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徐衛東要出廠辦事, 看到莊沉之的汽車開進來,就停在廠子門口,他正準備走過去打個招呼。
只見,車門打開, 莊沉之先下來, 然後他走到另一側開了車門, 車裏走下來一個女的。莊沉之對這個女的很體貼, 手還擱在車頂怕她磕到。
徐衛東更要上前調侃兩句了, 但是下一刻,女的轉過臉,徐衛東嘴邊的蘆草掉下來, 這不是他媳婦嗎?
韓玉珠對莊沉之笑着點點頭, 看他的車開走,她才轉身打算回辦公室。
徐衛東正要上前堵人,身邊的何小武攔住了他:“衛哥,你看什麽呢?咱再不走, 街道辦事處就要下班關門了。”
要是找韓玉珠,沒有半個小時解決不了。但是, 他手上還有事要辦, 徐衛東只好說:“我們走吧。”
第二天中午, 徐衛東直接到韓玉珠工作的食堂窗口找她。他臉色不太好地道:“我在這兒等你, 你忙完,到那邊的桌子上找我。”
韓玉珠關心地問:“你臉色不太好, 是不是病了?”她用勺子給徐衛東舀了一勺湯, 細心囑咐他:“好好吃飯啊。”
徐衛東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一言不發端了飯盒,走到不遠處一張飯桌上等韓玉珠。
今天在食堂吃飯的人特別多, 室內更是擠成一鍋粥了。一個剃寸頭、面相兇煞的人四處張望了一下,就朝她們這邊走過來了,他直接一把推開了要給韓玉珠遞飯盒的女工,霸道地插到了隊伍最前面。
窗口的案板上都是湯油,他也當沒看見,雙臂擱在上面,流裏流氣對韓玉珠說:“給我搞一份。”
韓玉珠看了看被他欺負的女工,拿着勺子指着說:“你去後面排隊去。”
徐衛東是她老公,她不信,在這廠裏,還有人敢對她怎麽樣。
這個寸頭男用小指摳了摳耳道,戲耍地問:“你說啥?我耳背,聽不見!”
“聽不見是嗎?”韓玉珠轉頭喊後邊一個塊頭特大的男的:“周大哥,你來替我一下,我要提前下班……”
這個寸頭男一聽就急了,要是現在就把這個女的氣走了,後面還搞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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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點頭說:“行,你牛逼,我就去後面排一回隊。”
韓玉珠看他真的去隊伍後面排隊了,才繼續自己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這個寸頭男的又排隊走到前面來了。他又撐在那個油乎乎的案板上,一點都不講究衛生。
韓玉珠冷着臉說:“票呢?”她猜測着這個猥瑣男不會是要吃白食?
這個男的倒從衣服口袋裏摳了一堆結成巴的飯票,韓玉珠忍着嫌棄從裏面抽了一張,用鐵盤子給他打了一份飯菜。
這個男的還挑刺道:“你這個女的是怎麽回事?我看你給別人弄那麽多,我的直接少一半,你是不是故意報複啊?”
韓玉珠懶得理他,把餐盤丢在他面前,接着幫下一個打飯菜了。
韓玉珠還以為有的掰扯的,這個男的卻端了餐盤,只對韓玉珠說狠話道:“行,你牛逼,你等着。”
韓玉珠看着他端着餐盤走了,才略松了一口氣。
和她一起工作的大姐問她:“你最近是得罪過什麽人嗎?我看這人是沖着你來的,你小心點。”
韓玉珠說:“我不知道啊,我都不認識他。”
她剛說完這句話,“哐當”一聲,一個鐵餐盤丢到了韓玉珠面前,韓玉珠正在和人說話,沒有防備下被吓得打了個哆嗦。
寸頭男去而又返,站在了她的面前,只是這回他的眼神更為兇神惡煞,就像要把韓玉珠吃了一樣。和韓玉珠一起工作的同事都被吓得夠嗆,跑到後面去找食堂負責的老陳了。
韓玉珠剛才只是被那個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到了,現在搞清狀況她反而不怕了。再說,徐衛東不是還在嗎,有什麽事他肯定會兜着的。
韓玉珠往徐衛東剛才坐的位置看了一眼。打臉來得太快,那裏已經沒人了,徐衛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只怕走了有一會兒了。
韓玉珠只能自己撐了,她深知氣勢上不能慫,她站直了身子道:“你再在這裏鬧事,我就叫保衛科的同志來。”
叫林小強的寸頭男沒想到這個女的這麽橫,現在還敢威脅他。
正好,這個時候老陳不在,韓玉珠剛才求助的周大哥聽到情況從後面走出來了。一見這劍拔弩張的場面,他先對林小強賠禮道:“是我們的食堂招待不周,這位同志你先消消火。”
他轉頭對韓玉珠小聲道:“你別在這兒待着了,先去後面避避。”
韓玉珠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知道自己再待着只能火上澆油,只好脫了圍裙,打算先離開了。
此時,那個林小強一拳頭打在了窗口的塑料玻璃上,他像個地痞無賴吼道:“他媽的,老子的事情沒解決,誰都不準走,尤其你這婆娘!”
他指着韓玉珠橫道,用語非常粗蠻。
老周就不敢再讓韓玉珠走了,這個林小強的“混名”他是有所耳聞的,仗着自己有個小有勢力的哥哥,平日裏也沒少欺負別人。
他陪着笑臉說:“這位同志,到底遇到什麽事情?我們會盡力為你解決的。”
林小強并不把他放在眼裏,放話道:“把你們這裏負責投訴的人給我叫來,我今天要投訴這個婆娘。”
衆人都轉頭看着韓玉珠,韓玉珠站出來,冷着臉道:“我就是,你有什麽要和我說的?”
這句話就好比“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饒是林小強都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他抓了抓青皮頭,豁出去了。
他端起那個餐盤子,用手在裏面扒了扒,“你給老子打的菜裏面全是你的頭發,你讓老子怎麽吃!”
衆人看他的餐盤裏,飯裏夾着幾根長發,菜油裏混着幾根長發,就像吃頭發套餐,着實有點惡心。
韓玉珠一看就知道這人是有備而來,她不服氣道:“你有什麽證據,這是我的頭發?”
林小強就等着她這句話,他說:“不是你的,那就是你們食堂後廚的?”
他不懷好意笑道:“你們後廚衛生條件這麽髒,那我要寫信向上面檢舉了。”
韓玉珠一個小職員自己不注意,可比把罪名扣給整個後廚要好多了。
老周就出來道:“是我們這個韓同志個人疏忽,這樣吧,我們重新給你打份飯菜,你這個月的飯菜我們都免費提供了,當是給您的補償。您看這樣行嗎?”
補償條件都這麽優厚了,大家想着這個故意生事的無賴該知足了。哪知,這人一開始的目的就不在此。
他嚷嚷着:“你們是看不起人,當老子吃不起飯?老子要的是這個嗎?”
韓玉珠被他氣笑了,“你到底要幹什麽?”她猜測和自己有關。
果然,這人一聽韓玉珠開口就來精神了,他指着這盤飯菜說:“既然是你的錯,那你是不是該把這飯吃下去?”
衆人一聽覺得可以接受,他們是從饑荒年代過來的,有的連樹皮都吃過,這飯菜又沒特別髒,把頭發挑出來還是一樣可以吃嘛,就想幫韓玉珠答應下來。
“等等。”
未料,這個無賴還有後招,他挪開餐盤說:“這樣太便宜你了,我幫你加加料。”
說完,他往這盤飯裏面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韓玉珠站在很遠,都被惡心得差點吐了。
連老周都憤憤不平道:“林小強,你這太過分了啊!欺負女同志,你還是不是個東西!”
林小強桀桀怪笑了兩聲,威脅說:“她不吃下去,老子就一直在這裏鬧。”
徐衛東這個時候正好出現在人群外面,聽到這話就要沖上前了。但是韓玉珠看到了,對他搖了搖頭,他就硬是忍住了。
韓玉珠從林小強的餐盤裏撚起一根說:“我不知道你從哪弄來的女人的長發,但這頭發枯燥幹黃,肯定不是我的。”
同事大姐也給她幫腔道:“這頭發發質這麽差,肯定不是咱們小韓的!”
林小強耍無賴道:“老子聽不懂啥發質不發質的,老子就認這是這婆娘的。”
徐衛東聽到這裏實在忍不下去,捏着拳頭就要扒開人群上前了。
這時候,一個聲音響起:“我有個辦法。”
衆人循着聲音看過去,莊沉之從另一邊的人群中走出來。
他做事總有文人氣,這時候還自我介紹道:“我是一車間的莊沉之。”
林小強聽他哥提過這個名字,好像是說得罪不得,他的嚣張氣焰就小了點。
莊沉之對林小強道:“既然你堅持這頭發是小韓同志的,而小韓同志堅持不是自己的。”
林小強說:“難道她說不是就不是?”他堅信,她們拿他沒辦法的。
莊沉之說:“那我有一個辦法,我有一個朋友在實驗室工作,我把這頭發拿去給他化驗便知。”
林小強一聽就吓到了:“大哥,不用搞這麽麻煩吧,幾根頭發還要拿去化驗?”
韓玉珠硬氣道:“當然要,化驗的錢我來出。到時候若不是我的,你給我跪下道歉。反之也一樣。”
林小強一聽就慫了,這他不是必輸嗎?他又無賴起來了:“憑什麽你們說什麽是什麽,我看你們是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
這種無賴,正常人是和他掰扯不清楚的。老周撸起袖子說:“你滾不滾!”不滾,他就要來揍人。
林小強見大勢已去,又怕挨揍,灰溜溜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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