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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故裏大致想了一下那個模樣,忍不住問她:“八十多斤,是女生嗎?”

“嗯。”白清竹笑笑。

見她似乎沒有再多說的意思,餘故裏也沒追問,只是又感嘆道:“真厲害啊,我從小運動神經就不太發達,到現在也沒有什麽長進。”

白清竹這下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笑意進了眼底,說道:“以後也有機會可以鍛煉。”

餘故裏聳聳肩膀。

“媽媽這個姨姨是誰?你的朋友嗎?”後排端坐着的餘清越踢了踢自己完好的右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餘故裏。

餘清越不怕生,性格也十分外向,甚至因為家裏人從小寵着她的緣故,還有點像是個小霸王。

餘故裏說道:“她是……”

車慢慢停下了。

餘故裏看了眼窗外,紅燈。

白清竹趁着這會回過頭,笑着說道:“以後我們會住在一起,你可以叫我白阿姨。”

她一轉臉,注意到了餘清越的正臉後,呼吸輕輕屏住了。

餘清越晃晃自己的小腦袋,“好!”

說話間,餘清越也看到了白清竹的臉,好奇的“咦”了一聲。

白清竹聲音放緩,說道:“怎麽了嗎?”

餘清越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歪着頭說:“姨姨,你和我長得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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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竹拿水杯的手一抖,水杯又掉回了籃子。

白清竹:“是嗎?”

“是的呀!”餘清越笑彎了眼睛,“姨姨和越越一樣漂亮呀!”

白清竹一愣,卻慢慢扯出了一抹溫柔的笑。

餘故裏終于看餘清越說夠了,上去把餘清越的嘴巴捏成了鴨子嘴,抱歉的沖着白清竹說:“抱歉,這孩子從小自戀慣了……”

“自戀?”白清竹看她。

餘故裏臉上有幾條黑線下來,說道:“對……她看見哪個漂亮姐姐漂亮阿姨就要湊上去鬧,說的話都一模一樣,也不知道是随了誰了。”

“是嗎。”白清竹恢複正常,好笑的看了眼餘故裏,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微動,卻沒多說。

綠燈亮了。

白清竹目不斜視的開着車,一邊說道:“她的腳是怎麽弄的?”

餘故裏吞吞吐吐的,“這個……”

餘清越舉手搶答:“我自己掉到下水道摔得啦!”

白清竹仿佛永遠不會變色的臉終于出現了某種名為無奈,又有些驚奇的神情,說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餘清越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路上井蓋被人偷了,我沒有看到嘛,啪的一下就蹦下去啦,上來之後臭烘烘的,媽媽都被我臭哭了……”

餘故裏攤手,“就是她說的這個樣子。”

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大晚上去偷井蓋,幸虧下水道底下沒有水,否則餘清越這麽小一個人,恐怕分分鐘就要被水給淹沒了。

白清竹:“……”

她最後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餘故裏:“人沒事就好。”

一路平穩行駛到家。

餘清越扒拉着車窗,看着外面的房子,盯了老半天,最後回過頭問:“媽媽你中彩票了嗎?”

“媽媽沒有中彩票。”餘故裏把餘清越抱下車,一邊往家裏走,一邊說道。

白清竹去停車,這才想起來她還沒來得及告訴餘故裏大門密碼,拿着車鑰匙剛跑回去,就聽見餘清越仰着一張嫩生生的臉,聲音清脆的說:“那你是把妹妹賣了嗎?”

白清竹腳步一頓,伸出去的手被凍得有些發白,下意識問道:“還有個妹妹?”

餘故裏一愣,趕忙搖了搖頭,笑着說:“不是,你誤會了,是家裏養的一只拉布拉多,今年剛三歲,我當女兒疼的,越越平時叫她妹妹。”

白清竹頓了下,把密碼打開,說道:“密碼是79945。”

“好,我記住了。”餘故裏扯扯餘清越小辮兒,“記住了嗎?”

“記得啦。”餘清越抱頭,護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頭毛。

門被關上,屋外的狂風驟雨全都被阻隔在外。

餘故裏還好,反倒是餘清越小朋友特別誇張的舒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玄關的地攤上,任由餘故裏把她的小鞋子脫掉,晃蕩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腳丫,說道:“好暖和呀媽媽。”

“屋裏是地暖。”白清竹道:“要換鞋嗎?”

“要的要的。”餘清越四下環視了一圈,說道:“有寶寶可以穿的拖鞋嗎?我喜歡叮當貓的。”

餘故裏給了她一個暴扣,哭笑不得的說:“媽媽把你的拖鞋帶來了,穿自己的。”

白清竹拿鞋的手一頓,看着抽屜裏粉嫩嫩的拖鞋,沉默了一秒,最終收回了手。

餘清越撅着小嘴,笨手笨腳的給自己穿鞋。

白天搬家又收拾屋子,餘故裏累的夠嗆,八點多就帶着餘清越上樓休息了。

二樓的響動逐漸停止,白天還顯得熱熱鬧鬧的屋子一下子重新恢複到了靜谧。

白清竹站在一樓的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四周一片漆黑,這大約也是這片別墅群的優缺點共存的一幕。

有時候靜的讓人心安,可有時候,靜的也讓人從心裏會升起一片惶然。

她接了杯水,走到了二樓樓梯口。

從餘故裏的房間的縫隙處還能看到一些暖黃的燈光露出來,她幾乎是貪婪地盯着那抹光線,眸中也溢出了些許的暖黃。

一直到門縫重新變黑,她又站了會,這才端着已經變涼的水回到了自己房間。

這也是她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這麽期待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第二天清晨,白清竹起了一大早。

屋裏還是很安靜,但是玄關處卻多出了幾雙不屬于她的鞋。

稍大的那雙還算整齊,只有一個巴掌大的那雙卻扔的橫七豎八,玄關處還沾了不少小腳印。

她蹲在那裏看了會兒,沒忍住,拿出手機給拍了下來。

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加了幾個濾鏡,最後挑選了一個最好看的,給保存了下來。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人喜歡分享生活了。

白清竹看了一眼自己的列表,卻不知道要給誰分享,又要說什麽,只能略顯遺憾的将手機重新鎖屏。

手機剛收起來,身後就響起了腳步聲。

她回過頭一看,是已經穿戴整齊的餘故裏正下樓。

餘故裏發現白清竹在門口的時候也愣了愣,旋即笑着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早。”白清竹站起身。

餘故裏順着她的方向看了眼,也發現了門口亂七八糟的模樣,當下,腦海中莫名想起在醫院的那一幕。

白清竹好像有潔癖。

她趕忙三兩步跑到了她面前,把玄關簡單收拾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昨天太匆忙了,沒顧得上收拾。”

“沒事。”白清竹看着她說:“要送孩子上學?”

“對。”餘故裏走到了廚房,“她九點鐘上課……你要吃點什麽嗎?我一般會做點早餐。”

“都可以。”白清竹端坐在沙發邊,欣賞了一會餘故裏忙忙碌碌的身影,笑着說道:“寶寶很可愛。”

沒有哪個母親會不喜歡有人誇獎自己的孩子的。

餘故裏笑彎了眼睛,笑容燦爛的說道:“很多人都說她又可愛又漂亮。”

“嗯。”白清竹神色柔和道,“大約是遺傳的好,你就很好看。”

平時和別的家長客套着說話的時候,倒也有人這麽說過。

但是大多數時候,雖然知道人家說的是真心實意的話,她也聽慣了,餘故裏都不太當是一回事。

可這話從白清竹口中說出來……

隔着一層霧氣,她看着坐在桌子前面的白清竹,莫名的有些緊張,說道:“謝謝。”

“不客氣。”白清竹颔首。

一大早送完了餘清越,餘故裏又忙着去了一趟盛溪家。

盛溪跟她一起在S市發展,兩人雖然不同行,但是卻拐着彎的有些工作上的交際。

盛溪做的是雜志社編輯,餘故裏是個閑散畫師,雖然簽了公司,但是自由度很高,有時候也會接一些插畫稿件之類的工作,一些工作還都是盛溪這邊給接洽介紹的。

她自己租了一個小公寓,跟餘故裏一樣,也養了一只拉布拉多,是一窩生的,前後只差了幾分鐘。

“真不用咱們倆自己來嗎?”盛溪看了眼搬家公司上的價錢皺眉,“光這一趟來回計價費用就要五百多塊了,到時候他們再坐地起價怎麽辦?敢問你要一千呢你信嗎。”

“算了吧。”餘故裏皺了皺眉,甩着手說道:“我可能老毛病犯了,這幾天手一直疼,上午吃飯的時候都感覺有點抓不住筷子。”

“腱鞘炎嗎?”盛溪一愣,皺着眉撸起餘故裏的袖子看了看,說道:“你下午去檢查一下算了,買點藥吃。”

“嗯。”餘故裏道:“前幾天接了一個圖,差不多一周的工作量,能有七千多的入賬……算下來不錯了,再因為搬家累到,就因小失大了。”

也是這個道理。

最終搬家費用敲定在了八百,餘故裏和盛溪不想跟着一起讨價還家耽誤時間,就給交了錢。

也好在師傅肯幹,中途得知餘故裏手上有舊傷,一點沒含糊,完全沒讓她上過手,全程給搬運完畢了。

餘故裏養着孩子,東西比較多,光是餘清越的玩具就零零散散的堆了四五個箱子,雖然不重,但是卻很占地方。

盛溪看了眼屋裏的東西,也覺得有點頭疼,“你自己收拾的過來嗎?”

“可以。”餘故裏笑着說道:“看着東西多,但其實收拾的很快的。”

“那我送你去醫院吧。”盛溪道,“我正好去那邊辦點事。”

她是開着車過來的。

醫院。

餘故裏看着挂號單上面的名字愣了半天。

護士擡頭看了她一眼,說道:“怎麽了?”

餘故裏回過神,“沒事。”

後面還有人在排隊,餘故裏趕忙拿着自己的單子讓開了。

單子上的是主任醫師,名字是……白清竹。

“請007號患者餘故裏,到7號診室就診。”

廣播迅速的過了兩遍,餘故裏拿着手上的排號單找到了診室,看着坐在電腦桌後面的白清竹,臉上露出了個笑容來,“好巧啊,白……”

她眨了眨眼,說道:“白醫生。”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在門診樓看到的那一幕,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的手。

出門之前已經洗過手了,但是心理原因作祟,餘故裏滿腦子都是白清竹那天用刷子刷手的一幕。

恨不得現在就想沖出去洗個手,好好的用刷子刷一刷。

白清竹看到她倒沒有太多意外,大約是因為剛才按號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餘故裏的名字。

見她進來,指了指對面的床,說道:“坐。”

餘故裏坐在檢查床上,白清竹的腳在地上一點,椅子順勢滑到了餘故裏面前。

大約是勢頭有點猛,椅子中途沒能剎住,兩人膝蓋對到了一起,發出了些許衣料摩擦聲。

白清竹退開了點,說道:“抱歉。”

餘故裏道:“沒事。”

白清竹上下端詳了她一會兒,說道:“哪的問題?”

餘故裏将袖子挽到了手肘的位置,說道:“手臂……啊,我之前來這家醫院也看過,應該有病歷單。”

“之前你就來過?”白清竹擡頭看她。

餘故裏點點頭,“就前兩天,來拿了兩貼膏藥,不過這幾天太忙忘記貼了……手好像又有點嚴重了。”

白清竹皺着眉調出了餘故裏的檔案,看了會說道:“腱鞘炎,肌肉勞損過度。”

“嗯。”餘故裏點頭。

白清竹用桌上的洗手液消完毒,說道:“手有點涼,忍一忍。”

餘故裏還沒反應過來,就察覺白清竹冰涼的手已經摸到了她的手臂上,下意識的抽了口冷氣,“嘶……”

“疼?”白清竹眉毛輕皺,擡眼看她。

她上班的時候會帶一副金邊眼鏡,和很多女生習慣用的圓片不太一樣,白清竹的鏡片都是長方的,顯得格外的嚴肅冷清。

餘故裏看着她鏡片後的淺色眸子,誠實的搖了搖頭,說道:“有一點點。”

“忍一忍。”白清竹話音未落,一手就在餘故裏的手上按了起來。

餘故裏登時察覺到了痛感,眼眶一下就紅了。

“疼的話,”白清竹頓了頓,“你可以抓着我的衣服。”

餘故裏疼的什麽也顧不上來,抖着手抓着白清竹的袖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診室的大門被從外敲了敲。

白清竹頭也不擡道:“進。”

幾個小護士魚貫而入,領頭的那個看到屋裏的情況一愣,說道:“白老師,她們想來學習一下。”

說完,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餘故裏的手上。

“嗯。”白清竹看了她一眼,說道。

診室內一下子又陷入了短暫的靜谧。

幾個小護士目不轉睛的盯着餘故裏和白清竹,恨不得把眼睛都扣在上面。

終于,白清竹松開了手,說道:“好了。”

餘故裏松了口氣,試着轉動了一下手腕,頓時雙眼發亮的說道:“真的好多了!”

“只能暫時緩解,不能根除。”白清竹說道:“之前拿的藥我看了,對症。晚上回去之後就可以貼上,這些天不要做什麽重活,讓手休息……”

她想到了什麽,皺眉說道:“飯也不要做了。”

餘故裏愣愣的點頭,餘光注意到小護士們手不停的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麽。

她剛要起身,就見白清竹後退了點,說道:“腿上怎麽了?”

餘故裏低頭看了一眼。

她淺藍色的牛仔褲上有一塊髒,還有些破線的地方。

然後她乖乖的說道:“路太滑了,進醫院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應該沒什麽……”

白清竹說道:“褲腿撩起來,我看看。”

餘故裏又是乖乖點頭,“好。”

白清竹見她這麽配合的模樣,眉眼有些軟化,笑着說道:“你還挺配合的。”

屋裏的小護士們也莫名笑出了聲音。

餘故裏臉有點紅,看了一圈屋裏的人,沒說話,只小心的把褲腿撩了起來。

腿上有些擦破了皮,滲出了一些組織液,倒是沒流血。

白清竹給她按了按,大約是因為周邊的皮膚有點淤青,餘故裏小口的吸着氣。

“疼嗎?”白清竹問道。

“有一點,不過能忍。”餘故裏道。

白清竹說道:“腿伸出來。”

餘故裏愣愣的說:“啊?”

白清竹拍了拍自己的腿,說道:“放上來。”

最開始敲門的護士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餘故裏有些遲疑,然而白清竹比她先一步,已經将她的腿搬了起來,随後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餘故裏下意識的把腳尖扭到了一邊,“我鞋……”

“沒扭到筋骨。”白清竹擡頭看着她說道。

見沒傷到筋骨,白清竹她上了點藥包紮了一下。

藥有點蟄,餘故裏疼的直抽氣,白清竹皺了皺眉,剛想說她回去自己上就行,就察覺到膝蓋上傳來了一陣涼涼的感覺。

她眼睛毫不意外的瞪大了,就見白清竹低下頭,沖着她傷口的地方吹了口氣。

餘故裏收腿的動作下意識的僵住了。

等她回過神,就連膝蓋上的紗布都已經被包好了。

她有些飄飄然,只覺得右腳似乎踩在棉花上,有傷口的那片地方又有些酥麻和火辣的熱意,一時間居然分不清到底是疼比較多,還是燙比較多。

現在的大夫……都已經敬業到這個程度了嗎?

離開前,餘故裏鬼使神差的往後看了一眼。

被護士們緊緊包裹着的縫隙當中,她看到白清竹沒有去洗手,反而将一手放在了鼻尖,側耳聽着護士們叽叽喳喳的問題。

這是一個慣常思考的姿勢,可是又不太一樣。

白清竹似乎是在……細嗅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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