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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好像就等着這句話, 他說:“既然您直接問了,那我就不繞彎子了。你們有沒有打算把女兒送給別人養?
“你說什麽?”徐衛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人卻沒有看出不對勁兒,還在自顧自覺得很有道理地勸說道:“你們也別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們肯定是想生個兒子的。我姐夫是XX單位的, 家裏兩套房, 只是我姐姐不能生。他們沒奢望能要個兒子, 能有個女兒就不錯了。你們的女兒要是給他們養, 我姐姐他們一定會好好善待她的。”
他這番話說出來, 病房裏的徐母和韓玉珠都石化了,徐衛東更是臉色鐵青。
那人實在沒個眼力見兒,還以為不說話就是事情有戲。他接着說道:“在民警來辦出生證明前, 讓我把孩子抱走。後面的手續我們家來想辦法辦, 你們什麽都不用幹就少了個麻煩……”
他的話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一拳,人也被徐衛東扔到門外了,連帶來的紅糖都被砸到了他的身上。
徐衛東暴怒:“趁老子殺人前, 趕緊滾。”
那人當衆出醜,挺沒面子的, 嘴裏還嚷嚷着:“你當誰稀得你家那個女娃, 我去路邊也能撿一個。”
徐衛東臉色已經陰得能滴水, 正好這個時候辦出生證明的民警快要走過來了, 徐衛東就喊道:“警察同志,這裏有個上門的人拐子……”
這個中年男人終于意識到他惹了大麻煩, 吓得快尿褲子了, 連掉在地上的紅糖都不敢撿,爬起來哆哆嗦嗦地就跑了。
民警走過來問徐衛東:“你剛才說什麽?”
徐衛東說:“哦,剛才來了一個神經病, 現在他人已經跑了。您是來辦我女兒的出生證明吧?病房在這邊。”
這個年代的出生證明還是手寫的,但是紅豔豔的章子還是很權威的。
民警核實了父母的身份,就簽發好了出生證明,還囑咐着:“記得拿出生證明去戶籍地上戶口。”
徐衛東起身答謝,出門送走了民警,回病房時把女兒也從保溫室接回來了,他的女兒頭發上還是黏糊糊的。
韓玉珠抱着女兒逗道:“這是誰家的髒娃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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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徐母打了開水,倒進水盆裏,又把專門帶來的艾草泡在裏面,讓徐衛東幫着她給小孫女洗澡,嬰兒頭上黏糊糊的東西終于被洗去了。
徐衛東之前把嬰兒的新衣服都塞到了床尾被子裏,現在正好把已經捂熱的衣服挖出來,嬰兒換上以後也不會冷。
之後,韓玉珠抱着女兒給她喂。這是第一次喂,韓玉珠疼得快要哭起來了。
徐衛東在一旁看見了,急問徐母:“她怎麽疼成這樣?”
徐母無奈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大家喂孩子都是這樣疼的,她後面習慣了就好的。”
徐衛東問:“那以後能不能讓孩子吃奶粉?”
此時,疼痛緩解,韓玉珠才有力氣說話:“剛出生還是先吃母乳,比較有營養。後面再混搭着奶粉一起吃。”
徐衛東拉着她的手,心疼道:“你受苦了。”
他心裏有個想法,以後不能再讓她受這樣的苦了。但是當着徐母的面,他不能把這個打算說出來。
洗完澡的嬰兒非常有精神,睜着眼睛蹬着短腿兒,今天她的手臂充血了,摸起來軟軟糯糯的。
徐衛東就抱着輕輕搖晃,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韓玉珠看見了,提醒道:“你不要這樣抱着她走,萬一她習慣了,就總是要人抱着她。”
徐衛東不以為然:“多大的事,抱着就抱着。”
韓玉珠就懶得和他争辯,等着看他吃苦頭。
果然,這樣抱着走了很久,徐衛東的手臂也酸了,剛把小嬰兒放到床上,甩了甩手臂,小嬰兒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徐衛東就慌了,只能又把她抱起來,嬰兒一回到人的懷抱裏就不哭了。
徐衛東愣愣道:“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一沾到床就哭?”
韓玉珠說:“我說什麽來着,你還不聽。”
徐衛東不信邪,抱着小嬰兒串門,去看別人家孩子是怎麽樣的。
隔壁房的孩子比她女兒大一天,他進去時,那孩子一個人躺在床上玩自己的,他家的大人聊着天都沒管他。
徐衛東抱着女兒問:“你家的孩子在床上不哭嗎?”
那家的奶奶說:“有啥好哭的?喂飽了奶不就完事了?”
那個奶奶看徐衛東抱着女兒走個不停:“你不會帶孩子的喲,一直抱着孩子,會把他寵壞的,以後就很難帶。”
她又問:“你家是兒子吧?”
徐衛東嚴肅臉說:“是女兒。”
那個奶奶就滿不在乎:“女兒就更不用管。”
徐衛東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女兒怎麽了,我樂意慣着我女兒。”
說完,他也沒心思再在這裏呆了,抱着女兒回了自家病房。回去的時候女兒正好睡着了,徐衛東就把她放到了韓玉珠旁邊,這回她終于不哭了。
韓玉珠看他還真抱了這麽久,問:“還是很辛苦的吧?”
徐衛東說:“照顧自己的女兒有什麽辛苦的?”
韓玉珠以為他是好面子才這麽說的,轉頭看到他又不停歇地拿尿布去洗。
尿布都是韓玉珠剪她和徐衛東的內衫做的,布料比較柔軟,也方便清洗。加上剛出生的嬰兒拉的粑粑都是松濕的。
提着髒尿布在水盆裏甩一圈,基本就幹淨了。徐衛東洗完就把它們晾到了窗戶那裏,奶爸姿态娴熟。
又住了一天院,到了第三天韓玉珠才出院。此時徐衛東請的假也到期了,因為徐母還在這照顧她,他也就放心地去上班了。
韓玉珠在懷孕的第三個月,孕肚還不明顯時,已經在本市重操舊業,開了一家店,還招了兩個學徒。她待産到坐月子的這段時間,也沒打算關店鋪門,接的單子就當給徒弟的磨練。
家裏孩子睡的搖籃是早就定做好了的,籃子頭部插了一把辟邪的剪子。客廳的大門也懸挂了一把木質的小弓箭和一面鏡子。這都是自老人那輩就傳下來的習俗。
孩子的衣服上要綁一個朱砂做的羅漢,不能把孩子一個人丢在房間裏,她身邊時刻都要有一個人守着。晚上睡覺的時候,房間的燈也不能關,要整宿開着。
徐衛東好歹是個廠長,給他配的房子也是三室一廳,還帶一個小花園。徐母怕整晚開燈影響他上班,就讓他搬到空着的客房去睡。
徐衛東卻不同意說:“老婆照顧着女兒受着苦,我一個人躲到隔壁呼呼睡大覺。這算怎麽回事?”
韓玉珠當時聽了心裏還是有點感動的。
既然兒子有這個覺悟,徐母也不好再勸了。她就只白天幫着做飯洗衣服,在韓玉珠補覺的時候幫着帶帶孩子。
晚上,徐衛東也幫着帶孩子。有時候韓玉珠還沒醒,徐衛東就醒了,連忙起來沖奶粉,給孩子喂/奶瓶,這樣韓玉珠晚上也可以勉強補點覺。
渾渾沌沌坐了一個月月子,幸好有老公和婆婆幫忙,韓玉珠雖然辛苦,但也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出月子的那一天,徐衛東帶着韓玉珠去外面吃了一頓飯。路過理發廳的時候,韓玉珠進去燙了一個時下最流行的波浪卷。
路過車行的時候,瞥到店門口擺着的幾輛拉風的摩托車,徐衛東的眼睛都直了,走都走不動。
韓玉珠拽他的衣袖:“你不是說,有了孩子以後要省着點花多存錢嗎?”
以前徐衛東的工資幾乎全額上交給韓玉珠,只留很小一部分零花。女兒出生以後,徐衛東還專門開了一張存折,每個月定期給女兒存一筆錢。
用他的話說,以前要養妻子,現在要養妻子和女兒,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聽到韓玉珠的話,徐衛東回過神說:“走吧。”
但是之後的一路,韓玉珠和他說話,他都心不在焉,像丢了魂兒一樣。
回家後,到給女兒洗澡,他才恢複了正常。之後的一個星期,他也沒有絲毫異常,韓玉珠就沒在意。
但是,有一天晚上,韓玉珠拍哄着放兩人中間的女兒,快要睡着了。
徐衛東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突然坐了起來,說了一句:“不行,我明天還是要把那輛摩托車買下來。”
說完這句,他又躺回去了,然後轉過身看着韓玉珠問:“可以嗎?”
韓玉珠覺得好笑。徐衛東怎麽還像一個孩子對一個玩具念念不忘一樣。
第二天,徐衛東就從銀行裏取了1000塊錢出來,這在當時是一筆巨巨巨款。
徐衛東拿着錢又猶豫了,他問身邊的韓玉珠:“我真的要去買嗎?”
韓玉珠說:“你喜歡就買吧,不然以後你想起這事,就會覺得你是為了我和女兒才委曲求全,犧牲自己。”
徐衛東就沒有猶豫的買了,拿了鑰匙取了車。男人似乎天生對機動類的東西駕輕就熟,徐衛東拿了車子的第一天就會開了。
一天晚上,把孩子給徐母照顧,徐衛東就載着韓玉珠上了本市外環公路。難得他出去浪,還記得要把韓玉珠帶上。
這個年代買得起車的人很少很少,晚上來這條人煙稀少的公路的就更少。
但是,這夫妻倆這天正好遇到了一群人,都是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們也開着這種摩托車,一看就是家境不錯的二代。
徐衛東載着韓玉珠,本來開得非常的平緩。
一個年輕男孩子飙車經過時,對徐衛東豎了根手指。他一帶頭,其他年輕的孩子經過也對徐衛東吹着“噓”的口哨聲:“叔叔,你這破車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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