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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穆蘭懷揣着重重心事洗漱完畢出來, 就幹坐在屋子裏面,任由空調風吹着,一個人枯等了很久。
冬天的太陽一向就跟裝飾品沒兩樣, 可這些天都是難得的大晴天,難得也沒有風, 屋外甚至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火燒雲盛景, 從窗戶往外看,還有不少鄰居紮在屋外面欣賞,笑笑鬧鬧的, 恍惚間居然回到了夏日午後般。
岑穆蘭濕着頭發,身上蒙着一層暖紅,卻沒有心思去湊熱鬧, 微微出了神。
今天她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聽到醫院裏的大夫和護士都在談的事情。
說骨科新來了一個主任醫師, 女大夫, 三十多歲, 姓白,人漂亮,學歷也高, 讀醫學院還能跳級的,滿國上下都數不出幾個, 她算是其中之一。師承貴華,再往上數, 那就是國內最好的大夫李為民徒孫, 算得上是師承名家,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
恰巧餘故裏回來,周阿姨說漏嘴的白大夫, 而這白大夫湊巧是骨科的人,餘清越不經意透露的姨姨,還有餘故裏口中那位甚至不由分說就送她回了普羅市的骨科專家……這一切的一切,兜兜轉轉全都對上了號,根本由不得岑穆蘭不多想。
她是當老師的,少年時期那些少男少女懷春的模樣她見了太多,也更懂得如何去在苗頭還尚未升起前将其掐滅,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拆散了太多對,這些蛛絲馬跡,瞞不過她。
可事情涉及到餘故裏,她又突然之間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餘故裏和別人的情況都不一樣,白清竹也和絕大多數家庭美滿,不知人間疾苦的孩子……也不太一樣。
她和餘可進兩個人全都不算是合格的父母,她們缺席了餘故裏人生太長時間,當年拆散白清竹和餘故裏,就已經做好了要動用鐵血手腕的打算,誰知道餘故裏車禍後陰差陽錯失憶,兩人便帶着餘故裏幹脆離開了故居,回到了老家,此後幾乎銷聲匿跡。
可現在餘故裏不是小孩子了,白清竹也更不是十年前那個青澀的、不敢忤逆他們,甚至小心翼翼到有些卑微示好的學生。
岑穆蘭想了很久,一直到太陽徹底落山,她才恍惚錯過了回醫院的時間,掙紮許久,她和餘故裏說在家休息,今天不回醫院了。
她開了片安.眠.藥,心事重重的吞下,伴着劇烈疲憊而産生的頭疼睡了。
這頭,餘故裏陪床,實在是不舍得讓越越跟着她一起在走廊受罪,想了想,幹脆把越越給送到了醫院門口,白清竹來接的人。
餘故裏看着越越一點眷戀都沒有就爬上車的模樣,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回想不久之前她還黏自己粘的緊,不是很願意和別人單獨相處,現在倒是看見白清竹親的跟什麽似的,恨不得貼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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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竹朝她揮手,說:“明天見。”
餘故裏就覺得這明天見是白清竹明天要把越越送來的意思,當下就點點頭,扒着車窗說:“明天見。”
車窗緩緩合上,只剩下一條小縫隙的時候,又慢慢降下了。
餘故裏眨眨眼,看着白清竹說:“怎麽了?”
白清竹遲疑一下,還是主動撐起身子,越過車窗親了她一下。
唇分之際,白清竹輕聲說:“別太辛苦。”
餘故裏有點臉紅的退開。
這會兒是停車高峰期呢,到處都是人,已經有不少人好奇之下往這邊看了。
她最後說:“越越要是鬧了,你就給我打電話,別太慣着她。”
越越不服氣的從後面嚷嚷了一句:“越越可乖了!”
餘故裏幹脆當沒聽見。
車輛緩緩駛入醫院門前的車流中,餘故裏回到病房,拿出手機,登陸上了幾天都沒爬上過的微博,發了條動态。
魚逐v:談戀愛真美妙。
她發完就跑。
等她洗漱完畢重新打開手機,發現那不過短短六個字的留言,評論和點贊、轉發居然空前絕後的多。
【聊完就跑真刺激?】
【不叨叨個二十分鐘的?】
【我越崽要有後媽了?】
就連轉發的地方都充斥着‘活久見’‘我從小學粉到大學的太太終于脫單了’‘女兒終于長大了’‘我老婆跟着別的女人跑了!’之類的留言。
餘故裏回到評論區,往後扒拉了幾句,一琢磨,還是沒忍住,回了最後那條:【更正一下,我女朋友也是越崽親媽。】
她性向大衆早就已經熟知了。
這一下可真是徹底炸了她自己的老婆窩點了——她粉絲,全都喊她老婆來着。留言空前絕後的高,餘故裏讓這留言數量炸的有點緩不過神,一刷新就能蹦出十幾二十條,且速度還在持續增長,一點停止的苗頭都沒有。
她一頓,突然在衆多留言中看到了這麽一條來:
【房東房客的故事就這麽BE了嗎,美女X美女的組合就這麽破裂了嗎,哦不!】
這條評論居然片刻就被點贊到了高位上,餘故裏看着底下評論,忍不住樂了。
她又回:【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女朋友既是我女兒親媽同時也是我的房東。】
餘故裏讓自己這句話給逗樂了。
這一下,所有人全部統一。
【?】
【????】
餘故裏蒙着被子笑出聲,忍不住使出了越越一大絕技——在床上踢腿。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先前她發愁了很久的問題來。
如果未來有朝一日,越越知道了白清竹是她另外一個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會是什麽反應?
應該不會像是成年的大孩子那樣難以接受,小朋友總是會有一套小朋友自己的邏輯在的。
且就以現在越越喜歡白清竹的程度,以後如果一旦得知白清竹是她另外一個母親,可能還會重新開一次連麥,繼續咋咋呼呼的和她的小夥伴們分享這個消息,在一群小夥伴的追問下,她再又酷又拽的說:嗯,我不光是同性可婚,我還科技生子,知道嗎,我可貴了,我從還是胚胎的時候價格就頂幾套房。
多厲害的結晶啊。
餘故裏被自己腦洞給逗樂了。
迷迷糊糊的,她伴随着手機裏傳來的助眠音樂睡去,唇角都還挂着笑。
第二天餘故裏起了個大早。
說起大早也不合适,她昨晚上壓根沒睡好。在醫院總是睡不踏實的,過道上總會有人來來往往的走動,她看了眼腕子上的健康手環,統計顯示她一共躺了不到七個小時,清醒時間三小時,深睡時間零,其他時間全是淺眠。
好歹比沒閉眼要強,餘故裏在心裏安慰自己,可随之而來她更心疼岑穆蘭了。
她光陪一天床沒休息好就累成這樣,當年岑穆蘭不眠不休照顧她到出院,現在又要日日夜夜照顧餘可進。
如果不是請了護工,還不知道要忙成什麽樣子了。
她簡單的洗漱了一下,素面朝天的,好在她發質軟,用手抓抓就很順,加上皮膚又白又細,稍微收拾一下,仗着也還算年輕,一點疲色都看不出來。
白清竹昨晚上說今早七點半就會把越越送來,盡可能和她媽過來的時間錯開。
餘故裏看了眼時間,打算去醫院樓下等她。
住院部早上熱鬧的很,有一種難得的煙火氣。各個病房門全都開着,笑鬧聲哪裏都有。
住院這麽幾天,餘故裏才發現并不是所有人都跟電視上演的似的,全都是生死離別苦大仇深,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不論是得了什麽病,似乎都已經做好了‘這人會走’的準備。
等到死亡真正來臨的那一刻,反而很平靜。
悲苦永遠都是在人走後的一點一體中體現出來的,餘故裏看着此刻顯得生機盎然。到處都充滿着飯香的走廊,溜溜達達的下了一樓。
她坐在椅子上等了會兒,沒等來白清竹,倒是先等來了岑穆蘭。
餘故裏瞠目結舌的從椅子上坐起來,下意識想跑,哪知道早上候診區人太少,岑穆蘭一眼就看見了她,當下就喊了她一聲。
“你這孩子,打算往哪跑?”岑穆蘭上前将手裏的大桶小包交給餘故裏,瞪了她一眼:“餓了吧?周阿姨八點才去醫院食堂,媽今天起了個大早,去買了你小時候最愛吃的那家小籠包,一路上打車過來的,還熱乎着,上樓一起吃吧。”
餘故裏硬着頭皮接過,跟着她媽走了兩步回到樓上。
要進門的時候,餘故裏才一拍大腿——壞了,越越還在白清竹手裏呢!她媽這要看不見越越還不得急死!
她望向岑穆蘭,還不等她開口問,餘故裏就已經率先說:“媽,我昨晚上把越越送朋友家睡了一晚……”
她百爪撓心的希望她媽別問她為什麽不讓越越跟着她回家照顧,當機立斷的說:“人說待會就把越越給送過來,我去打個電……”
最後一個‘話’字随着餘故裏轉身的動作被吞進喉嚨,徹底消音了。
門口,白清竹懷中抱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孩子手裏拿着根棒棒糖,胖嘟嘟的小腿就開心的亂踢,而白清竹一身白大褂,扣得嚴絲合縫,頭發束成低馬尾,板着臉,完全是一絲不茍的模樣。身後還跟了烏泱泱一片大夫護士,規格不像是湊巧進門,像是領導莅臨巡查的。
餘故裏頭皮登時一緊。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第一個被吓到的居然不是丈母娘,是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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