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鮮花餅 (1)
聞鳴玉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模樣,和穆湛心裏想象的一樣,宛如一個發光體,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但有礙眼的人在,十分影響心情。
穆湛看着,臉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如果不是看聞鳴玉還應付得來,他已經強行停止比賽。可即便如此,看向場地的眼神裏還是多了幾分嫌惡煩躁。
丞相膽戰心驚來求見時,他只覺得這老東西過于沒用,家裏後輩都教養不好,直接揮手無視,表明了态度。
這事沒法善了。
中場休息,穆湛從帳篷裏走了出來,打算去敲打一下聞鳴玉,這樣畏手畏腳的樣子實在難看,人都挑釁到面前了,直接殺回去就好。
剛要過去,就看到聞鳴玉從魏英武身後走出來,一副高高在上俯視人的模樣。
穆湛愣了一下,頗感意外,“這表情,孤怎麽覺得有些眼熟?”
身後恭敬跟随的趙德全眉心一跳,下意識脫口答:“和聖上很像。”
剛一說完,趙德全就覺得自己瘋了,看到聞公子和聖上的眼神太像,震驚得腦子都丢了,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他怕聖上怪罪,卻沒想到聖上聽到這話,沒有生氣,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但緊接着,聞鳴玉被攻擊,又反應迅速地反擊回去,甚至要坐到對方身上揍人。
穆湛看到這一幕,臉色驟變,想都不想大步過去,将聞鳴玉拎雞崽似的,強行拉回到自己身邊,一臉不悅。
結果沒想到,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抱住,聞鳴玉一副在外面受了欺負找最親近的人撐腰的樣子,依賴又信任地看着他,“陛下,他欺負我。”
穆湛心裏一動,頓時火氣更盛,但全都是對着欺負聞鳴玉的人。
他面色沉郁,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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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休息夠了。下半場開始,孤也參賽。”
丞相聽到聖上的話,一張老臉都綠了。他很清楚,這孫子是徹底惹惱了聖上,沒得救了。
丞相夫人離得遠,聽不清發生了什麽,終于忍不住,也走過去,卻聽到丞相說:“這事沒辦法了,只求聖上願意留他一命。”
丞相夫人不敢置信,用力抓住丞相的胳膊,“你說什麽?!那可是你的親孫子!”
“你跟我發脾氣有什麽用?平日裏我沒少說讓你別慣着他嗎?性子這般無法無天,來之前我都說了不要招惹聖上身邊的人,他根本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還敢用球杖去抽馬蹄,想殺人嗎?真是好樣的!”丞相一臉怒容。
丞相夫人見他生氣,便放柔語氣,“我知道我平時有些寵溺他,但他還小,不是嗎?以前他對你撒嬌要糖吃,多可愛的一個孩子,你怎麽能不管他,萬一聖上……孫子沒了你不心痛嗎?”
“還小?”丞相橫眉豎目,氣得胡子都抖了抖,壓低了聲音罵,“都十七了,比聞家那庶子還大一歲,整天不務正業。這事我管不了,方才求見聖上也被攔了,你要想去就去,為了個蠢貨賠上整個宗族!”
丞相夫人被他一通話罵得噎住,張了張嘴,似乎知道這有道理,但又無法接受。丞相明白她的心情,怒容微斂,隐晦說:“你就別想太多了,走到這一步,也沒辦法了……我們又不是只有一個孫兒,想想鴻志和文正。”
沉默一會,丞相夫人捏緊了手裏的帕子,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選擇接受這個事實。
而這時,捂住疼痛的肚子,眼神怨毒地瞪着聞鳴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親人放棄了。
聞鳴玉隊伍裏有一個人下場,由穆湛取代上場打。
雙方隊員都上馬,宮人敲響銅鑼,聲音響亮,下半場比賽開始。
因為穆湛的加入,整個氣氛都變了,帳篷裏的觀衆緊張忐忑又期待,心情複雜,場上和穆湛一隊的人想着怎麽把球傳給聖上,對面隊伍則怕傷到聖上,又擔心不盡心打會惹怒聖上,十分難做。
不過很快,比賽進入節奏後,他們就發現自己想的都是白費的。
聖上眼裏根本沒有他們,他們也幾乎碰不到球。
藍衣男已經氣昏了頭,腦子可能被他自己吃了,一心記恨着聞鳴玉剛才揍他,讓他出醜,現在就只想着報複。別人盯着球和聖上,他卻找聞鳴玉的身影,讓馬掉頭,直沖過去,對着聞鳴玉猛揮球杖,力道之大,帶起淩冽的風。
聞鳴玉雙眼一眯,閃過一抹冷色,彎腰靈活地躲了過去。
有人喊:“接球!”
是藍衣男的隊友,見他離球門進,把球傳給了他。藍衣男雖然很想找聞鳴玉麻煩,但球賽也當然是想贏的,他怎麽能接受自己輸給一個卑微的庶子。于是,他連忙用球杖勾住球,朝球門猛地一擊,精準地飛過去,注定要得分。
但眼看就要成功時,球被攔截下來。
聞鳴玉把球又打了回去,傳給魏英武,他力氣大,隔了大半個場地,都讓球射中了球門。
聞鳴玉所在的隊伍得分。
他看了一眼分數差距不斷拉大的計分牌,轉頭朝藍衣男翹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可以說是十分挑釁嚣張了,把藍衣男氣得幾乎吐血。
緊接着,聞鳴玉去追球,藍衣男就騎着馬逼近到他身側,惡意滿滿地揮杖搶球。但就在這時,一根雕刻着華麗龍紋的球杖襲來,重重地擊中他的球杖,震得他虎口發麻疼痛,手一松,球杖被打落在地。
藍衣男大怒,轉頭瞪去,卻對上了穆湛面無表情的臉,雙眼漆黑,宛若深潭,冰冷且深不見底。高位者的氣勢可怕,不用說什麽,就已經讓人不由得噤聲伏地,瑟瑟發抖。
若不是坐在馬上,他現在已經跪地站不起來了。
“陛下……”
他臉色發白,垂着頭,呼吸都有些困難,身體因為恐懼控制不住發抖。
穆湛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直接命令:“為什麽不動?還在比賽。”
藍衣男心慌,他的球杖都掉了,怎麽繼續比賽。他咬牙看向場外,想叫下人給他撿起來。
但穆湛不給他這個機會,再度冷道:“跑。”
藍衣男此時完全沒了剛才的飛揚跋扈,腦子裏只有穆湛殺了多少人用什麽酷刑的恐怖傳聞,後背冷汗如雨,變得畏縮起來。他不敢對暴君怎樣,就把所有情緒都扔到聞鳴玉身上,越發憤恨。
他被迫讓馬前行,眼角的餘光瞪着聞鳴玉。他身後不遠處就是穆湛,漫不經心地騎着馬,速度不快,卻有種步步逼近的壓迫感,宛如兇猛的野獸對待弱小的獵物,不直接殺死,而是惡劣地欣賞着對方的恐懼,看他狼狽逃跑,精神備受折磨,等玩膩了,才利落揮爪,直擊要害。
下一秒,藍衣男騎着的馬措不及防猛地一沉,失去平衡,向前的沖力讓他直接從馬上滾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只看到穆湛坐在馬上,手裏拿着精致的球杖,用看屍體的冰冷眼神俯視他。
是聖上用球杖狠狠地抽了馬蹄!
駿馬吃痛,嘶鳴一聲,異常暴躁地胡亂踩地,自然不會注意到地上躺着的藍衣男,馬蹄重重踐踏,清脆的骨斷聲,還有痛到極致的慘叫聲。
穆湛盯着看了好一會,才揮手讓人把傷者擡下去。治療是一定的,但他下半輩子還能不能站起來,有沒有命熬過去,就是個問題了。
“如此激烈的運動,總會有意外發生,孤覺得需要多小心注意,愛卿們認為呢?”
他禦馬走到帳篷前,自上而下看着朝臣,聲音平淡而薄涼。
“……臣也這麽認為。”
空氣凝滞兩秒,一個聲音打破,緊接着就紛紛都這麽附和。
穆湛漫不經心地掃了一圈,把所有人看得心都緊繃起來,才緩緩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聞鳴玉,“還想玩嗎?”
出了這樣的事,聞鳴玉當然沒心情了,就搖了搖頭。
穆湛随手把球杖扔給趙德全,“孤乏了,回去。”
然後,就翻身下馬,帶着聞鳴玉坐上步辇離開。其餘人等垂首恭送。
路上,穆湛神色倦怠,有些不耐,托着下巴看步辇簾布垂下來的鵝黃穗子,在風中緩緩搖擺。
過了半晌,他收回視線,偏頭看向一旁異常安靜的聞鳴玉,皺眉說:“怎麽不說話,是不滿孤剛才做的嗎?”
聞鳴玉從上了步辇,就看着眼前空氣,發呆走神,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聽見穆湛的聲音,才勉強回神。
他猜到了穆湛把他當做所有物,肯定很反感別人亂動,會做些什麽,但他沒想到,穆湛會親自上場,作風更是簡單粗暴,對方是怎麽做的,就加倍奉還,直接讓對方摔下馬,被馬踩踏,骨頭都不知斷了多少根。
那慘狀,可謂是令人駭然。
他被驚到了,但奇怪的是,除了一開始的意外吓到,後面心裏竟然沒有多少害怕反感的情緒,明明穆湛那樣子是挺可怕的。而且那樣沉郁冰冷的臉色,仿佛不止是把他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寵物。
聞鳴玉抿了抿嘴唇,搖頭說:“沒有,陛下為我出頭,我很開心。他剛才對我下手時都沒有猶豫,沒把我的命當回事,我自然也不會對他心軟。”
他神情認真,卻又有些心虛似的,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實話說,其實我剛才也有想着要怎麽教訓回去的,只是我擔心會惹來麻煩。”
他早就清楚,自己不是什麽多善良溫柔的人,更信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過當然,也不能太魯莽,要考慮過後果能不能承擔再行事。當時做不到的,可以先記在小本子上,以後再找機會。
穆湛聽到他說的這話,唇角勾起,沖淡了臉上的陰沉。
有些意外,這軟綿綿的小動物,平時瞧着柔軟會撒嬌,底下還藏着刺猬般的一面,若是被攻擊了,就會冒出尖銳的刺來,把對方紮得鮮血淋漓,不讓自己吃虧。
那,如果是自己要欺負他呢?
他會警惕到渾身炸毛,瞪圓了眼睛,龇着牙,張嘴一口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破皮流血了也死活不放開?
不,咬手傷害太小了,脆弱的脖子才好。
這樣,他必然要撲進自己懷裏,趴在自己肩上,兩條長腿圈住自己的腰,以最親密的姿勢緊緊貼在一起。然後,咬住肩頸交界的皮膚,血染紅他的嘴唇,紅得豔麗,甚至有一些血會被他吞咽下去,融入到他的身體裏。
兩人仿佛融為了一體。
穆湛笑着,感覺不到痛,反倒興奮得隐隐戰栗。
真期待,這一幕發生。
聞鳴玉不知道穆湛心裏在想什麽,但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不知怎麽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有些發毛,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離這個變态暴君遠一點。
***
“不用怕惹麻煩,孤說過,你想做什麽就做。一個不足為道的人,把比賽都毀了,你要想打馬球,随時都可以叫人來陪你玩。”
馬球比賽中斷,回去路上,穆湛跟他說了這麽一句話。
聞鳴玉聽完之後,總感覺怪怪的,是他的錯覺嗎?怎麽感覺這話有種縱容又寵溺的味道。
奢華的蓬萊殿內。
聞鳴玉一個人待着,又變成了最放松的垂耳兔形态,雪白的一團,抱着胖乎乎的鮮花餅咬,一邊吧唧吧唧吃,一邊糾結地皺眉思考兔生。
想了一會,思緒很快就被香酥可口,甜而不膩的餅餅占據,爽快地把穆湛抛到腦後,不想了。
鮮花餅太香了。
聞鳴玉低頭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幫子嚼,垂下來的兔耳朵随之微微顫動,像兩團柔軟的雲朵。
吃了兩塊鮮花餅後,肚子飽了,但嘴巴還饞,有些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還低頭舔起了爪子上的酥皮碎碎。
舔夠了,他就懶洋洋地往後一倒,大字攤開,躺着床上,雪白的肚皮随着呼吸緩緩起伏。
吃飽了,就很困,很想睡覺呢。
聞鳴玉眼皮耷拉了兩下,忍不住還是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綿長,慢慢入睡。
但才過了兩分鐘不到,床上的垂耳兔就突然一個激靈,抖了抖耳朵,啪的睜開了眼睛,翻身蹦了起來,毛茸茸炸起。
他還有課業沒寫完!淦!
于是,睡覺取消。
聞鳴玉急得跳下床,往前跳了幾下之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軟乎乎的爪子肉墊,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還是個兔子。
他轉身又跳回到床上,變回人形,穿上衣服,跑去寫課業了。
至于最一開始思考的問題?他已經完全忘了。
有什麽比還沒做完的課業重要?沒有!
聞鳴玉坐在書房的桌後面,低頭認真寫着,偶爾蹙眉,停下筆,思索一會,再繼續寫。
終于,把課業都寫完之後,他放松地伸了個懶腰,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沒有人。然後,他悄咪咪地摸出了自己的話本,繼續寫文解壓。
之前發情高熱,又加上最近忙,他斷了好些日子沒寫,都有點忘記自己要寫什麽了。
他把前面寫的看了一遍,越看越樂,誰讓話本裏的反派連連吃癟呢,那可是以穆湛為原型寫的。
聞鳴玉看前面反派倒黴了那麽多次,覺得怎麽也該轉點運了。于是,他提筆開始寫。
小少爺帶着新侍衛出去玩了那麽多次,看他聰明,總是能完美收尾,身手比別人都好,話也不多,就越發喜歡帶他一起出去。
對待自己的人,小少爺一向大方,看誰順眼就會賞錢,只不過,反派有窮神體質,賞了也沒用,于是少爺就把打賞換成別的,問他想要什麽。
但反派也不清楚。
小少爺思索了一下,幹脆送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品閣的糕點,春意樓的招牌菜,很能鬥的蛐蛐,形狀奇特的樹葉……什麽零碎的東西都有,有的值錢,有的不值錢,關鍵是要有趣獨特。
因為這樣,倒顯得反派在一衆下人之中,變得有些特別起來,與衆不同。別人拿了賞錢高興回去收好,反派卻是吃小少爺愛吃的東西,喜歡玩的有趣玩意。小少爺自然會問他覺得怎樣,一來二往,聊天也多了。
有人就看反派不爽了,覺得他後來的,卻得了少爺的注意,委實不公平,就想給他點教訓。那人拿了少爺的玉佩,想放到反派屋裏,陷害他偷東西。
但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反派的房間就塌了。
沒錯,塌了。
隔壁別人的房間都沒事,唯獨他的塌了,像是地震過一樣。
幸運的是,沒有人受傷。
小少爺聽說了,跑過來看,啧啧稱奇,轉頭對反派說:“昨日剛說要賞你塊青玉,你房子就沒了,真是一點富貴命都不能有啊。”
本要陷害反派的下人聽到這話,後背冷汗直冒,要是自己早一步過去,豈不是要被埋在廢墟裏?
這下,他們都不敢靠近反派了,生怕沾上了他的黴運。
小少爺倒是不怕這些,他自認運氣極佳,反派影響不了他,而且這段日子反派跟着他幫他解決了不少事。所以管家擔憂,過來想調走反派時,被小少爺拒絕了。
反倒是當晚,小少爺看反派沒住的地方,讓他守夜,困了可在外間睡。
聞鳴玉寫到這,停了下來,用筆抵住下巴,敲了敲。黴運在恰當的地方,倒是助力呢。
接下來寫什麽,聞鳴玉思索一會,沒有頭緒,幹脆扔筆。
不寫了,餓了,去吃飯!
聞鳴玉把東西小心仔細收好,回了自己住的寝殿,卻意外在門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魁梧身影,小山……啊不,是魏将軍。
他手裏還拿着一個空蕩蕩的籠子,見到他,眼睛都亮了。
宮人們也松了口氣,主子不在,魏将軍又非要進去,兩頭都不能得罪,讓他們很是為難,幸好聞公子這時回來了。
魏将軍笑道:“太好了,你剛好回來,我向聖上得到了恩準,帶我的寵物來讓你看看,結果沒想到剛走到這,它們開了籠子門,跑了進去。”
“寵物?”聞鳴玉歪頭疑惑。
魏英武看他這樣,更覺得萌,忍不住說:“其實在宮宴上見到你,我就想到了我養的兔子,所以想讓你見見。”
說到這,他抓了抓頭發,皺眉懊惱,“把你比作兔子會覺得冒犯嗎?我沒有別的意思。”
聞鳴玉沒有什麽不高興,只是心裏咯噔一下,覺得眼前像哈士奇的家夥出奇的敏銳。他搖頭,“先去找你的寵物,跑遠就不好了。”
魏将軍連忙點頭。
剛走進院子裏,就看到了,根本不用找。它們很乖巧地蹲在那,沒有亂跑。
不是一只,是好幾團毛絨絨,白色,黑色,灰色,棕色,黑白混色……多到好像聞鳴玉這裏突然開了一家兔子動物園。
它們都毛發蓬松柔軟,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好。
魏英武專注地盯着那幾只兔子,兩眼放光,炫耀什麽稀世珍寶似的,“你看,我家小梅,小蘭,小竹,小菊,小霜,小雪都很可愛,很好看吧!”
一個高壯的大漢子,抱着如此可愛的小動物,還少女心爆棚地給它們一個個取名字打扮漂亮,一臉喜愛的模樣,實在有些出人意料,反差極大。
不過……兔子那麽萌,這才是猛男該喜歡的東西啊。
聞鳴玉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魏英武抱起其中一只藍眼白毛的垂耳兔,遞給聞鳴玉看,“這是聖上新賞賜的小霜,有點怕生。”
聞鳴玉這才知道,原來那時候的賞賜不是美人,而是毛絨絨的兔子。
這只垂耳兔确實不喜歡被他抱,掙紮着從他蒲扇般的手裏鑽出來。魏英武擔心兔子疼,小心翼翼的,不敢多用力。于是,垂耳兔很容易就跑了出來,靈活一蹦,就跳到了聞鳴玉腿上,親密地撲進他懷裏,毛茸茸的爪爪抱住,顯然很喜歡他。
魏英武:“……”
差點當場表演一個猛男落淚。明明是他的寵物,怎麽就不喜歡自己,反倒那麽親近聞鳴玉?
聞鳴玉看他那悲傷痛苦的樣子,雖然不應該,但真的很想笑。兔子會親近他是很正常的,畢竟他算是同類,只是別人不知道而已。
他安慰了魏英武幾句,讓他心情好轉,繼續聊了起來。
“它們會自己開籠子門跑出來,蹦跳得很快,太靈活了,一眨眼就看不見了。”魏英武說着抱怨的話,好像在說麻煩麻煩,但臉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就差明寫我家寶貝老聰明了。
聞鳴玉點頭附和:“當然,兔子都很聰明,運動能力很強的。”
魏英武一聽,頓時像見到知音一般激動,“是啊,兔子真的超棒!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兄弟!別人都不跟我聊兔子,還覺得我養這些小動物很怪,簡直放屁!明擺着是他們瞎,這麽可愛的兔子誰不喜歡?”
聞鳴玉十分贊同點頭:“就是就是!”
兔子當然是世界上最可愛最棒的。
“說起來,你也養兔子了嗎?這裏的兔草很新鮮長得很好啊,它們都吃得很開心。”
聽到這,聞鳴玉看了一眼被啃禿了一片的提摩西草,感覺心口一陣鈍痛,有點窒息。他的寶貝草草,沒了好多。突然就看這些可愛的小兔子有點不順眼了,怎麽能随便搶他的口糧呢。
損失了口糧的聞鳴玉決定撸兔子,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于是,等穆湛過來的時候,一眼看到的,就是聞鳴玉被兔子包圍的畫面。
頭頂一只,肩上趴着一只,懷裏一只,腿邊還扒拉着幾只,軟綿綿的團團,就跟糯米糍似的,粘人得不行。
聞鳴玉往前走兩步,它們還緊緊跟着,繼續用爪子抱住衣袍角不放,濕漉漉的眼睛,發出奶乎乎的細弱聲音,怎麽看都像是在撒嬌。
聞鳴玉走到哪,它們就跟到哪。
“看來它們很喜歡你啊,兔子一般都比較獨立,不黏人的,我養了好久,它們也就只在喂食的時候願意親近我。”魏英武看着這一幕,眼神幽怨,心裏酸死了。
在發現穆湛來了之後,魏英武立刻行禮,然後就看到穆湛大步走過來,把趴在聞鳴玉肩上的兔子拎了起來。
被捏住後頸皮的兔子很倉皇無措,小短腿在空氣裏蹬了幾下,對着面無表情的穆湛,小動物本能感覺到危險。
“啊。”聞鳴玉感覺到同類的情緒,連忙伸手想去抱回來,“陛下,你這樣拎它會害怕。”
穆湛神情不耐,直接把兔子扔到魏英武手上,冷聲說:“帶上你的寵物,滾。”
魏英武果斷應聲,就差一句好嘞,麻溜地抱起兔子一個個塞回籠子裏,兔子很黏聞鳴玉,還扒拉着他的衣服不肯松爪子。
穆湛臉色更沉了。
所有兔子都裝好之後,魏英武要走了,還頗為不舍,轉頭對聞鳴玉說:“兄弟,我過兩天再來找你玩啊。”
他還想拍一下聞鳴玉的肩膀,只是被穆湛的眼神一刺,連忙收回了手。走出蓬萊殿好一段距離,他才遲鈍地想起了表兄的囑咐,別和聞鳴玉走太近。但為什麽?那是他異父異母的好兄弟啊!
聖上脾氣不咋地,一個月總有那麽三十天在生氣,他等聖上心情好了,再去求見聞兄弟,一起讨論兔子。
魏英武大狗狗式點頭,覺得自己想得非常周到。
魏英武走了之後,只剩下聞鳴玉和穆湛,一下安靜了不少。
因為剛rua兔子,被好幾只毛絨絨黏着,聞鳴玉衣服上粘了不少的毛毛。他穿着繡有青竹紋的白色錦袍,除了白色的毛,其他顏色的都挺顯眼。
聞鳴玉不怎麽在意,捏住袖子抖了抖,又伸手拍了拍衣服,把毛毛弄下來。
倒是穆湛盯着,神情頗為不悅。
聞鳴玉不知道他在不高興什麽,而是忍不住問了句,“陛下允許魏将軍帶兔子進宮,是也想養兔子嗎?”
他直勾勾地盯着穆湛,都沒有發現,自己現在這樣的表情像極了網上的表情包——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狗子了.jpg
穆湛想都不想,就說:“不想。”
他有些不耐煩,忽然伸手扯開聞鳴玉的衣襟,把上面的兔毛弄掉。聞鳴玉措不及防被驚到,差點以為暴君瘋了,光天化日之下要做點什麽不可描述的事。
穆湛強迫症上線似的,幫他把剩下的一些兔毛慢慢拿掉。因為剛才兔子蹦到懷裏,趴肩上抱胳膊扒拉小腿什麽的,幾乎渾身哪裏都粘了點兔毛,這樣一來,要拿掉,自然要碰到很多地方,即便隔着布料,也有些暧昧了。
聞鳴玉不自在地縮了縮,“……我去把衣服換了。”
穆湛沒攔着,點了點頭,跟他一起從院子入了屋,在桌邊坐下喝茶。
沒過多久,聞鳴玉換了外袍出來。他有一副好相貌,不管穿哪件,都很養眼。
穆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在他走近之後,就聞到熟悉的果香,甜氣襲人。
穆湛倏地伸手勾起聞鳴玉胸前的一縷墨發,漫不經心地把玩。這樣的動作,讓聞鳴玉不得不俯身彎腰,離穆湛極近,只能幾乎貼着人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穆湛的目光宛若實質,徐徐打量,似一點點撫摸過聞鳴玉的臉,從眉眼,到鼻子,嘴唇,下巴,喉結……
聞鳴玉渾身緊繃,總覺得那視線格外的意味深長,仿佛要做些什麽。
但過了一會,穆湛又莫名看向了他的頭頂,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像摸小狗勾那樣。
聞鳴玉一臉茫然。
他并不知道,穆湛心裏是在想剛才他說的關于養兔子的話,第一反應,其實是反感厭惡,幼時的經歷讓他對貓貓狗狗喜歡不起來,更不可能養。
但看着一臉乖巧的聞鳴玉,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如果聞鳴玉頭頂長出毛絨絨的兔耳朵,還有短小一團的尾巴,歪歪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兔子是他的話,似乎養一只,也不是不可以。
聞鳴玉發現,穆湛身上的酒味信息素變得緩和悠長,心情挺不錯的樣子。剛還在生氣,現在又不知因為什麽突然就高興起來,真不愧是喜怒無常的暴君。聞鳴玉搞不懂。
疑似rua好一會之後,穆湛終于滿足收回了手,帶聞鳴玉去禦花園散步。
聞鳴玉跟了上去,總感覺穆湛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因為心裏疑惑,想着事,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就踉跄了一下,差點摔跤。
眼前忽然多出來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他。
穆湛聲音平淡,“你幾歲了,連路都走不好?”
這波嘲笑不冤,聞鳴玉有點尴尬,讪讪地笑了一下,說:“謝陛下,我會專心走路的。”
說完,他就想把手抽回來,卻發現……抽不動。
他愣愣地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穆湛就這麽牽着他往前走,似乎是很嫌棄他走路不穩,順手而已。聞鳴玉總覺得不對勁,被牽着的手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了。
他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想讓穆湛把手松開,但特意說這樣的事好像更奇怪了,說不出口。
猶豫糾結得腦殼疼,所幸不過幾分鐘,穆湛就松開了他的手。
聞鳴玉的手一重獲自由,就立刻收回垂在腿側,手指蜷起,縮進大袖子裏。感覺那只手都被烈酒信息素腌制入味了。
他暗暗松了口氣。
從小徑走出去,就看到了盛開的各色花朵,色彩豔麗,嬌美動人。
這樣的美景,很容易讓人放松心情,慢慢欣賞。
聞鳴玉看着,不禁走神想,這麽多漂亮的花,好些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打理起來多麻煩,也就皇家貴族才能請得起專人精心細養了。
他正感慨着秋天還有那麽多花開得燦爛,轉頭就看見,穆湛伸手摘了一朵下來,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那一片花裏開得最好的一朵。
聞鳴玉一頭問號,花那麽好看,賞就好了,為什麽要摘?
結果,下一秒,他就看到穆湛朝自己走過來,然後,把花別在了他的發間。
聞鳴玉:“……???”
“陛下?”
他下意識伸手,想把那朵花拿下來,但穆湛按住了他的手,說:“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聞鳴玉噎住,很無奈。這是在故意耍他吧?自己一個大男人,頭發上別花多奇怪,只有漂亮的小姑娘才适合。
聞鳴玉皺了一張臉,嘟囔說:“那讓那些宮人都站遠一點,陛下一個人看就好了,只是一會兒啊。”
穆湛聽到這話,勾唇笑了一下,還真命令那些宮人退遠了候着。
聞鳴玉不自在,視線瞄向了穆湛剛才摘花的地方,看到那些花是淡淡的粉色,花瓣層層疊疊,顏色由裏向外,從淡至濃的漸變,十分漂亮。
他随口找了個話題,虛點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陛下,這是什麽花?”
穆湛:“海棠花。”
聞鳴玉:“……”
花沒有任何問題,很好看,只是他一不小心聯想了些不可描述的東西而已。
早知道他就不問了。
但穆湛一眼看出了他細微的神情變化,“怎麽了?”
聞鳴玉搖了搖頭,笑着說:“沒事,只是以前聽說過這種花,現在才知道它長這個樣子。”
“是嗎?”穆湛臉色一冷,沉聲說,“孤要聽實話。”
聞鳴玉:“……”
你這是在為難我胖虎.jpg
聞鳴玉只好半真半假地瞎編,“啊,我只是聽了些關于海棠花的傳聞,不适合說給陛下聽。”
“說。”命令式語氣。
“就是……據說,海棠花是妖怪,在夜裏,會化成極其美麗的人形,雌雄莫辨,美得動人心魄,它們會誘惑男人與之交合,男人抵擋不住,癡迷淪陷,神志不清,最終被吸幹精氣而亡。”
穆湛聽完,一臉就這的表情,頗為嫌棄。
聞鳴玉聳了聳肩膀,以前他看那些文的時候,就震驚過挺多次的。
這都可以?不是,還能用那種東西?
時間那麽長,已經不是人類了吧?會死的吧!
一再瞳孔地震,但也不妨礙他看得臉紅心跳,現在還自認老司機,敢在穆湛面前撒半真半假的謊。
穆湛原本對這奇聞異事不感興趣,但視線不經意間落在聞鳴玉鬓邊的海棠花上,淺粉嬌嫩的花別在耳側,不僅沒把人比下去,反而成了襯托,顯得聞鳴玉眉眼越發精致,膚白細膩如玉,同時高挑修長的骨架也不女氣,只有種恰如其分難以形容的味道。
“花妖。”
穆湛看着他,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聞鳴玉以為他要說什麽,歪頭看去,等了好一會,卻沒聽到後面的話。
散步賞花半個時辰,聞鳴玉早就找機會拿下了花。雖然只是一朵鮮花,但是皇帝親手摘的,也算是禦賜,不好随便扔了,他就拿了回去。
看着那朵粉花,聞鳴玉突然就萌生了一個想法。
他屏退宮人,拿出了自己的話本稿子,再次奮筆疾書。因為有靈感,他寫得很快。
今天的事情改編之後,被他寫進了話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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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慌得滿房間打轉,最後想出了一個馊主意,讓反派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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