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莊沉之離開三車間以後,覺得自己畢業後選擇來這個廠的決定倒是正确的,認識了不少有意思的人,他又想起了韓玉珠。
他提出可以幫助她上技術學校以後,她都沒有回複他,只說她還要再考慮考慮,但他知道她肯定會答應的。
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女聲:“莊先生,你等等。”
莊沉之回頭,見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他問:“你是……?”
張玲不好意思道:“我是徐主任的下屬,他讓我來送你的。”
莊沉之仔細回想了一下,徐衛東當時身旁站了一個女孩子,好像就是面前的這個。
“噢。可是我就只有幾步路了呀。”
張玲臉色一僵,說:“是徐主任交代我來送你的。我不把你送過去,他可能會責備我的。”
莊沉之妥協道:“那好吧。”
張玲小跑兩步,走在莊沉之的身旁,主動搭讪道:“您平時喜歡看什麽書呀?我喜歡看列夫托爾斯泰的詩集。”
“我……”莊沉之正準備回答。
“沉之,你在幹什麽?”他們前方傳來馮茗的聲音。
張玲一看是馮茗,連忙扭過頭,不讓她看見自己。
但是,馮茗早就看到張玲了,小女孩那點小心思,她一看就知道。馮茗有個風格,就是做事直接。
當下,她說:“你不是前幾天那個巧克力女孩嗎?”
張玲一聽到巧克力三個字,就像心裏最難堪的那一頁被人狠狠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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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道:“莊先生,我還有點事就不送你了。”說完她就灰溜溜逃了。
莊沉之好奇地問馮茗:“你剛說什麽呢?”
馮茗說:“你忘記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子?就是她呀,你最好離她遠點。”
莊沉之想起來了,但他是個老好人,教育馮茗說:“原來是她。年輕人難免做錯事情,總要給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說對嗎?”
馮茗聽了心裏來氣,這怎麽說得好像是她的錯,是她肚量小緊抓着不放呢?
她轉頭看了寬容的莊沉之一眼,腦子裏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他不會是看上這個張玲了吧?
看來,有必要從長輩層面施加壓力了。馮茗便對莊沉之道:“不說這個了,我媽媽讓你明天到我家去吃飯。”
“明天嗎?”莊沉之想了想說:“對不起,我沒有時間,下次我有空了再去吧。”
馮茗更覺得有問題了:“你明天為什麽會沒有時間?”
莊沉之說,“我和別的朋友已經約好了。”
馮茗還要再問,莊沉之已經說:“我還有工作沒完成,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沒有給馮茗繼續追問的機會。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韓玉珠一直心不在焉。她在猶豫要不要去莊沉之說的那個學校去看看。不去又不舍得錯過這次機會,去了又好像欠了莊沉之的人情。
一晃神,差點給人把菜給打錯了,韓玉珠連忙道歉說:“對不起……”
一擡頭,面前的竟然是她寝室裏面的兩個死對頭室友,她們的嘴巴張得能吞下雞蛋了。平時也沒來這個窗口,現在走近了才看清是韓玉珠。
于淑蘭聲音特別有底氣:“原來你就是在食堂上班啊?那你之前口氣大得要死,揚言要把我趕出廠?”
于淑蘭唾棄自己被一個小女孩吓到了,她原本以為韓玉珠有多大關系,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嘛。
于淑蘭身旁的丁麗腦回路和她不在一個頻道上,丁麗大大咧咧對韓玉珠道:“既然你是窗口工作的,那能不能給我多打一點菜?”
韓玉珠笑出聲了,于淑蘭覺得丁麗給自己丢人了,硬扯着她的袖子把人拖走了。
臨走前,于淑蘭還回頭瞪了韓玉珠一眼,韓玉珠搞不懂她在瞪什麽,也懶得去想。
這個小插曲過後,韓玉珠終于下定了決心,欠莊沉之的人情可以以後再還,但這個機會是不可錯過的。午餐過後,她對旁邊的阿姨說:“我下午有點事就不過來了。”
說完,她就剛回寝室換衣服,上身換了一件粉色格子大衣。下身換了一件灰色棉褲。一個藍色的圍巾包住了下半邊臉和頭發,出了廠子就趕往莊沉之說的那個學校。
韓玉珠一到學校門口,發現莊沉之已經早早的等候在那兒了。她走過去,吃驚地問:“你來這兒幹嘛啊?”
莊沉之理所當然道:“陪你面試啊。沒有我的引薦,校長都不一定會見你。”
韓玉珠冷靜了一下,說:“我有事情必須要和你坦白。其實,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韓大姐,她家裏有事讓我代她的班,所以我也不是什麽單親媽媽。之前我們不熟,我覺得沒必要解釋。”
莊沉之聽後反而笑道:“那我們現在是熟了嗎?”
韓玉珠看他好像一點兒也不意外,驚訝地問他:“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莊沉之說:“給你報名表的那天,幫我找打掃的那個朋友來到辦公室,問我你是誰,我才知道你不是他找的那一個。”
韓玉珠問:“我都不是你以為的單親媽媽了,你還要繼續幫我?”
莊沉之認真道:“我想你弄錯因果了,我是把你當朋友,想幫助你這個人,你婚否育否我并不關心。”
“其實,我已經結……”韓玉珠還要開口。
莊沉之看了看手表,打斷了她:“好了,有什麽事等我們出來以後再說,好嗎?現在已經2:30了,我們再不進去就遲到了。”
說完這話,他已經擡腳先一個人進去了。韓玉珠沒法,只能跟在他的身後進去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這個技術學校有三層樓,每一層有十幾間教室。他們剛一走進去,就有一個穿着制服的小姐走過來了,問:“你是莊先生嗎?”
莊沉之點點頭,那位小姐就說:“請随我來。”
然後,他們二人就被直接帶到了三樓的校長辦公室。
韓玉珠有點忐忑地問:“這個學校可靠嗎?有辦校資格嗎?”她聽說過,有些沒有辦校資格的野雞學校,把學員騙進去了,就開始亂收費了。
莊沉之好笑道:“我家的阿姨之前就是在這裏讀的,這學校是我考察過為她選的。”
韓玉珠問:“哪個阿姨啊?”她有點不信,莊沉之的家世,家裏竟然還有人會來讀技校。
莊沉之說:“做飯的阿姨,來這裏學的烹饪。”
韓玉珠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氣呼呼往辦公室裏走。
莊沉之拉住了她的臂膀,提醒:“你的圍巾是不是該取下來了?蒙面見人可不禮貌。”
韓玉珠就取下了圍巾,在莊沉之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正臉。
莊沉之只多看了她兩秒,臉上也看不出其他的反應。兩秒後,他放下手,對韓玉珠說,“我們進去吧。”
接待他們的這個校長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年男人。
韓玉珠坐在莊沉之的身旁,聽他和校長寒暄,她自己一句話都插不上。
他們說了一會兒,校長轉頭過來問她:“韓同志是什麽學歷?”
韓玉珠不好意思地說:“小學。”
校長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她的學歷會這麽低吧。
莊沉之也有點尴尬,他問校長:“這個沒關系吧?”
校長說:“要是別人來,那可能還有點困難。但既然是莊先生的朋友,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莊沉之聽了這阿谀奉承的話,也只能笑笑了說:“謝謝。”
校長又問韓玉珠:“報名表帶來了嗎?”
韓玉珠從包裏面拿出了報名表,莊沉之接過看了一眼,就遞給了這個校長。
校長接過後說:“你的字寫得還挺漂亮的。”
韓玉珠謙虛道:“一般一般。”
校長又問韓玉珠:“想好了讀什麽班嗎?”
莊沉之看着韓玉珠建議說:“看護班?幼教班?烹饪班?”
韓玉珠已經想好了說:“服裝裁剪與設計班。”
莊沉之一聽說:“也好。”
校長看過報名表後說:“好了,沒問題了,你們去教務處交了報名費20塊錢,就算正式入學了。”
韓玉珠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她以為今天就是來看看環境的,哪裏曉得今天就可以辦入學了。
兩人從辦公室走出來,往財務處走去。韓玉珠交了錢,心裏還在納悶,這個莊沉之怎麽對自己這麽好呢?要不是他前世對馮茗情深義重,她都懷疑他對自己有啥企圖了。
兩人走出了學校,韓玉珠對他說:“謝謝你的幫助。”
莊沉之說:“都是朋友,客氣什麽。”
他又問韓玉珠:“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別處走走?”
韓玉珠覺得他這個問題非常奇怪,她以前和相親對象見面,對方如果對她感興趣,就會問這句話。但是她和莊沉之有什麽好一起走走的?
她說:“不用了,我還是先回廠裏吧。”
“好,那我送你。”
韓玉珠正要說不用,一輛黑色的汽車已經駛過來,在兩人身前停下了,很明顯是莊沉之的專用車。
莊沉之為她打開車門說:“走吧,坐這個會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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