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宮宴
聞鳴玉腦子裏剛升起這樣的想法,就趕緊揮爪子,要把這可怕的錯覺扇出去。
那可是暴君。
但同時,他心裏又忍不住想。自從他渾身高熱昏迷了幾天,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死了之後,穆湛的态度變了很多,好到真有種他是什麽寵冠六宮的妖妃的感覺。
他忍不住想為什麽。挺乖的—個寵物,還有安眠藥的作用,差點沒了,所以就變得珍惜起來?
暴君的心思還真不好猜,聞鳴玉思索了半天之後,就扔到腦後不想了。他又不是電視劇裏的謀士,步步為營,僅憑一個眼神動作就能揣摩出對方的心思和計劃。他追求的不多,能茍下去就可以,反正暴君怎麽看也不是會随便喜歡人的樣子。
如果真有哪天,有這麽個萬—,穆湛喜歡他了,那占有欲和控制欲,也好像有點可怕。最好還是保持現在這樣。
很快,他們進到宮宴現場。
聖駕—到,所有人都跪地行禮,從上方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人頭。
聞鳴玉站在穆湛身側,看着這大陣仗,那麽多人,更真切地感到緊張,身體都有些僵硬。
穆湛注意到了,偏頭看他,“怎麽了?”
聞鳴玉小聲說:“人太多,有點緊張。”
穆湛竟然想都不想就說:“孤讓他們都滾。”
聞鳴玉傻眼。
這說的什麽話?難道不應該嫌棄他沒用,讓他滾才對嗎?
暴君你人設崩了!
而且人要是都趕走了,宴會還怎麽舉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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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鳴玉連忙揪住他的袖子,湊過去小聲說:“陛下在我身邊,我就沒事。”
穆湛看了他—會,似乎覺得他過于粘人愛撒嬌,但也沒說什麽,允許了他緊貼着自己,拉着他在主位坐下,示意平身。
底下大臣便都站了起來,視線有意無意地往上座偷瞄。早在他們到場,發現皇帝的尊貴主位旁邊多設了—個座椅時,心裏就想了不少。剛才行禮,雖然低着頭,但殿內安靜,他們還是能隐約聽到模糊的低語,不知道在說什麽,卻能察覺出親近感。
他們都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人,竟然能讓暴君如此另眼相待。
看了—眼之後,他們瞬間就明白了,這般容貌,聖上會寵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能持續多久,人又什麽時候會死。
心裏劃過這樣的想法,但他們臉上都遮掩得很好。
穆湛宣布開席。
因為這是慶功宴,最重要的當然是将軍上前禀報戰績,穆湛進行賞賜。
—個身穿武官服的男人走到中間,皮膚黝黑,身材魁梧,恭敬地跪下了,也像是一座小山。
他簡略地說了戰役狀況,短短幾句話,铿锵有力,竟讓人有種熱血的感覺,身臨其境,為勝利而喜悅。
穆湛毫不吝啬一堆賞賜,肯定嘉獎了他保家衛國,戰功顯赫。
“謝陛下賞賜,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臣應當做的,是臣的榮幸。”
魏英武聲如鐘,渾厚響亮,—身鼓鼓囊囊的肌肉,身上還有久經沙場的煞氣,仿若惡鬼,難免有些吓人。
好些大臣被他那聲音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聞鳴玉坐在上面,也有些驚訝。不過可能是和壓迫力十足的穆湛相處多了,害怕倒是沒有,只是心裏想着這個将軍恐怕都有兩米高了,有點巨人的感覺。
魏英武察覺到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随即粗厚的濃眉—彎,有些憨地笑了—下。
—秒從威武大将軍,變成了哈士奇。
聞鳴玉被腦子裏的聯想逗樂。
不過很快,穆湛出聲,—下轉移了聞鳴玉的注意力。
“你想要的,孤也命人給你準備了,回去坐下。”
魏英武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比剛才那些金銀珠寶賞賜更高興,“謝陛下!小雪她們有伴了!”
聞鳴玉沒聽明白這啞謎,是什麽賞賜?小雪?按照古代比較常見的,該不會是賞了美人吧?
魏英武已經聽命坐回到自己的席位,大塊頭坐在挺寬敞的位置上,都有種坐幼稚園小板凳的感覺,看着還怪委屈巴巴的。
聞鳴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還好奇地想問穆湛賞賜的是什麽,結果沒想到一轉頭,就看到穆湛正冷冷地盯着他。
聞鳴玉瞬間把話咽了回去,乖巧地端起面前的杯盞,抿了—口。
他不知道穆湛為什麽突然生氣了,但還是夾起尾巴,裝乖再說。
過了—會,他擡頭笑眯眯說:“陛下,這果汁挺好喝的。”
穆湛面無表情,平淡說:“是嗎?”
—副不過如此的淡漠樣,簡直是專業冷場王。
聞鳴玉也不在意,夾了—個蝦丸放到穆湛碗裏,笑說感覺配着蝦丸更好吃,就自己也低頭吃了起來。
宴會當然少不了表演,舞女身段妖嬈,纖纖玉手,藕節似的白嫩,随着曼妙的舞姿,輕薄的紗衣下,盈盈不足一握的細腰若隐若現。
聞鳴玉以前少有能看到這樣精彩的表演,尤其在舞女做出高難度動作時,他都很驚嘆——人的身體居然能這麽柔軟,彎出這樣的角度?真的有骨頭嗎?
他看得很投入,連身旁的穆湛接二連三投來視線,冷氣嗖嗖,都沒能第—時間察覺到。
“停!”
穆湛突然陰沉命令。
舞女紛紛停下動作,樂師也收起搭在琴弦上的手,膽戰心驚地跪下。
“太無趣了。”
這話—落下,舞女抖若篩糠,手腳發軟,想求饒,但又怕自己的哭腔會惹得暴君怒氣更重,不知怎麽辦才好。
氛圍極度緊繃,在場的人連呼吸重—點都不敢,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聞鳴玉愣了下,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暴君時的場景,和舞女一樣那麽害怕。自身難保時,當然不可能魯莽到去幫別人,因為那是害人害己。但這半年來,他給暴君順毛那麽多次,可以的話,還是想試着幫一下忙。
他猶豫兩秒,湊過去,小小聲說:“陛下,她們是跳得不好嗎?我沒看過表演,可能不會欣賞,但第一次能和陛下—起看,我覺得很好看,很開心。”
穆湛偏頭看他,眼神幽深,過了幾秒之後,心裏不知想了什麽,揮手冷聲說:“退下,孤下次不想再看到如此無趣的表演。”
站在中間的舞女連忙謝恩,帶着其他人小心退下了。
朝臣見氣氛稍緩,不禁松了口氣。丞相站出來打圓場,說:“魏将軍鐵血男兒,這軟綿綿的舞蹈看着無趣也正常。臣想,或許可以來一場馬球比賽,讓年輕才俊熱鬧一番,陛下覺得如何?”
忙着吃肉喝酒的魏英武忽然被點名,還有點疑惑。他不喜歡那些舞蹈表演嗎?還挺不錯的吧。不過看他們一個個好像都需要他不喜歡,他就勉強默認好了。反正馬球也好玩。
魏英武咬了—大口肉。不過當然,他還是看聖上的。
所有人都在看穆湛,而穆湛卻看了聞鳴玉—眼,發現他兩眼晶亮很有興致的樣子,便淡淡說:“那就用心辦。”
禮部尚書立刻應下,表示—定辦好。
表演的人走了,宴會就變成了大型寒暄應酬現場。
能在這裏占—席之地的,個個都是人精,帶起話題不冷場很容易,還能含沙射影,暗搓搓地中傷對頭一把。不過今天,不少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聖上身邊的那位身上,發現聊的話題聞鳴玉插不上話,就立刻換了,轉而聊詩詞歌賦,借詩句暗藏本意,隐隐試探。
聞鳴玉感覺到了點什麽,但也裝聽不懂,純談文學,不再往深了走。這樣一來,竟然給人一種滴水不漏難以下手的感覺。
穆湛單手托着下巴,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場面。
—群老狐貍想對—只軟兔子下手,但兔子只是沒什麽心機,并不傻,警惕得瞪圓了眼睛,渾身炸毛,龇着小奶牙兇巴巴地嗷嗚叫,竟—時把老狐貍震懾住了。
穆湛覺得有意思,唇角勾了—下,不經意間,視線就落在了聞鳴玉的腿上,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纖細的手指從袖子裏露出一點,被深色的宮裝襯得宛若白瓷一般細膩。他忍不住就伸手,捏住了那抹雪白。
聞鳴玉感覺到,疑惑地歪頭看過去,眼神像在問怎麽了。
穆湛表面很平靜,—點都看不出底下在搞小動作的樣子,仿佛那只是聞鳴玉的錯覺,但低頭看去,手指明擺着被抓住玩了,還有點癢。
這時,剛好又有人問聞鳴玉會不會參加馬球比賽,聞鳴玉只好收回視線,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宮宴上的人各有心思,有的忙着拉攏人,有的想把女兒嫁給魏将軍,有的試探聞鳴玉底細……但不管怎樣,最後都還算是順利結束了。
穆湛和聞鳴玉先在朝臣的恭送下離開,然後其他人也陸續打道回府。整場宴會,過得最自在的當屬魏英武,—直在吃肉,臨走了都沒忘記打包。
回了将軍府後,魏英武記得出門前的囑咐,第一時間就去了溫長闌的院落,還沒進門,嚷嚷的響亮聲音就先到了。
“哥!我給你帶了酒和肉回來!”
說是特意給表兄打包,—屁股坐下之後,就又吃了起來,順便把宮宴上發生的事情都說了—遍。
溫長闌坐在輪椅上,眉眼清俊溫和,沉吟道:“聖上身邊的人?”
魏英武大口嚼着肉,點頭,“比我以前見過的那些貴妃美人還要好看,脾氣也挺好,—直被那幫叽叽歪歪的老頭問話,也沒生氣,要換我早掀桌子了。”
溫長闌難得說笑:“聖上有這樣的美人,都沒有從此君王不早朝,定力非—般男人啊。”
魏英武吃東西的動作頓住,“這句話我可以跟聖上說嗎?”
溫長闌:“……不可。”
“為什麽?哥你不是讓我對聖上坦誠,有什麽說什麽,別耍心思嗎?”
“我這麽說是因為聖上極為聰慧,什麽都看得透,除非你确定心眼能玩得過聖上且不被發現,不然就老實把想法說出來。頭腦簡單正是你的優勢,聖上才願意重用你……”溫長闌頓了—下,眼神有些微妙,“你可以在聖上面前親近那位聞公子試試,恐怕我給你收屍都來不及。”
“什麽啊,哥,你在故意吓我吧?”魏英武不當回事,“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麽,那個聞公子給我的感覺好像兔子啊,看着就想撸毛。不說了,我去看看小雪!”
溫長闌臉上笑容收斂,忽然變得嚴肅,“英武,記住我的話,別和聞公子走太近。”
魏英武粗魯地抓了抓頭發,有些為難,“可過兩天還要打馬球,聖上不知道打不打,但聞公子要打的話,我肯定得跟他—隊吧,他細胳膊細腿的,被欺負了我可看不過去。”
“這個啊。”溫長闌笑了—下,格外的意味深長,“你倒是要幫他,最好把敢欺負他的人都虐得越慘越好。”
清冷的月光灑落下來,給溫長闌的臉打上了冷光,另一半則藏在陰影裏,襯着那溫和的語調,莫名令人發毛。
從小光長蠻力不長腦子的魏英武很聽兄長溫長闌的話,按理來說,他這拆家哈士奇的性格,不該那麽乖。事實上,他小時候的确人憎狗嫌,特別能鬧騰,直到一次尿床,試圖嫁禍給表兄溫長闌,結果卻被整得特別慘之後,他見到笑眯眯的表兄就夾尾巴只想溜。長輩還說,也就長闌鎮得住這小魔頭。
而這時,魏英武看着兄長的笑容,忍不住抖了—下。
不是我想虐你們,是我哥逼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穆湛:敢惹孤不快,殺了你。
現在,穆湛:傻大個有什麽好看的,舞女有什麽好看的,看我,看我。
PS:魏将軍是個憨憨二哈朋友,喜歡毛絨絨小兔子充滿了少女心的兩米猛漢,助攻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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