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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的垂下了頭,大聲應道:“是,大少爺。”

他們身為淩府的侍衛,肩負淩府衆人的生命安危,現下竟然有人悄悄潛入淩府而他們一點都不曾感覺到,這讓他們備覺的無地自容。

“你們去左邊,你們去右邊,剩下的人跟我走。”侍衛首領迅速分派道,接着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淩子然捏緊了手中的紙條,轉身進了書房。他讓侍衛找到這黑衣人,不僅是要因為氣憤,更因為這紙上的內容,如果抓到他就能問明一切了。

淩都督面色陰郁的看着長子,問道:“是刺客闖了進來?”

“不是。”淩子然搖了搖頭,然後将手中的紙條遞給了淩都督:“父親,請看。”

淩都督狐疑的接過紙箱,只看了一眼,便瞬間瞪大了眼睛。

只見紙上寫着:殺人兇手,寧玉纖!不得牽怒旁人,否則淩楚瑤,必死!

這短短的幾個字,瞬間叫淩都督的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如果這事千真萬确,那瑤兒就能洗刷冤情了。

“何人送來的?”淩都督緊張而又迫切的問道。

淩家其餘二子也紛紛湊了上來一瞧紙條上的內容,無一不露出期盼之色。

瑤兒有救了。

淩子然望着衆人殷切的目光,緩緩的搖了搖頭,燭光下的臉龐如鬼斧神工雕刻般俊美,此時面上一片凝重之色:“不知,我已派人四處搜尋,但此人來無影去無蹤,潛進咱們府中卻無一人發現,想必找到的可能性很低。”

“父親,一定要找到這個人,他知道誰是殺人兇手,有他作證,瑤兒就會沒事了。”淩家二子淩子豐握拳道。

淩都督滿是滄桑的臉上一片陰沉,他負手而立,蹙眉若有所思,那一雙漆黑幽深的瞳眸,閃爍着如利刃般淩厲的光芒。

良久,才聽他低沉的聲音緩慢響起:“他若肯作證,就不會這般偷偷摸摸的來,只送了這個消息而不露面,肯定不想被人發現,而我們只有這張紙并不有說明什麽,呈上公堂也只會遭人嗤笑,說淩府黔驢技窮,想出栽贓嫁禍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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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任由他們冤枉小妹嗎?”淩家三子淩子浩氣憤難平的低吼道,他的皮膚黝黑,體格健壯,一點也不像淩家其餘兩個兒子那般豐神俊朗,那一雙眼睛噙着濃濃的怒火,整個人看上去兇狠極了,叫人望而生畏。

“當然不能。”淩子然冷聲說道,劍眉微攏,散發着凜冽之意:“可咱們也不能就這樣将寧玉纖告上公堂,別忘了她身後還有個芸妃撐腰,更何況如父親所說,證據不足,只會讓淩家落下話柄遭人诟病。”

“那該怎麽辦?”淩子浩暴燥的一拳打在桌子上,急得不行。

淩子然看了一眼性沖最沖動的小弟,然後望着淩都督說道:“父親,既然知道了兇手是誰,咱們就絕對不會放過她,不過我猜對方不會留下任何證據,但是小妹的仇勢必要報回來,寧玉纖跟孟如風有私情,如今孟如風已被寧家排擠,咱們可以從他下手。”

“你說的對,明日我動身去邺城,先想辦法将你小妹救出牢房,孟如風那裏,就由你去安排。”

淩都督的精神有點頹廢,去邺城求助是最後的辦法了,因為即便這樣,瑤兒救出來後怕也是無法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只有找到證據,找出真兇,才能讓瑤兒洗脫罪名。

可是除了一只荷包,再沒有別的東西,而偏偏那只荷包是指證瑤兒的有力證據,沒有人親眼看見,不,或許有人看見,而他們卻不知道。

紙條上聲明不得牽怒旁人,意思是說可以對付寧玉纖,但不得對寧家其餘人動手。

“所有跟寧家有關系的人都撤查一遍,或許其中有人看見了。”淩都督忽然提醒道。

這人跟寧家一定有莫大的關系,而且還跟寧玉纖有仇,與其說給他們報信,不如說想借他們的手來對付寧玉纖。

如果他不牽怒寧府其他人,是不是日後還會有進一步的線索傳來?

“是,父親。”淩子然正色應道。

正如淩子然猜測的那般,找到潛入府中的黑衣人很困難,淩府的侍衛不只在府裏搜索,更追出府外,然空蕩蕩的大街上哪裏還有人的影子。

阿蠻完成任務,哼着小曲回了行雲閣,換下了黑色的夜行衣,到寧子衿屋裏報到。

“二小姐,紙條已經送到了。”

“沒有被發現?”寧子衿問。

阿蠻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胸脯:“奴婢不敢說自己武功有多強,但論到輕功,二小姐絕對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奴婢出府的時候,那些人還傻兮兮的在府裏找呢。”

“那就好。”寧子衿微微一笑,然後對紅妝使了個眼色。

紅妝會意,立即将一旁的白色拖地長裙捧到了阿蠻的眼前,笑道:“你輕功如此了得,想必進大小姐的房間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吧。”

阿蠻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條雪白雪白的長裙,上面沒有一絲花紋的點綴,一時間有點懵:“進大小姐房間做什麽?”

“大小姐睡的太香了,給她來點刺激的。”紅妝狡黠的對阿蠻眨了眨眼,充滿了邪惡的味道。

“二小姐是要奴婢扮鬼吓她?”

“恩。”寧子衿擡了擡眼,點頭道。

“那奴婢是要做死去的四小姐,還是元香?”

“四小姐。”

寧子姍是寧玉纖親手所殺,由寧子姍的鬼魂上來索命,想必寧玉纖必會好好的激動一番,雖然已經可以肯定人是寧玉纖殺的,但寧子衿還是想親口從寧玉纖的嘴裏聽到她承認。

不過,就算她們想錯了,猜錯了,她也不會後悔給淩府送去消息。

如今寧玉纖有芸妃撐腰,淩府又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不能當面拿寧玉纖怎麽樣,但暗地裏可就不好說了。

淩寧帶着滿腔怨憤,怎麽可能叫寧玉纖過的舒心快活。

寧玉纖不稱心,她就覺得暢快。

而寧子衿也相信,以淩督導的老謀深算,在看到那張紙條後是不會對寧府其他人輕舉妄動的。

不是她有多喜歡這個府邸,而是不想祖母受到波及。

深更半夜,整個寧府一片漆黑,衆人都陷入了沉睡,濃重的夜色充滿了詭異的氣息。

突然,“哐當”一聲,是窗戶拍打的聲音。

然後,那聲音就連續不斷的響起,睡夢中的寧玉纖,被猛然驚醒。

她霍然坐起身,扭頭緊張的看向窗外,只見一道白影倏地一下從窗前晃過,直将寧玉纖吓的神精緊繃了起來。

“誰?誰在外面?”

她怒聲低喝,雙手緊緊的拽着被子。

若是細瞧,能發現她被子下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着。

寧玉纖等了一會,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而且窗外也是一片平靜。

難道是她眼花,看錯了?

寧玉纖在心裏嘀咕着,接着下床,往窗戶走去,想要看個究竟,如果不确定什麽事都沒有,那她今晚就會睡不着。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寧玉纖還沒走到窗口,突然響起一陣幽長的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但偏偏又近在咫尺。

080 吓暈過去

“啊!”

寧玉纖驚叫一聲,猛然回頭,只見一名披頭散發,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子站在她的身後,那女子手臂伸長,作勢就要去掐寧玉纖的脖子。

她頓時吓得面如死灰,一步步後退,眼裏滿是驚恐之色:“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寧玉纖,你好狠的心,我要你償命,要你償命——”

女子空蕩而綿長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寂靜的夜中充滿了詭谲和清冷,寧玉纖渾身寒毛瞬間豎起,只覺得的血液在這一霎那凝固住了,雙眼暴突,驚駭到了極點。

“你……你是寧子姍,你是寧子姍?”寧玉纖退到窗戶邊,無路可退,雙手反撐着窗沿,一雙腿兒不斷的打顫,整個身子的力氣忽然被抽的一空,軟軟的跌坐在地:“求求你,不要找我,我不是故意要掐死你的,是你非要喊人來,我一氣之下才錯了手!”

阿蠻黑發遮面下的那一雙黝黑的眼睛在聽到寧玉纖的這翻話後驀地溢出一縷幽光,一步一步慢慢的接近寧玉纖。

她走的極慢,然每踏出一步,就像是一只巨捶重重的砸在寧玉纖的心口上,吓得她幾乎精神崩潰。

“說什麽都沒用了,我死的冤枉,也要讓你不得好死,寧玉纖,你就下來陪我吧——”

凄涼夾雜着憤怒的聲音,阿蠻一下子靠近了寧玉纖,從黑發的縫隙中,寧玉纖看到了那一張慘白到了極致,流着血淚,嘴角溢着鮮血的臉,吓的又是一陣尖叫連連:“啊……啊啊啊,不要,四妹,求求你了,我會給你請最好的法師替你超度,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寧玉纖一邊吼,雙手一邊在空中胡亂揮動着,她閉着雙眼,面色淡白如紙,那一道不大的疤痕看上去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這時,安靜的雲軒裏響起細微的聲響,阿蠻耳尖的聽到了,心下明白是寧玉纖的尖叫聲将丫環給驚醒了,心中微沉,輕輕一躍,眨眼消失在了寧玉纖面前。

寧玉纖感覺到四周安靜了下來,于是便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風從窗外灌入,直叫她打了個冷顫,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的身上早已濕透一片。

走了?

她狐疑的暗腹,手扶着牆沿慢慢爬起來,剛站起身,突然一顆腦袋從上而落,猛的出現在她的眼前,近在咫尺,她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發絲飄在她的臉上,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得她的臉頰微微生疼。

寧玉纖雙眼暴突,比先前更凄慘驚恐百倍的尖叫聲自喉間溢出:“啊……啊啊啊啊!”震耳欲隆的聲音刺得阿蠻的耳朵都微微作疼。

然後,只聽“咚”的一聲,寧玉纖被阿蠻毫無預兆出現在的人頭吓的昏死了過去。

遠處,有腳步聲漸漸靠近,阿蠻心念一動,倒挂的身子悄然落地,擡腳狠狠的在寧玉纖的肚子上踩了一腳,這才從窗戶口跳了出去。

清淺手端着蠟燭腳步匆忙的往寧玉纖的房間走來。

阿蠻身影矯健如鬼魅般從清淺身側一晃而過,速度之快,清淺只覺得一陣風飄過,打了個冷顫,就見一道白影一晃而過,再看時,只有濃濃的夜色。

她一個激靈,本有些昏睡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加快腳步往寧玉纖的房間走去——

次日,清早,紅妝端着熱水走了進來,嬌俏的臉上挂着點點笑意,寧子衿正在對鏡梳妝,紅妝放下銅盆後便走到她身後,接過寧子衿手中的梳子,一邊梳,一邊笑道:“小姐,聽說雲軒裏折騰了一晚,大小姐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紅妝的聲音很是輕快,說不出的興災樂禍。

寧子衿聞言,嘴角微微揚起,彎成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大姐無故病重,咱們理應去看看。”

當寧子衿帶着紅妝到雲軒的時候,那裏早已坐着不少人,有芸妃,寧瑞遠,老夫人,寧子嫣,就連陸湘屏也來了。

似乎陸湘屏是把自己當成了寧府的女主人了,但凡寧府一方有個風吹草動的,都會有她的存在,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老夫人跟寧瑞遠的默許。

許氏在房間裏陪着昏迷不醒的寧玉纖,孫清然因為有孕在身,老夫人便不讓她來,免得沖撞了胎氣。

寧子衿分別對衆人行了個禮,關切的問:“大姐現在怎麽樣了?”

芸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說話,一旁的老夫人接口道:“一直昏迷不醒,今早又請了個大夫。”

老夫人一直對寧玉纖映象不好,所以陳述起她的病情來也是平淡沒有任何感情存在的,只是寧玉纖倒底是她的孫女,如果這個時候她不來,難免叫人覺得她這個祖母冷血無情了。

寧子衿聞言,秀眉微微一蹙,面露擔憂之色:“怎麽好好的,會突然昏迷不醒呢?”

“聽說是吓到了。”一直像個透明人存在的寧子嫣忽然開口說道:“昨天清淺被大姐的尖叫聲驚醒,走到她房間查看的時候,就看到大姐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趙氏因為寧子姍的死大受打擊,神智不清,大夫看了許多,藥也吃了不少,但卻不見好轉,聽說連寧子嫣都不認得了,趙氏如今自己也病了,哪裏還顧得上來看望寧玉纖,于是就由寧子嫣代表。

寧子衿頗為意外,向來不會獨自一人出現的寧嫣這會竟然坐在了雲軒裏,依舊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感覺卻跟往日大不一樣。

不多時,大夫走了出來,許氏跟在身後抹着眼淚。

她向寧瑞遠走去,嬌柔一喚:“老爺——”随着那柔軟的嗓音,委屈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寧瑞往心中一動,站起身,憐愛的将許氏擁在懷裏。

許氏順勢伏在他的胸口,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不傷心。

在坐的人,除了芸妃不覺得突兀,老夫人跟陸湘屏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真是個狐媚子,不知廉恥,太不像話了!

老夫人在心裏怒罵。

而陸湘屏的心裏充滿了嫉妒,黑眸深處無數波濤般的陰狠洶湧着,似要将許氏給活活淹死。

她恨許氏占滿了寧瑞遠的心,更是嫉妒寧瑞遠如此喜愛她。

一個鄉下女人而已,有什麽值得寧瑞遠寵愛的,等她嫁過來,一定叫這個女人知道跟她争男人的後果。

“大夫,怎麽樣了?”寧瑞遠面色凝重的問道。

大夫撫了撫半白的胡須,慢吞吞的說道:“令千金是驚吓過度昏迷而已,并沒有什麽大礙,我已經給她施過針,相信很快就會醒來,寧大人無須擔憂。”

寧瑞遠聞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他見許氏落淚,以為出了什麽大問題呢。

陸湘屏笑顏蔓蔓的走到許氏身旁,友好的挽着她的手臂:“許姨娘別擔心,大夫都說會沒事的,你小心憂心過慮傷了身子,快坐下歇着。”

她一邊關切的安慰着,一邊将許氏不着痕跡的拉離了寧瑞遠的懷抱。

這親切的舉動落在寧瑞遠眼裏,充滿了贊賞。

公侯之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舉手投足間盡顯高貴的氣質,若他真能娶到陸湘屏,那他就有信國公作後盾,不僅對芸妃有益,對他更是一大助力呀。

這麽一想,寧瑞遠看着陸湘屏的眼中更是充滿了“柔情蜜意”,活似要将人給膩死在蜜罐子裏。

寧子衿眼角的餘光看到這一幕,冷不丁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全身。

原來寧瑞遠惡心死人來,也是不用償命的。

老夫人聽到寧玉纖無礙,率先站了起來:“既然人沒事,那就別都杵在這裏了,回吧。”說罷,又扭頭看着芸妃,滿眼慈愛:“你一早就來這雲軒,想必沒用早膳,跟我回永瑞堂一起吃點怎樣?”

“好。”芸妃笑着起身應道,随劉媽媽一起扶老夫人離開。

寧子衿進屋瞧了寧玉纖一眼之後,便出了雲軒。

她清楚的感覺到,許氏那似猝了毒液一般的目光似鋼刀般割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有寧瑞遠跟陸湘屏在,怕是會直接拿掃帚将她掃地出門,不許她進屋,活似怕她對寧玉纖做什麽不利的事情。

寧子嫣跟着寧子衿一起出來了,她總是落寧子衿一步之後,并不與她并排行走,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安靜的跟在身後。

寧子衿不動聲色的往前走,秀眉幾不可察的緊擰,寧子嫣這副樣子明明有話想說,但卻偏偏只是跟着她,并不開口,讓她有些迷糊了。

這時,前方響起阿蠻的驚呼聲,其中還夾雜着趙氏的罵叫聲。

“趙姨娘,你做什麽,快把鈴铛還給奴婢。”

“賤婢,滾開,不許你搶我的子姍。”趙氏龇牙咧嘴的瞪着阿蠻,一雙手緊緊的将鈴铛摟在懷裏。

阿蠻想暈的沖動都有了,她不過是将鈴铛牽到行雲閣門口放放風而已,哪料趙姨娘突然殺了出來,一把抱起鈴铛跑了,吓得她趕緊追了過來。

“趙姨娘,您弄錯了,這不是四小姐,它只是只狗。”

阿蠻耐着性子解釋道,暗腹這趙姨娘因為四小姐的死,還真是病的不輕,連人跟畜牲都不分了。

“死丫頭,敢侮辱四小姐,看我不掌你的嘴。”趙氏即便神智不清,那嚣張跋扈的本性卻依然不減。

說着,她揚手就要給阿蠻一巴掌。

阿蠻見狀,身子輕輕一側,趙氏撲了個空,身子往前趔趄了一下,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好不容易穩住了,趙氏立即回頭雙目噴火的瞪着阿蠻,怒喝:“下作的東西,主子教訓你居然敢逃,反了你了。”

寧子衿聽着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嘴角漫過一絲冷笑,她忽然止步,微微側頭,對着寧子嫣笑道:“三妹,趙姨娘的精神看上去似乎很好。”

連罵人都這般有活力,哪裏像病了樣子,還想教訓她的丫環?

她對阿蠻沒有像紅妝那般的信任,可阿蠻說到底是她行雲閣的人,要打要罵要訓都由她說了算,趙氏這樣越俎代庖未免嚣張過頭了,她都快要懷疑趙氏是不是在裝瘋賣傻了。

寧子嫣面色一赫,垂下腦袋:“二姐息怒,姨娘是因為病了才會這樣。”

“既然趙姨娘有病在身,三妹就更應該好好看管她,現在她只是要教訓一個丫環,若哪天沖撞了咱們府裏貴客,就是芸妃娘娘也難保她。”

“二姐提醒的是,我這就将姨娘帶回蘭院。”

寧子嫣說着,便對身後的丫環柳荷使了個眼色。

阿蠻一見寧子衿,便走到她身邊悄聲告狀:“二小姐,趙姨娘實在太野蠻了,搶了鈴铛就跑,還硬說那是四小姐。”

寧子嫣跟柳荷費了好大的勁,才将鈴铛從趙氏的手裏搶了過來,鈴铛一被奪,趙氏便哭天搶地的哀嚎起來:“啊……啊啊啊,還我的子姍,你們這些毒婦,把子姍還給我。”

說着,就要向寧子衿撲來。

柳荷拼命的拉住了趙氏,不過趙氏不斷掙脫的力氣實在太大,讓柳荷吃力的臉都漲成了醬紫色。

“二姐,實在抱歉。”寧子嫣将鈴铛還給寧子衿,抱歉的說道。

說罷,便跟柳荷一起架着趙氏離開。

“嗷嗚——”

鈴铛在寧子衿的懷裏扭動了一下胖嘟嘟的身子,發出一聲嚎叫,似乎在控訴趙氏對它的暴力,一雙圓圓的眼睛如黑珍珠般明亮,帶着濕漉漉的感覺,叫寧子衿看了心中一片柔軟。

似乎在不知不覺中,鈴铛已經變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咦,是世子的那只小狗。”

突然,一道嬌俏的聲音驀然響起,寧子衿還沒來得急看向來人,手裏的鈴铛就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鈴铛的目光充滿了哀怨,好似在說,它還沒在主人的懷裏呆夠呢,怎麽又被人給抱走了。

寧子衿擰眉,不悅的擡眸,就見傅珞璃抱着鈴铛高舉到眼前,笑得眉眼彎彎,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白皙的臉上,美的驚心動魄,叫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傅珞璃邺城第一美人的稱號,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得來的。

只是這不由分說就從別人手中搶東西,是将軍府的教養?

“小姐,它一定是走丢了,咱們給世子送去可好?”傅珞璃身旁的丫環相思脆聲聲的說道,那雙黑白分明白眼睛輕飄飄的往寧子衿臉上掃了一下,然後望向自家小姐。

眼中的鄙夷,叫寧子衿眉稍微揚,目光冰冷。

阿蠻雙唇死死緊抿,雙拳緊握在兩側,恨不得沖上去幹一架,只是寧子衿不說話,她就不能沖動,對方不僅是主子,還是将軍之女。

傅珞璃因為相思的話,漂亮的眼眸忽地一亮,散發着璀璨的光芒,顯得異常興奮。

“說的是,咱們這就去還給世子。”

這樣一來,她不就是可以明正言順的去找楚昱了?

傅珞璃的心裏,頓時心花怒放了起來。

她抱着鈴铛,連一眼都沒舍得施舍給寧子衿,張揚離開。

不是沒看見,是故意裝作視而不見,傅珞璃以為這樣就能讓寧子衿難堪,卻不知寧子衿卻不以為然。

直到傅珞璃跟相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紅妝才憤憤的開口:“小姐,就這樣任由他們把鈴铛抱走嗎?”

寧子衿收回視線,掩去眸底的寒芒,面上一片雲淡輕風,如初秋的雛菊,淡雅如厮:“傅小姐說的沒錯,鈴铛可不就是世子的,既然她要歸還給世子,我還能攔着不成?”

頓了一頓,她接着道:“何況,我能攔得住嗎?”傅珞璃是什麽身份,豈是她說一句就能妥協的?

鈴铛很少在寧府裏溜達,一般都在行雲閣裏活動,寧府裏的人知道寧子衿養了這麽一只小狗,可不代表傅珞璃也知道。

或許确切來說,如果不是鈴铛上次宴會上被楚昱牽在手裏,怕是鈴铛天天在她面前出現,她也不一定會施舍一眼給鈴铛。

寧子衿的耳邊,響起紅妝哼嗤哼嗤的噴氣聲,張顯着她的不滿,紅妝不敢多言,言多必失,她怕給寧子衿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回去。”寧子衿淡聲說了一句,然後往行雲閣方向走去。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鈴铛就被白矅給送了過來,才放在院門外,鈴铛立即撒開了腳丫子,歡天喜地的往屋裏奔去。

那模樣,頗有些歸心似箭的味道。

高高的門檻前,鈴铛撐着兩只小短蹄,對着屋裏坐在秀架前認真刺秀的寧子衿吐着舌頭,搖着尾巴。

“汪!”

鈴铛見自己拼命讨好引不起主人的注意,于是張口叫了一聲。

寧子衿聞言,擡起頭來,就見門檻外的鈴铛毛色黝黑,在陽光下隐隐發亮。

似乎門檻太高,它矮小的身子走不進來,只能用兩只後蹄站着。

寧子衿微微一笑,沒有立即起身。

小家夥似乎着急了,兩只後爪子拼命的登着門檻,想要爬進屋裏,圓滾滾的身子不堪重負,撲通一聲摔在地下,四腳朝天,鈴铛費了好大的勁才将自己的身子回正過來。

寧子衿看着這一幕忍俊不禁,起身走到門外,把鈴铛抱了起來。

這小家夥光長體重不長個,瞧這身子圓滾滾的,再這麽吃下去,連路都快走不了了。

縮在寧子衿的懷裏,鈴铛這才滿足的嗚咽了一聲。

寧子衿不知道傅珞璃将鈴铛送還給楚昱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之後傅珞璃每一次見她,那雙漂亮的黑眸之中迸射出來的怒意,幾乎要将她給焚燒的連骨頭都不剩。

寧玉纖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後才醒了過來,一醒來,便整個人如驚弓之鳥一般縮在床角,眼裏的驚恐,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嘴裏不住的呢喃:有鬼,有鬼——

瞧這情況,似乎有點像趙氏靠攏的趨勢。

雲軒內,許氏将藥端進房間,寧玉纖一見許氏到來,立即從床上奔了下來。

她神情害怕而又戒備的看了看四周,不安的抓着許氏的衣袖:“姨娘,有鬼,寧子姍的鬼魂來索命了,救我,救救我!”

許氏目光一凜,放下藥碗,抓着寧玉纖的肩膀,怒聲道:“你給我醒醒,哪裏有什麽鬼,分明是別人裝神弄鬼。”

清淺先前就心有餘悸的跟她講過,寧玉纖被吓昏過去那晚,她也見到了白色的鬼影飄過。

這世上那有什麽鬼怪之說,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裝神弄鬼。

許氏當下便如此肯定,同時也說明一個問題,不只元香一人看見寧玉纖殺了寧子姍!

該死,這個人是誰,她一定要找出來除之後快。

許氏狹長的眼中迸射出無數道陰冷的目光,叫人看得心裏直打突。

“不,不是的,真的是寧子姍的來找我索命了,怎麽辦,怎麽辦?”寧玉纖吓的失魂落魄,許氏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如果寧玉纖不醒神,那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要被她自己給捅了出去。

一咬牙,許氏揚手,給了寧玉纖重重的一巴掌。

寧玉纖捂着臉,模樣有片刻的呆愣。

許氏狠狠心,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直将寧玉纖打的身子狠狠往地上跌去。

“醒了沒有,寧子姍要真的找你索命,早在你殺死她的當天就來找你了,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怕是明天整個雲城的人都知道是你殺了寧子姍,到時候你就真下去陪寧子姍了,難道這樣你就甘心了?”

“不,我不要,姨娘,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寧玉纖‘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寧玉纖此時的心裏真是懼怕到了極點,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寧子姍向她來索命。

許氏心疼的蹲下身子,将寧玉纖摟在懷裏,柔聲安撫道:“有人裝成寧子姍吓唬你,必然知道是你殺了寧子姍,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禍害給找出來,寧子姍本就死有餘辜,想想她狠心放火想要燒死你的時候,想想你臉上那道疤痕,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你殺了她實乃天經地義。”

她的聲音極冷,仿佛寒冬臘月裏的冰霜,冷的叫人刺骨。

望向遠處的眼中布滿陰冷嗜血,寒光冽冽。

寧玉纖伏在許氏的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雖然有許氏的安撫,但依然不能一下子就消除了她心底的恐懼。

之後的每晚,寧玉纖的床邊總有丫環輪流守夜,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得以入睡。

081 清然小産

趙氏的病症越來越嚴重,有時發瘋起來又打又咬,伺候的下人們個個膽顫心驚,老夫人跟寧瑞遠商議之後,決定将她送出府,在郊區另置宅院給她靜養,別說這個樣子不小心沖撞了府裏的貴人,就是沒有貴人在,趙氏整日裏瘋瘋颠颠也極具危險,鬧的人不得安寧。

時間一晃而過,芸妃回宮的日子到了。

因為寧玉纖受驚,那一副百鳥朝鳳屏風圖由寧子衿一人獨立完成。

繡布上,一只鳳凰栩栩如生展翅翺翔,細長的脖頸驕傲的上揚,五彩的羽尾豔麗奪目,說不出的高貴聖潔,它的四周,數百只形态各一的鳥紛紛對它垂頭,一副膜拜之意,對鳳凰充滿了尊敬與畏懼。

顏色五彩斑斓,畫面恢宏大氣,叫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好好!”老夫人輕輕撫摸着,連連驚嘆。

子衿的繡技果然超群,不說這手法,就說這形态逼真的仿佛活了一般的鳳凰與百鳥,就叫人看了眼睛都直了。

芸妃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眼眸在見到這副刺繡時,還是不由得一亮。

“娘娘,你看這屏風可會叫太後滿意?”老夫人問道。

雖然是疑問句,但話裏卻是透着說不出的自信。

“當然。”芸妃微微一笑,回道。

芸妃打算掉包的事情并沒有讓老夫人知道,如果叫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氣暈了過去。

芸妃正是因為知道老夫人對寧子衿視若寶貝所以才瞞着,并沒有透露任何消息出去,寧子衿那裏自然也沒有說出去。

寧子衿淺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目光微斂,叫人看不見她眼底細細流動的暗芒。

芸妃滿心歡心的捧着繡畫命方嬷嬷收起來,待回宮後做成屏風就能獻給太後娘娘了。

陸湘屏在臨走的前一天,破天慌的到許氏的梅院小坐,更是送上厚禮,翡翠玉镯一對,玉耳墜一雙,象牙雕梳一把,都是難得的珍品,叫許氏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這……陸小姐,這些東西這般貴重,我怎好意思收下?”許氏一雙眼睛貪婪的落在那些禮物上,嘴上卻說着客氣的話。

陸湘屏拿帕掩住嘴角那抹譏諷,笑看着許氏,道:“都是些小禮物,希望你會喜歡,不瞞你說,在這寧府,我覺得就同許姨娘你一見如故了,以前一直不好意思打擾你,明日我就要走了,便厚着臉皮上門叨擾,還望許姨娘不要怪我莽撞才是。”

許氏心中微微愕然,怎麽也想不到信國公府的小姐會向她來示好,心下頓時激動不已:“陸小姐言重了,是妾身高攀了。”

許氏不疑有他,認為自己能得陸湘屏青睐要歸功于芸妃,一定是芸妃娘娘對她另眼相待,所以陸湘屏才會想與她來交好。

能結交貴族千金,許氏向來樂在其中,信國公聲勢威望,陸湘屏貴為陸家嫡長女,身份地位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哪怕她如今成了寡婦,但有信國公府在,旁人結交讨好都來不急,誰敢嘲笑她半分。

“許姨娘若能收下我這些禮物,那就是交了我這個朋友了。”陸湘屏淺淺笑道,并不美豔的臉上端的是高貴大方,儀态萬千。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陸小姐。”許姨娘猶豫了片刻,款款笑道。

巧碧會意,從陸湘屏的丫環手中接過禮物。

陸湘屏見許氏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她靠近許氏而坐,熱情的拉住了她的手:“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出來了,老夫人對你意見頗多,也多虧了芸妃娘娘多加照拂,不過明日娘娘就要起程回宮,她這一走,旁人雖然對你們依舊顧忌,但到底沒了娘娘在府中,也不過是表面上過得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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