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啾
因為是假性發情,本質上還是有一定的區別,至少聞鳴玉的信息素不會暴走,甜香充斥整座宮殿,引得穆湛發瘋标記他。
聞鳴玉從未經歷過這些,只能把記憶裏的生理知識梳理一遍,然後默默地松開揪住穆湛袖口的手,向後往床裏側滾,把自己縮成一團。
雖然很想多聞一下穆湛的信息素,但萬一吸多了醉得暈乎乎,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完蛋了。
而且,他現在維持人形也很難。
剛把頭也埋進被窩裏,他的頭頂就冒出兩個毛絨絨的兔耳朵,垂下來,擋住小半張臉,還似乎因為體溫過高,兔耳朵都透着些許粉色。
聞鳴玉渾身發熱,眼尾燒得發紅,眼神迷蒙,濕漉漉暈染着潮意,濃密的長睫都濡濕黏成了一簇簇,亂亂的,像是哭過了一般,嘴唇微微張開,呼出熱熱的氣息,脖子往下的皮膚都變紅了,難受得他忍不住扯開了衣襟。
還沒做什麽,就已經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只是,他藏了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穆湛看到的,就是一團拱起的錦被。剛才還被緊緊抓着依賴,忽然就又不黏着了,松開得幹脆利落,像個用完就扔變心極快的渣男。
穆湛臉色一沉,周身氣壓更低,伸手就掀開被子,沒想到指尖會碰到一點毛絨絨的觸感,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幻覺,很容易就忽略。
仔細看去,被子下面的聞鳴玉卻是很正常的模樣,漆黑的長發,幾縷被汗水沾濕,黏在頸側,穆湛伸手,勾起那縷發絲,撩到一邊,指腹擦過皮膚時,引起身下人的一陣顫栗。
看到這反應,穆湛愣了一下,唇角忽然勾一點弧度,笑了起來,仿佛滿身的戾氣在這一瞬間都散了。
他起身離開,趙德全連忙跟上,注意到穆湛臉上的笑容時,心中疑慮又驚恐。聞公子病重,聖上為什麽突然笑了,是已經不在意了嗎?
但緊接着,他就看到穆湛大肆處理宮裏的探子,把懷有二心的人全都抓了出來,當衆處以極刑。
不清楚誰給聞鳴玉下毒也沒關系,把有心想害他,即便這次不是也會有下次的,全都解決了,不留一絲機會和風險。
這樣大的動靜,宛如狂風暴雨過境,連根拔起,宮裏比以往更加寂靜,死一般的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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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這些以後,穆湛再次踏入太極殿時,夜幕降臨,天色黑沉。
他身上玄色衣袍翻滾出層層淩冽的黑浪,乍一眼看去沒什麽異樣,但若細看,就會發現衣擺的顏色有些詭異,是大片暗紅色的血,只是在黑紅色的衣袍上不那麽明顯而已。
穆湛聞到了血腥味,嫌惡地皺了皺眉,轉了個方向,走去浴池。
沒過多久,穆湛走了出來,身上還帶着濕潤的水汽,朦胧了眉眼輪廓,仿佛人都變柔和了些。
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人,身體遮擋住光落下的黑影,将人嚴嚴實實地籠罩其中,宛如一個漆黑的牢籠。
穆湛在床沿坐下,殿內燭火搖曳,窗外皎潔似乳的月光落下,極其靜谧。
唯一的動靜,只有聞鳴玉昏迷中的呓語。
皺着眉,發出模糊的嗚咽,像是被欺壓的可憐幼獸,嗚嗚叫着,卻沒有人來救他。
很吵。
穆湛冷着臉,手落在了聞鳴玉的頭上。這麽脆弱麻煩的東西,輕而易舉就能殺死。
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牽動着他的情緒,仿佛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應該殺了的。
殺了就不用煩了。
“陛下!”
那張臉在腦海裏閃現,單純無辜地笑着,比什麽都要燦爛耀眼,叫着他。身上總散發着淡淡的果香,纏人地萦繞在鼻尖,讓他不自覺放松,睡着過去。
明天,明天就殺了他。
日複一日。
竟然就這麽過去了半年。
最一開始就該殺了,如今莫名其妙發熱昏迷,半死不活的樣子,更讓人煩躁厭惡,要死的話就死得幹脆些,這樣算什麽,不如直接由他解決了。
穆湛的手覆在聞鳴玉的頭頂上,五指收攏,透出隐隐的殺意。
這時,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額頭滲出薄汗,墨發沾濕成一縷縷可憐兮兮地耷着,雙眉緊皺,像是陷在什麽噩夢裏,昏睡得極不安穩。
這就是所謂的沒事。
穆湛冷笑。
罷了,既然已經答應,那就寬限三日。
三日之後,還未恢複,就把這人和那些廢物全都殺了。
這般想着,穆湛收了力道,指尖随意地掠過聞鳴玉的頭發,像是在輕輕地摸頭安撫。
聞鳴玉還真的就舒展了眉,停止呓語,嘴角甚至多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準備來伺候聖上就寝的趙德全,一不小心撞見了這一幕。聖上垂着眸,看不清神情,但摸頭的動作意外的溫柔,完全不像個暴君。他震驚不已,愣了幾秒才回神,慌忙退了下去。由于心中過于驚駭,出門時還差點絆到門檻,就這麽滾出去。
也正因為退得快,他并沒有看到,床上的人在這時醒了過來。
聞鳴玉睜開眼,渾身高熱,燒得意識模糊,只覺得熱得難受,眼前又有着讨人喜歡的酒香,充滿了誘惑力。
他半眯着眼,控制不住伸手,兩手抓住了穆湛的手掌,像只小動物一樣,用臉在穆湛的手背上輕輕地蹭着,發燙的臉涼涼的,舒服得彎起了眼睛,哼哼唧唧,仿佛幼獸在撒嬌。
但才蹭了沒一會,他抱着的那只手就抽走了,忽然一空,慣性向前撲了一下。
聞鳴玉有些茫然,愣了一下,就扒拉住面前的布料,軟綿綿地爬起來,跌進一個寬闊的懷抱,然後混亂地循着酒香而去,鼻尖微動,小狗勾一樣亂蹭亂聞,埋到穆湛頸側了也毫無所覺。
很涼快,很喜歡。
聞鳴玉滿足地笑了笑,腦子不清醒,一仰頭就順着渴望,碰到兩片柔軟。
他親了穆湛一下。
這親密的觸碰,讓穆湛徹底愣住,毫無防備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聞鳴玉做了這樣的驚人之舉之後,卻又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親完了就又懶懶地趴下來,身體軟得跟沒有骨頭似的,手腳蜷縮着,像只小貓兒一般,窩在穆湛腿邊,滿足地翹着唇,閉上眼睛睡覺。
吸了滿滿一大口信息素,鼻尖都是濃濃的酒香,仿佛渴極了的旅人終于見到綠洲,往嘴裏灌了甘甜的水,身心愉悅,四肢疲軟得只能躺着,一動不動,宛如進入了賢者狀态。
滿足了,暫時什麽都不想要了。
穆湛回過神來,低頭俯視腿邊的人,目光沉沉,冷嗤一聲:“偷襲完就跑,膽子真大,誰教你的?”
聞鳴玉陷入昏睡,閉着眼睛,什麽都沒聽到,沒有任何反應。
穆湛就有點不爽了,抓住他就把人拎了起來,扯進懷裏,低頭報複一般毫不客氣地吻了回去,強勢地攻略城池,長驅直入,席卷奪走了聞鳴玉嘴裏的氧氣,把人親得喘不上氣來,下意識含糊嗚咽,掙紮着想要躲開這個掠奪似的吻。
但他此時身體發熱,沒什麽力氣,又是坐在穆湛的腿上的姿勢,腰被箍住,手也被抓着,根本沒有推拒的能力。
推了幾下之後,小腿肚酸軟,透着粉色的腳趾只能難受地絞着軟褥,哆哆嗦嗦的,細白的指尖揪着身前人玄色的衣襟,惹出一團皺痕。他的臉很紅,眼尾也紅,被逼得沁出水珠,那模樣無助又可憐。
他的不聽話,讓穆湛皺了皺眉,微涼的指尖箍住他的下巴,讓他無法動彈,然後侵略性十足地加深了這個吻,嘶咬舔舐,宛如兇猛粗暴的野獸,和聞鳴玉剛才一觸即離的完全不同,夾裹着濃烈的占有欲,仿佛是要把人吞了。
穆湛原本只是對他突如其來的小動作不悅,懲罰似的還回去,卻沒想到,真碰到那柔軟時,會不想放開,異常貪婪地奪取着一切。
等這個吻終于結束,聞鳴玉的臉已經紅透了,心髒狂跳,大口大口地喘氣,身體軟得使不上力,只能趴在穆湛懷裏,動一下都沒有力氣。
因為近乎粗暴的親吻,他的嘴唇有些腫,唇色變深暈開一片紅,仿佛塗了胭脂一般豔麗,還泛着濡濕的水光,無力地微微張開,唇縫往外冒着濕熱熱的氣,脆弱地顫抖着,像被雨打濕了的鮮花。
穆湛垂眸盯着他,雙眼是很深的黑色,宛如夜晚的海面,表面平靜底下卻潛藏着暗流湧動的兇險。
他伸手,指腹壓在聞鳴玉的唇上,慢慢揉搓,一點點蹭掉了上面殘留的液體,然後又送到自己的嘴裏舔了舔,還絲毫不覺自己這行為有什麽問題。
穆湛看他還在生病,本打算把人放回床上休息的,但沒想到聞鳴玉不依不饒地黏了過來,本能地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後頸上,啞聲說:“摸摸,摸摸……”
那聲音太低,穆湛一時沒聽清,想讓他再說一遍,聞鳴玉卻很急切,努力攀着他的肩膀,把自己的後頸送到穆湛嘴邊,意識不清地吐着熱息,“抱我,快标記我。”
穆湛不懂什麽是标記,但可以聞到鼻尖缭繞的濃郁果香,充滿了誘惑,耳邊還聽到聞鳴玉撒嬌似的催促,聲音裏帶着破碎的哭腔,受不了似的,“咬我。”
鬼使神差的,穆湛就低下頭,猛地一口咬住了聞鳴玉後頸上的腺體,烈酒信息素強勢侵入。聞鳴玉從來沒被标記過,不知道這感覺竟是如此強烈,一點刺痛,然後是無盡的酥麻,十分複雜,逼得他控制不住悶哼出聲,在穆湛懷裏掙紮起來,“不要……”
但穆湛像餓了許久的野獸,叼住獵物的脖子就絕不會松開,聞鳴玉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嗚咽。
動物天生的本能讓聞鳴玉感覺到了危險,可不管是主動還是被迫,他都吸了太多的信息素,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滿臉酡紅,渾身疲軟,沒有精力防備了,最終只能閉上眼睛,沉沉地昏睡過去。
只是在睡過去的前一秒,半眯着的雙眼似乎模糊地看到,眼前的人,頭頂長出了一對角,深褐色,有些像尖銳的樹杈形狀。
……龍角?
聞鳴玉意識不清,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伸手就想去摸摸穆湛頭頂的角,只是眼皮太重,手軟無力,指尖剛蹭到一點就落下來,睡了過去。
不正常的熱度充斥着整個帷帳,熏得人燥熱難耐。穆湛都像是被聞鳴玉傳染了一般,也身體發熱,口幹舌燥,但他不想要水止渴,而是對聞鳴玉身上散發出來香甜的果味異常癡迷貪戀,好似想把人吃進肚子裏。
聞鳴玉剛才碰到他的龍角一瞬間的觸感,更是怪異至極,腦子都不清醒了。
這對龍角,對穆湛來說其實并不陌生,幼時就出現過幾次,別人都沒有,不正常的東西,他還因此被罵是怪物。後來,他把那些人都殺了,見過龍角的人都已經死了。
但此刻,穆湛第一反應卻不是殺人,而是從心底湧起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渴求。
他抱着聞鳴玉,摸了摸懷裏人發燙的臉,再度低頭吻住他濕軟軟的唇,勾住舌尖,含着舔吮,那架勢宛如一只異常黏主的兇犬,爪子扒拉着主人,幾乎把衣服撕爛。
頭頂的龍角因為動作,不小心蹭着聞鳴玉的額頭,帶起一陣從未有過的麻意。
他一直就不喜歡自己的龍角,但此時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好似有點能接受了,甚至還想用龍角去蹭聞鳴玉,做點什麽更過分的事……
把人摟在懷裏欺負了好半晌,才又放回到床上,自己也在他身旁躺下來,手肘撐在床頭,另一只手勾起聞鳴玉的一縷發絲,百無聊賴地纏繞在手指上把玩。
這半年多,聞鳴玉住在皇宮,雖然是比較偏僻的殿宇,但比起前世和原身在侯府住的日子,可以說是錦衣玉食,身體養得好了很多,一頭墨發也很漂亮,細軟柔順,如綢緞一般鋪散在枕邊,泛着淺淺的光澤。
穆湛玩着他的頭發,眼皮微微撩起,淡淡說:“你最好能活下來。”
語言果然是很奇妙的,明明都是想讓對方不要死,但從一般人嘴裏說出來的話,和暴君說的話,區別卻是極大。
暴君的話,怎麽聽都更像是威脅。搞不好人本來挺有求生欲的,意識模糊間聽到這話,一不小心就吓死了。
所幸,聞鳴玉這會睡得昏沉,什麽都沒有聽到,躺在床上,就像個精致的人偶一般。
接下來三日。
穆湛處理政事以外的時間,都守在了床邊,看聞鳴玉的病情如何,有沒有恢複。每隔兩個時辰,還會有藥送過來,是禦醫開的藥,雖然不清楚聞鳴玉的具體狀況,但補身體的名貴藥材,總不會出錯,吊着命都可以。
而這些湯藥,都是穆湛親手喂聞鳴玉喝的,把人扶起來,圈在自己懷裏,用勺子一口一口地慢慢喂,意外的耐心,時不時還替他擦拭嘴角溢出來的藥液,那堪稱溫柔的動作,把趙德全看得一悚,跟見鬼了似的。
趙德全實在忍不住,上前恭敬說:“陛下貴為萬金之軀,這些事還是由奴來做吧。”
穆湛冷冷地瞥他一眼,“你在教孤做事?”
“不敢,奴絕無此意。”趙德全吓得宛如被掐住了喉嚨,慌忙退到一旁。
穆湛用勺子輕壓住聞鳴玉的下唇,将藥液從唇縫裏送進去,手指微擡起他的下巴,順利喂完了最後一口藥,随手把勺子扔回到藥碗裏,瓷器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輕刮了一下聞鳴玉的喉結,看他因為癢意,無意識抖了一下,勾唇笑着說:“明日還不醒,孤就殺了你。”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
趙德全對所謂的三日之約毫不知情,聽到這句話,只覺後背發毛,冷汗涔涔。不過,就算他知道了,也無法理解。暴君的喜歡果然不是什麽正常的東西。
不知該說是湊巧還是幸運,聞鳴玉還真卡在了最後的時間,醒了過來。
睜眼看到熟悉的華麗床幔時,他還在心裏想,幸好自己理智自控力強,沒扒拉着穆湛狂吸信息素,不然這會可能都被當成什麽腦子有病膽敢冒犯聖上的人,拖出砍頭,然後破席子一卷,扔亂葬崗了。
聞鳴玉躺得太久,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只想爬起來。他剛撐着軟褥晃悠悠坐起來,穆湛正好下朝回來了。
穆湛看到醒過來的人,愣了一下,神情很快就又恢複平靜,走了過去,在床沿坐下。然後,又像是檢查自己的東西那麽幾天過去,有沒有壞了似的,擡手捏了捏他的臉,平淡說:“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聞鳴玉臉邊被捏出了一枚淡淡的指痕,淺紅色的,點綴在有些蒼白的臉上,變得鮮活了。他翹起唇角,笑了笑,“讓陛下擔心了,我沒事。”
穆湛把人壓回到床上,命令說:“沒事最好,孤也沒什麽耐心了,趕緊把身體養回來。”
聞鳴玉傻愣住,才剛起來怎麽就又被迫躺下了?他睡了幾天,身體都酸了,只想起來活動活動啊。
“我覺得,我可以正常行動了。”
他像砧板上的魚,彈跳兩下,試圖再度爬起來,但被穆湛按得牢牢的,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等你身體好了再說。”穆湛不容拒絕。
趙德全也在後面小心勸道:“聞公子,您大病初愈,身體正虛弱,不要勉強了。”
聞鳴玉有些生無可戀。可他根本就沒病,只是假性發情,過了就沒事了啊。
他被迫當起了一條鹹魚,在床上繼續癱着。
別的還好說,最痛苦的是喝藥,那種武火煮沸文火慢熬出來的中藥,大大一碗,剛一端上來,那苦臭味撲鼻而來,還沒喝都感覺自己被殺死了。
這真的是治病的藥嗎?不是要人死的毒藥?
他明明沒病,為什麽要遭受這樣非人的折磨?!
聞鳴玉被逼無奈,只能捏住鼻子,拿起藥碗就灌,咕咚咕咚幾下,以為自己喝完了,睜眼一看,發現還有四分之三,差點兩眼一翻厥過去。
最擔心的發情期過了,沒想到後面還有這樣的事情等着他。對比起來,似乎發情都不怎麽可怕了,忍忍就過去,但這藥的苦忍不了!
最終,聞鳴玉實在憋不住,把主意打到了院子裏的盆栽上。
他要偷偷把藥倒掉。
支開了宮人,他悄咪咪地摸到了外面,身影狗狗祟祟的,順着摸到牆角,對那無辜的盆栽下手。
傾倒藥碗,藥液順着流下來,落入葉子下方的泥土裏,很快滲透進去,消失于其中。
聞鳴玉做壞事心裏很虛,手都有點發抖,兩眼警惕地四處瞄,跟偷吃小魚幹的貓崽崽似的。
但就算比較小心翼翼了,也還是沒躲過去。
第一次是成功倒掉了藥,但才第二次,他就被抓了個正着,似乎穆湛就蹲守着等他做壞事。
幽幽的聲音在身後突然響起,吓得聞鳴玉渾身炸毛,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你在做什麽?”
聞鳴玉條件反射轉身,雙手背在身後,飛快地把藥碗藏起來,嘴角的笑容非常幹巴巴且勉強,“……賞、賞花?”
穆湛瞥了一眼他剛才手抖,濺到葉子上的褐色藥液,悠悠說:“是澆花吧?”
“哈、哈哈,沒有啊,陛下看錯了吧。”
聞鳴玉硬着頭皮瞎說,心想穆湛嘲諷力度十足,傷害不小,他的心都要戳成篩子了嗚。
“想想你的箭術是誰教的。”
穆湛這麽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進了殿內。
聞鳴玉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讪讪地摸了下頭,又虛又慫地跟在穆湛後面,跟犯了錯被家長抓到的小孩一樣。
他走進去之後,垂着頭,蔫巴巴地站着,視線四處亂飄,就是不敢和穆湛對視上。
穆湛坐着,和站着的聞鳴玉形成了高度差距,但自下而上看人,氣勢也一點都不弱,依然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語氣是不容抗拒的強勢。
“剛還有膽子倒藥,怎麽現在連同孤對視都不敢了?”
聞鳴玉擡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地毯,果斷認錯,态度很好很誠懇,“對不起,我做錯了,我不該倒掉藥的。可是,藥真的太苦了,可以不喝嗎?”
他沒有生病,不用喝藥,真的。
但穆湛直接無視了,還讓人端了一碗新的藥過來,滿滿一大碗,味道也極其濃郁要命。聞鳴玉聞到了,都想轉身拔腿就跑。
他默默地向後退了一小步,不死心地掙紮,“陛下,我身體已經好了……”
“過來。”
穆湛命令,強行讓聞鳴玉不得不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聞鳴玉瞄了一眼藥碗,那濃烈的苦臭味很快就充斥了整個屋子,不斷往鼻子裏鑽,簡直上頭,感覺天靈蓋都要被掀起來了。
他故作委屈巴巴的樣子,濕漉漉的雙眼看着穆湛,希望可以不喝。
“陛下……嗚!”
嘴巴剛一張開,才說了兩個字,就被迫咽了回去。因為穆湛趁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藥,怼進了聞鳴玉嘴裏。
聞鳴玉直接苦懵了,苦到眉毛都擰在了一起,臉皺成一團,可憐極了。
“我不……”
他下意識開口拒絕,結果再次被穆湛抓住機會,怼了滿滿一口藥汁進嘴。
聞鳴玉這下徹底傻眼了,怎麽都沒想到,穆湛會這麽強行操作,簡單粗暴得夠可以,一點反應拒絕的機會都不給。
他連話都不敢說了,緊閉着嘴,十分勉強地把嘴裏的藥吞了下去,舌頭苦澀得讓他懷疑不是自己的,眼淚都冒了出來。不是哭,純屬是被苦出來的生理淚水。
只不過,落到某人眼裏,就像只小動物一樣,兩眼通紅,哭得淚汪汪了。
穆湛伸手碰他的眼角,指腹輕壓,蹭掉了上面的淚水,沉聲說:“沒用。”
怎麽聽都是在嘲諷罵他,喝個藥都能哭,小孩子都不如。
聞鳴玉心裏有點不服,如果身體不好要喝藥,他肯定憋着一口氣喝了,關鍵他不需要啊,而且這個藥真不是一般人喝得下的。
他強調說:“這個藥很難喝,真的。”
穆湛不以為然,手裏拿着勺子,漫不經心地攪了攪藥汁,平淡說:“是你自己喝,還是孤繼續喂你?”
語氣溫和,聽起來好像多好說話,實際根本就沒給選擇的機會。
聞鳴玉太明白了,反正都是要喝,長痛不如短痛,一勺一勺多折磨人,一口悶更好。
于是,他一把搶了勺子,有點兇地說:“我自己喝!”
穆湛也沒生氣,就這麽看着他,宛如一個稱職的喝藥監工。
聞鳴玉是準備喝的,但不經意間瞄到穆湛過于平靜的眼神,不知怎麽的,突然“惡”向膽邊生,心裏冒出了個狡詐的想法。
他動作飛快,用勺子舀起一勺藥汁,猛地報複式怼進穆湛嘴裏,穆湛一時毫無防備,還真讓他得逞了。
聞鳴玉成功之後,還跟打爛了花瓶,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圓眼搖晃尾巴的貓貓似的,一臉無辜說:“陛下,我沒撒謊吧?真的很苦。”
穆湛:“……”
聞鳴玉偷瞄他一言難盡的複雜表情,心裏有些想笑,忍不住說:“不過,陛下最厲害了,肯定不怕苦的,還是我太沒用了。”
穆湛擰眉,神情只是被苦得變了一下,很快就又恢複平靜,冷冷地瞥他一眼,警告似的說:“是你要喝藥,還是孤要喝藥?”
聞鳴玉讨好地笑了一下,連忙給他喂了一枚蜜餞,好壓下嘴裏的苦澀。
穆湛吃了蜜餞,但沒有因此就放過他剛才那點小心思,再次端起藥碗,給聞鳴玉喂藥。
尊貴的皇帝陛下一勺一勺親自喂的,多麽大的榮幸。
可當事人聞鳴玉只想哭,心裏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不應該皮那一下的。
但等一大碗藥全喝完,用蜜餞壓下苦澀之後,他想到剛才穆湛被苦到懷疑人生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好像可以了。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的。因為真的太爽了。
穆湛看到他嘴角偷偷勾起一點弧度,唇肉飽滿,泛着濕潤的紅,看起來就軟軟的很好親的樣子。
讓人不禁想起了前幾日的事。
穆湛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讓他不得不看着自己,“那時候你看到了嗎?”
聞鳴玉一臉茫然。
穆湛:“你發熱親孤的時候。”
聞鳴玉瞬間瞪大了眼睛,震驚又不敢置信。等等、是他耳朵出問題了吧?暴君說他做了什麽?
他吓得都結巴了,像是忘了怎麽說話,“我、那個,陛下是在跟我說笑嗎?”
話音剛落,穆湛瞬間冷下了臉,“你忘了?”
聞鳴玉忍不住哆嗦,瘋狂回憶,生怕自己漏出過兔耳朵卻不知道。他弱弱地說:“陛下,我可能燒糊塗了……”
求不知者無罪,可以嗎?
聞鳴玉非常想哭。
穆湛面色黑沉,心情怎麽看都不太好的樣子。聞鳴玉怕死自己翻車了,但空氣詭異的安靜了一會後,穆湛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面無表情轉身,去批奏折了。
聞鳴玉愣住。
怎麽就走了?他到底親沒親穆湛?
沒親的話,穆湛為什麽要開這種玩笑。
親了……的話,穆湛怎麽不追究,身為皇帝不是應該很反感被冒犯嗎?
他想不明白,但下意識不去深想,本能地有點逃避的意思。既然穆湛不說了,他就也無視好了。
接下來兩天,聞鳴玉還是被留在太極殿養病。
他知道自己是沒事,但對別人來說,他不明原因的昏睡高熱,似乎差點就死了。穆湛就把他的病情看得很嚴重。在他說自己身體已經好了,可以一切恢複照常時,穆湛卻還是認為他是個弱雞,一個輕易就能摔碎的瓷器。
穆湛回來,聞鳴玉原本在軟塌上躺着看話本吃點心,按照禮儀規矩,正要起身行禮,結果就被穆湛走過來,又按回到塌上躺着。
聞鳴玉一頭問號,很懵逼。要不是他的腿還能動,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殘廢了。
這麽躺了兩天之後,聞鳴玉終于能回去自己住的宮殿。
只是,他的宮殿換了個地方。
從偏僻安靜的一處,變成了離太極殿最近的蓬萊殿,據說是歷代皇後才有資格住的宮殿,珠璧交映,金碧輝煌,入目盡是奢華。
聞鳴玉很茫然,怎麽莫名其妙就給他換地方?大宮殿是住起來更舒服,但搞不懂穆湛的想法,讓他很心慌。
還多了好幾倍的宮人,全都是伺候他的,一個比一個恭敬有禮,訓練有素。
聞鳴玉被大陣仗地跪拜了一通,轉身就找穆湛,小心翼翼問:“陛下,我之前住得挺好的,怎麽……”
穆湛反問:“不喜歡?”
“不是,只是我不合适……”
他又沒有相對應的身份地位,住這樣的地方,總感覺不知什麽時候就成了禍國妖妃,死得賊快。
穆湛相當的随心所欲,直接說:“喜歡就住,沒有什麽合不合适。”
聞鳴玉還想再說什麽,“可是……”
穆湛的神情就變得有些煩躁不耐,“是不是要孤給你封後了你才住?”
聞鳴玉瞬間用力搖頭,反應從來沒有這麽快過,“我很喜歡,我這就搬進去。”
他這話一出,穆湛的臉色才緩和了些,說:“這是獎勵你三日之內醒過來的。”
聞鳴玉疑惑:“……嗯?”
而站在一旁的趙德全聽到這話,額頭又開始不停地滴冷汗,還不敢伸手擦。
他可是聽見了當初穆湛說的話的,聞公子要是再晚些醒過來,就要被處死了!
醒過來就是各種極好的待遇聖寵,沒醒過來就會死。暴君的愛真是……他都忍不住同情起聞公子來了。
換宮殿一事,在宮裏,到底不是換個住處那麽簡單。一下之間,宛如水滴入熱油裏,沸騰四濺,皇宮裏極不平靜。
所有宮人再一次意識到聞公子在聖上心中地位的非同一般,态度越發敬畏,幾乎都要把他當成聖上一般小心對待。畢竟,要是惹了聞公子不快,聖上知道了,很可能會有無法想象的可怕下場。
蓬萊殿外觀就已經非常宏偉驚豔,走進裏面,更是有種誇張的華麗,價值連城的珍寶随處可見,任何一個拿出去都會引起轟動,但在這裏就跟大白菜一般,不受重視。
哪怕聞鳴玉不怎麽懂鑒賞古董,也看得出來這些東西的貴重。但穆湛就這麽送了出去,讓聞鳴玉随便用。
聞鳴玉一開始還挺有心理壓力的,結果,穆湛倒好,看聞鳴玉拿着鎏金瓷杯喝茶時,不小心被燙到,直接随手把杯子扔了,砸在地上碎裂成片,沒有絲毫的心疼,轉而就又換上更珍貴的青玉盞。
久了之後,聞鳴玉看得多了這些珍寶,都跟着穆湛學壞,變麻木了,看它們就像看一塊錢一個跳樓價大甩賣的東西,用起來十分淡定随意。
半個月後,聞鳴玉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甚至因為補藥喝多了,面色變得比以前更加健康,紅紅粉粉的,很是招人。
也是這時,宮中籌備了一場宴會,是為了給大将軍凱旋慶祝。
聞鳴玉也要出席,換了一身華貴的宮裝。他有一處偏殿,裏面放滿了各種衣裳,都是之前量身定做的,布料剪裁都極為講究,完美凸顯出了他的身材,芝蘭玉樹,溫潤如玉,活脫脫一個少年皇子。
三喜伺候他穿好層層疊疊的衣裳,束好長發,滿眼都是驚豔。
他跟在聞鳴玉身後,走出殿門,看到了同樣穿戴好的聖上。
聞鳴玉擡眼看見的瞬間,不自覺愣神。
平日裏,穆湛不會穿那麽正式的衣服,用料同樣很好,但常服式樣會簡單很多,不像現在這樣,皇家貴胄氣派盡顯。清冷皎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夜風吹過,帶起幾縷黑發,院子裏的花搖晃着,似被冷意凍得微微發抖。
穆湛脊背挺直,紋絲不動,夜裏的寒風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面無表情,高傲冷漠,完全就是一個天生的帝王,令人不敢靠近一分。
但聞鳴玉不知道,他看着穆湛時,穆湛同樣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眼神暗沉,仿佛把人一寸寸全刻進了眼底,圈禁在屬于自己的地盤。
他們一同上了步辇。
這還是聞鳴玉穿越到這裏以來,第一次到公開場合見那麽多人。他心裏難免好奇又緊張,寬大的袖子下,手暗暗捏緊。
穆湛一眼就看出來了。
等步辇停下,穆湛先下去,随即轉身,很輕松就把聞鳴玉拉過來,兩手托住他的腋下,把人抱到地上。
聞鳴玉還在愣神時,穆湛抓住他的胳膊,隔着袖子順着摸下去,捉住了他的手腕,又強行将他捏緊的五指慢慢展開伸直,用力按了按他指甲壓出的月牙彎痕,淺粉色的,微微凹陷。
穆湛看着他,眼神漆黑幽深,仿佛命令的語氣:“這只是一場小宴,你怕什麽?你是孤的人,什麽都不用管,自己玩得開心就行。”
聞鳴玉愣住。恍惚間,竟然有種自己被暴君護着的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玉崽發熱親了人,醒來就忘了。
穆湛:……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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