

姜安城低頭看着錦匣裏的東西,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去找。”

那是一枚漆黑的扳指,玄鐵制成,上刻麒麟。

整個大央只此一件,姜家人都認得,甚至可以充作他的信物,發號施令。

而現在,竟然被人拿去當了。

并且,只當了一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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