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越越相當有一個身為想要後媽的小朋友的自覺。

自覺到給巴巴看着, 準備随時打圓場的餘故裏都堵在了窗戶口,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她聽見下方白清竹拉開了車門,似乎是給越越抱到了車上, 一邊跟她說:“不用急。”

越越着急忙慌的, 好像第一次面對人生頭等大事一般:“不行的,這個很着急的!”

“為什麽會很着急?”白清竹一樂。

越越小表情很認真,小眉毛皺着, 特有條理的說:“因為好多小朋友都說家長都要睡在一起的,不睡在一起的家長都不是好家長,會, 會……”

餘故裏豎起耳朵想聽,越越卻消音了。

白清竹像是和她心有靈犀一樣,站在車邊,車門也沒有關上, 很有耐心的說:“會什麽?”

“會離婚的。”越越皺起臉,剛說完這兩個字就連連開口:“呸呸呸。”

“我和你媽媽不會的。”白清竹看着餘清越說:“永遠都不會。”

在上面偷聽的餘故裏一愣神, 白清竹永遠在這方面都這麽篤定,篤定到讓她也就這麽以為。她看着車屁.股消失在小區門口, 不多時重新出現, 逐漸步入外面馬路的車流, 直到再也看不見。

她又站了會兒,被冷風吹得難受, 回到床上, 還困, 但是想看會手機。

卻沒料到剛打開手機,就是一條白清竹發來的信息。

【白清竹:睡了嗎?】

餘故裏想了想,回道:【還沒有, 看看消息,困了就睡。】

【白清竹:嗯。有個事情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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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故裏回她:【什麽?】

那邊停了一會兒,連着發了兩張圖。

餘故裏盯着看了看,才發現那居然是她和越越的照片,而且還很眼熟。

【白清竹:你朋友圈裏發的。我保存很久了,能用來當頭像和桌面背景鎖屏之類的嗎?】

餘故裏一頓,臉上不受控制的騰出了點紅暈來,半晌才回她:【你喜歡就用啊。】

哪還有人這樣的……她只聽說有人不願意用對象的照片做頭像鎖屏,還沒聽書有誰要上趕着用的。

她以為白清竹會跟她回個‘好’,沒料到白清竹那邊停了一會兒,給她發了個:【求之不得。】

這四個字可真是……餘故裏臉有點燙。

沒多會,她就看到白清竹聊天界面的頭像變成了她和越越拍的寫真。

那上面的越越才三歲半,整個人還肉嘟嘟的像是個球,偏偏白的像是在發光,頭發又烏黑又長,留着齊劉海,典型的一個迪士尼小公主。

而她在越越身旁,由着越越親她的臉,兩人都笑的燦爛又熱烈。

餘故裏看着那張只有她和越越的合影陷入了沉思,扒拉出了一邊的相冊來。

要說起來,越越的生日還有小半年的時間。

到時候說不定……可以一家三口一起去拍一個?

白清竹照片很少,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想念院長的時候,也只能抱着那幾張寥寥無幾的照片,反反複複的說已經不知道重複過多少遍的話。

如果照片多了,回憶應該也會變多。

餘故裏心裏打着小九九,在床上折騰半天,又戳開白清竹對話框。

【餘故裏:我也要你的。】

白清竹朋友圈根本沒自拍。

她偷都不知道上哪偷去,家裏更是一個單獨的照片都沒有。

她昨天去了一趟白清竹的卧室,牆面、床頭,到處都空蕩蕩的,整個房間,只有書桌上有一個她們兩人的合影。

只能光明正大的要了。

那邊久違的遲疑了,半晌,她看到屏幕上出現了可憐巴巴的三個字:【我沒有。】

餘故裏看着那仨字兒,也不知道為什麽,越看越可樂,這會兒幹脆也不覺得困了,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打開電腦,等待的時候回她:【沒有不怕啊,我給你畫,成嗎?】

【白清竹:可以。】

餘故裏餘光撇到桌面上什麽東西,臉一紅。

那是她自己的素體模型,男女都有,一個小臂大,裸的,但并沒有什麽細節。

往常也沒覺得有什麽,這玩意兒在自己眼裏就是個模具。可現在要給安上白清竹的臉,她實在是……有點覺得心生激蕩。

平時直播開車浪慣了,這會兒隔着個屏幕,面對着白清竹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白清竹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還不等餘故裏想措辭,她就已經發了一句:【需要擺什麽姿勢嗎?我不是很了解你們都是怎麽操作的。】

餘故裏捏着手機,心想能脫衣服嗎。

她沒敢問,在椅子裏折騰半天,才發了句:【讓我想想。】

怎麽才能達成目的又能顯得很有專業性,還能讓白清竹不覺得她有點……急色。

餘故裏想好了姿勢,白清竹卻沒能回得了家。

她送完越越回來半路上被一條電話打斷了原有的軌跡,半路轉道,開車去了醫院。

到醫院門口的時候,白清竹停了停,在附近精品店買了點糖和水果。

她到店裏看着人給她稱重,特意跟人囑咐了一句說:“包裝好一點,都用紅色的囍字,要雙喜的。”

“要另外加錢的美女。”老板看了她兩眼,“一包加五毛。”

白清竹點頭,利落付款,走的時候,手裏已經拎了兩個籃子,裏面擺滿了水果和糖。

她這次是要去住院部找江獻君,但是東西卻不是帶給她的。

她先去了一趟法律外交部。

荊瀾在裏面加班,白清竹到的時候,她正癱在椅子上,腳蹬在桌子上翹的老高,一本書蓋着臉,光明正大的睡覺。

白清竹把她臉上的書扒拉掉,沒什麽感情的說句:“起了。”

荊瀾五.迷.三.道的睜開眼,看到來人是白清竹,慢慢悠悠打了個哈欠說:“這.□□的,你不在家好好歇着多享受享受甜蜜好時光,來這幹什麽啊?”

白清竹含蓄的說:“剛送完孩子上學。”

荊瀾一頓。

要換別人應該是聽不出白清竹這極為含蓄的言下之意,然而她畢竟和白清竹認識這麽多年,多多少少算是臭味相投,哪怕就這麽一句話,也聽出了個十足十的顯擺。

“行啊你。”荊瀾也高興,困勁兒去了三分:“什麽時候能吃席啊?我到時候肯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吃席等等。”白清竹提着籃子給她:“幫我發一下,理由随便你。”

荊瀾盯着籃子裏的喜糖啧啧有聲,“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麽愛顯擺,跟人在一起了就這麽迫不及待昭告全世界啊?”

白清竹又拿出來了一個小包裝,沒再理會後面荊瀾偷吃的舉動,先一步離開了,臨走前丢下一句:“江獻君那我自己去送,你就不用再過去一趟了。”

得。

荊瀾聳聳肩,被拆穿了想法也沒覺得有什麽,拎着桌上的糖,按照人頭先給法律部被迫跟她一起加班的崽子們一人留了一份,這才大搖大擺的扭臉去了骨科。

走前她撇了眼包裝,一個喜字還不夠,上頭全貼的雙喜。夠燒包的。

白清竹拎了兩籃子,考慮的也周到的不得了——骨科大夫護士加起來也不過那麽十幾二十號人,可外面認識她的老病患多啊,不光有包裝好的,底下還有不少零散的糖。

準備還挺充分,整個就一大尾巴狼。

下次等餘故裏再帶着越越過來,全醫院都得知道她是白老師家眷,怎麽都吃人手軟,下次餘故裏再過來,外頭那些小護士和白清竹帶出來的人就得把稱呼從‘您’給改成‘師母’了。

白清竹戴着口罩一路進的病房,沒想讓人認出來。

進去之後才發現江獻君正在收拾東西,床上的東西歸置整齊,旁邊還放着兩個箱子。旁邊的許岚見她來了,低着頭從床邊站起來,有些局促的說:“我們今天出院,我和君君爸爸給她聯系了一家恢複理療機構……”

“也好。”白清竹道:“那地方環境的确好,大夫和護士都了解過了嗎?”

她沒接什麽客套的話——譬如有什麽問題來找她,直接從根上斷了江獻君的念想。

許岚畢竟是個人精,何嘗聽不出白清竹的言下之意。她嘆了口氣,看着床上哭的眼睛還是紅腫着,雙眸也完全無神的江獻君,還是拉上了隔壁床的簾子,沖着外床剩下的那個病患說:“能給孩子們留個說話的地兒嗎?”

那人也沒不同意,被許岚扶着出去了。

屋裏重新安靜下來,江獻君睜着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着白清竹,一語不發。

白清竹伸手将喜糖遞過去,放在桌上,清清淡淡的說:“給你帶的一份。”

江獻君盯着那喜糖半天,目光熾熱的像是要把它瞪穿,卻沒伸手去接,只覺得上面那個紅色的雙喜刺眼:“你和她真在一起了?”

白清竹沒搭理她:“你不是說想最後見我一面嗎?有事就說,說完我好回家。”

江獻君讓她堵的臉一白,視頻裏看到的那些東西又讓她臉色更加蒼白了。她看着白清竹,說道:“當時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你為什麽不說?你要早說了……”

“即便是我早說了,你也只會說我是在颠倒黑白。”白清竹發出了聲音不明的笑音出來:“你還不了解你自己嗎?”

這根本不是白清竹的假設,而是發生在以往經歷中的種種發生過的曾經。

人的記憶是會不斷的美化自己,從而給自己找出諸多條借口來解釋一切行為。

江獻君當然可以說是因為她當時年紀還小,是因為她什麽都不懂……可又有什麽用。她現在年紀大了,懂了,可行為和當初也沒什麽分別。

說和不說的,沒意義。

江獻君徹底無話了。

她一直以為白清竹欠她的,這信念被她堅持了很多年,一直到現在。

可一盤錄像帶讓她所有堅持的事情全部崩塌——那視頻裏面,甚至還有當年也不過七歲的白清竹,一個人拖着斷腿出去求救的畫面。

血跡從樓梯蔓延到門口,量不多,卻也足夠的觸目驚心。屋外瓢潑大雨,她長大後每次都能聽見她父母後怕的話,說那場雨十年都難得一見,直接把路都淹了。而如果不是有個好心人,等到江家三口從醫院離開,恐怕白清竹已經死了。

那時候她父母又會怎麽做?

說是孩子間的打鬧,失足落下了樓梯,而她還是個話都才剛說全的孩子,甚至都不會被人傳話,調查到最後,也最後只會風平浪靜到像是無事發生,而也不會有誰記得有白清竹這麽個從福利院出來的人。

沒有社會關系,無親無故的這麽個人。

江獻君一直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聽着外面的敲門聲,很久才說:“對不起。”

白清竹目光仍然漠然。

她對江家人沒什麽感情,甚至也并沒有覺得她們欠了自己什麽——大約是因為這家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來說,和陌生人幾乎毫無差別。

只是江獻君太麻煩了。

麻煩到影響到了餘故裏。

糾纏這麽久,她也終于能松了口氣。

白清竹重新站起來,起身往外走。

江獻君在後面扒着床,門開的瞬間,她沖着白清竹的背影喊:“你和她結婚的時候,會給我送請帖嗎?”

白清竹皺着眉,回頭看着江獻君,目光又和走到她身旁的許岚對上。

她緩緩笑了聲,在許岚和江獻君的目光中,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會。”

門被阖上。

白清竹走出醫院大門,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輕松了不少。

她打開微信,手機界面上停留着幾句話。

【餘故裏:中午吃糖醋排骨好不好?】

【餘故裏:明天帶着越越去拆石膏,你有時間嗎,一起?】

【餘故裏:我猜你好像喜歡蒜口的糖醋排骨,我猜對了嗎?】

白清竹眼睛笑彎了起來,回她說:“猜對了。要什麽獎勵?”

獎勵?

餘故裏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登時就來了精神。

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可該矜持的還是得先矜持一下子。

餘故裏清清嗓子,拇指噼裏啪啦的在屏幕上敲打:【我還沒想到,等我想好了告訴你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客氣啥,我做主,你幹啥她都同意。

PS:文案小劇場的內容在後面一點。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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