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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宇舟為了搬家,趕早又回了趟出租屋。
老黎過來幫他搬東西,車子開到胡同口,打了個電話過去,陸宇舟已經吭哧吭哧把箱子搬到樓下了。路過包子鋪,陳姨提着塑料盆“嚯”地一下往浮塵四起的地面上潑了盆涼水,見着他,像昨晚一樣招呼:“小陸,這是要搬家啊?”
陸宇舟笑笑說:“不搬,先去朋友那兒住一陣,我電視劇播了啊,蘋果臺八點鐘。”
“看了,都追到第十六集了。”陳姨收起盆,半叉着腰,“以後紅了,可別把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給忘了啊。”
“忘不了,我就愛吃你們家的大包子。”
陸宇舟加快步伐走到胡同口,老黎推門出來,小跑着繞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幫他把行李提上了車。
“還有東西要拿嗎?”
“沒了。”陸宇舟抖抖衣服扇了扇風,中午的天實在太熱,熱得鼻尖上都冒出了汗,“他說他今天親自過來接我,人呢?”
老黎解釋:“太太來電話了,讓他回家吃團圓飯,他大哥不是剛結婚嘛,領新媳婦第一次進門。”
陸宇舟有些失落:“這樣啊,他也沒跟我說。”
老黎替他拉開車門,“外面熱,快進去,景衡都關照好了,缺什麽回頭直接買。”
待他坐進車裏,老黎也鑽上車坐到駕駛座上,調整了下後視鏡,往後看了看,“我來跟他來都一樣,缺什麽,叔帶你去買。”
陸宇舟趴在車窗上,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今天早上他接到關平的電話,說是《逐鹿》那部戲黃了,人家要重新選角。
煩心事接踵而來,他快要招架不住了,果然機關算盡幹不過資本,他都能想象時矜哭哭啼啼地埋在金主懷裏,咬着唇佯裝堅強:“我什麽都沒做,他居然變着法兒罵我醜,我幹脆一頭撞死算了,你可要為人家做主啊……”
老黎看出他是心情不好,昨天晚上,他家小女兒拿着手機給他科普了什麽叫“娛樂圈混戰”,那微博底下的評論他是見過了,罵得那叫一個難聽,得虧小陸平時大大咧咧的,不然準得抑郁。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點點還讓我跟你說,現在的娛樂新聞七十二變,反轉特多,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讓子彈飛一會兒,她還說什麽水軍,又是什麽控評,我反正是不懂你們這些時髦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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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宇舟笑:“還是小點點聰明。”
老黎語氣裏頗為自豪:“不小了,都上高一了,沒她姐省心。”
***
顧景衡将車開到別墅大門口,按下車窗跟兩個安保人員問好,道閘放行,去主宅還要經過一段柏油路,兩邊是二十多年前種植的法國梧桐,如今綠蔭如蓋,大有參天之勢。
管家姚叔遠遠地等候在宅子前,看見顧景衡,迎上前,臉上挂起和藹的笑:“聽說你要回來,夫人早早地就在客廳等着呢,快進去。”
顧景衡搭着方向盤,“我哥回來了嗎?”
姚叔說:“回來了,這會兒應該還在老爺書房。”
顧景衡踩上油門開進去,下了車,兩個傭人在園子裏修剪花草,見着他,畢恭畢敬地喊“少爺”,男人聽得牙疼,大步踩上臺階走進宅子。
盛毓清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懷裏抱了只英短銀漸層,那貓性格溫順,偶爾用爪子撓一撓女人身上的駝色披肩,披肩滑落,露出一段纖瘦鎖骨。
從嬌小姐到貴夫人,五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使這個女人看起來自帶一股頤指氣使的傲慢,她也确實不大好相處。
盛毓清掀起眼皮:“你爸在書房。”又低頭摸着貓,“小白,哥哥回來了。”
顧景衡直接往樓上走,二樓正走下來一位眉眼秀麗的青年,白襯衫牛仔褲,似乎在低頭想事情,有點魂不守舍,兩人差點撞上,青年一愣,連招呼都忘了打,顧景衡有意錯開一段距離。
青年回過神,嘴角彎起淺淡的弧度:“你回來了啊。”
顧景衡略顯疏離地“嗯”了聲。
青年沒說話,低眉順眼地從男人身邊擦過去,走得急,下樓時崴了一腳險先摔倒,顧景衡眼疾手快,在後面扶了一把,嗓音沉而緩:“走路看着點,大嫂。”
青年斂去驚慌,眼睛卻不敢看男人,“叫我名字就好,別叫我大嫂。”
“不過是個稱呼。”顧景衡往下走了一級臺階,與青年保持位置持平,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捉緊他的手腕,往懷裏狠狠一帶。
青年面露驚色,下意識朝樓底下看了看,還好沒人發現,他壓着聲音:“你瘋了嗎!”
顧景衡稍稍低頭,往他脖子裏嗅,還是那股熟悉的松木香,“還是以前那款?”
“放開!”青年試着掙紮。
顧景衡耐着性子由他撲騰,終于對方也乏了,知道自己力氣敵不過,更怕惹來旁人圍觀,他認命似的垂下腦袋。
“新婚感覺如何?”顧景衡摸着他的頭發。
青年咽了咽唾沫,漂亮的喉結随之一動,“挺好的。”
顧景衡自嘲一笑,眼底閃過哀痛,默了幾秒,他幫青年把鬓角的碎發理順,“你的心可比我硬多了。”
青年再次掙紮,“他們随時會出來,你別害我。”
“孬種。”顧景衡終于松開了手,表情裏不摻任何情緒,轉過身上樓去了。
顧景衡在書房外輕叩兩下,他父親喊“進來”。
推開門,顧紹逸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沖他微笑,面容溫和,儒雅斯文,這人膚色偏白,平時戴一副金絲邊框眼鏡,看着不像商人,倒像是在大學裏教書的。
顧景衡跟他這位哥并不親,一年可能才見個兩三次面。
顧紹逸起身,笑看自家弟弟:“好久沒見了,家不能散,再忙也要抽空回家看看。”
“大哥最近春風得意,往家裏走得勤了。”顧景衡也笑,場面功夫十足,“前年你在澳洲,忙得過年都沒回來。”
顧紹逸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前年他在澳洲投資一個生物技術項目,後來那項目虧本,賠了兩個億。
顧淵打斷兄弟倆的明槍暗箭,“下樓吃飯吧,你們媽媽也等急了。”
盛毓清只是顧紹逸名義上的母親,他的親生母親,也就是顧淵的原配,在兒子兩歲時死于淋巴癌。
很多年以前,盛毓清還是盛家捧在掌上的明珠,因為某次心血來潮,在她父親公司裏邂逅了當時的技術員顧淵,從此飛鳥戀游魚,薔薇慕猛虎,一發不可收拾,後來如願以償嫁給心儀之人。
顧淵承蒙盛家幫扶,在北市漸漸站穩腳跟,羽翼漸豐,自立門戶,言辭間再沒有當年的伏低做小,感情裂痕也日益撕開。
這些年,夫妻之間相敬如賓,當年的那股激情早已随着孩子的成長漸漸沖散,以至于女人經常疑惑:自己當年為什麽執意要嫁給一個一窮二白的男人?
餐桌上,顧父顯露為人父的慈愛,叮囑大兒子:“我聽小穆說,你最近咽喉炎又犯了,少抽點煙,別一天到晚煙不離手。”
顧紹逸笑了笑,應道:“現在煙瘾沒以前大了。”
盛毓清擱下筷子,輕輕擦拭嘴角,“這湯有點淡了。”眸光流轉間看了看原配的兒子,只一眼,即收回,沖着廚房方向,“張姨,重新去做碗烏雞湯。”
張姨在圍裙上擦着手,小跑着出來,“夫人,今天莊園那邊就送了一只烏雞過來。”
盛毓清眼尾一掃,聲調冷清清的:“那就倒了吧。”
穆洺掂量着女人的眼色,擱下筷子,不卑不亢道:“倒了太浪費了,回鍋加點鹽再煮一煮吧。”
女人用餐巾點了點嘴,一句話沒說,顯然是沒把對方當回事兒,一種徹底而無聲的忽視。
穆洺抿了抿嘴,局促地低下頭。
顧景衡不着痕跡地撩了穆洺一眼,這人還是以前那副溫吞模樣,一旦對上他媽,話都不敢說,男人在心裏嘆了聲氣,回頭交代張姨:“就動了幾筷子,不要緊,去廚房再加工一下。”
“哎。”張姨端起烏雞湯走了。
盛毓清抿了下耳邊的細碎頭發,緩緩站起來,“你們慢用。”
顧紹逸把這些都看在眼裏,特地往他媳婦碗裏夾了塊筍片,表現得十分體貼:“多吃點。”
顧景衡慢條斯理地吃着飯,好似沒看見這一幕。
午後,時光倦懶,盛毓清拉着自己兒子去前院閑坐,那貓還老老實實地窩在女人懷裏,他媽邊順毛邊說:“他上周來過家裏一趟,也是在你爸書房裏,聊了一晚上,你爸十點多才回的房。”
顧景衡看着花園裏的一簇香水月季,表情模糊,“都是一家人。”
“龍還生有九子呢,算不算一家人,大家心裏都清楚。”盛毓清放下貓,細抿了口茶水,“你看老大那媳婦,家裏是開面粉廠的,說話辦事永遠改不掉一股拙勁兒,還好你當初……”
顧景衡皺起眉頭,起身與他媽告別,“公司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讓老孫送你。”
“不用了。”顧景衡往宅子裏走,想跟他爸說一聲,傭人說老爺正在午睡,他拿了車鑰匙準備離開,穆洺這時朝他走了過來,“你這就回去了啊。”
顧景衡“嗯”了聲,低頭換鞋,好像兩人之前的小插曲從來沒發生過。
穆洺個頭比他矮差不多十公分,站在一邊文文弱弱的,“我沒想到你今天也會來,要是知道,我肯定就不來了。”
顧景衡短促一笑,眸光漫不經心地掠過面前的青年,“你很怕我?”
穆洺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盛毓清抱着貓走進宅子,截斷了兩人的旖旎心思,“不是着急回公司嘛,還不快走。”
顧景衡擡頭,目光點了點穆洺:“有點事,先走了。”
“哦,好。”穆洺勉強收了心思,走上前送了一段,“我不是怕你,咱倆這樣不太好,我、我畢竟……”
他一時結巴,竟說不出話來。
顧景衡半眯着眼睛打量他,那目光凜冽森冷,再無往日溫存。
穆洺咬緊下唇,幾秒鐘之後,他擡頭與顧景衡對視:“你讓我很難做人。”說完快步走開。
盛毓清站在門口遠遠打量穆洺,放心裏嗤了句:矯情。
顧景衡離開宅子去了趟公司,回到別墅已是深夜,卧室裏留着一盞照明的小夜燈,陸宇舟已經躺在床上熟睡。
屋裏空調源源不斷地輸送冷氣,顧景衡俯身拿起遙控器,把溫度調到28℃,又輕手輕腳地幫他蓋好被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寒山映雪的地雷!
攻的白月光來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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