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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聞言,心中一動,不免深有同感,輕輕的嘆息自她嘴裏溢出。

陸湘屏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有些話,我也是因為把你當姐妹才說,你雖然不得老夫人的歡心,但有寧大人全心全意的愛護,可現下孫姨娘身懷有孕,他日生下女兒還好,若是一舉得男,必會将寧大人的寵愛全都給奪過去,到時候你跟大小姐在府中豈不就是舉步維艱?”

她苦口婆心的說道,臉上的擔憂真情流露。

許氏眼眸微斂,心中如巨浪翻滾,陸湘屏說的那番話,也正是她的擔憂,如今孫清然身懷有孕,整個府裏對她的期待頗高,不僅老夫人對她好的不行,就連寧瑞遠,也是越來越忠愛她,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孫清然可能會生下寧家的長子。

他日若她真的産下長子,即便是庶子,那在府中地位也比玉纖要來的高貴,到時候寧瑞遠還不是一心撲到孫清然身上,她跟玉纖就會一無所有了。

許氏想着,一雙手不斷的捏緊,陸湘屏看着許氏微妙的神情變化,于是又推波助瀾了一把:“你我相識也算緣份,他日若你有什麽難處盡管書信給我,芸妃娘娘深在宮中未必能及時顧得到你,但我不同,以信國公府的權勢,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陸湘屏的保證,像是給許氏吃了一顆定心丸,越加壯大了她的膽子。

許氏心念一動,反手握上了陸湘屏的手,笑道:“能與陸小姐相識,是妾身的福氣,多謝陸小姐鼎力相挺。”

“瞧你這話講的,生份了吧,希望你我再見時,能看你過的春風滿面。”

等再見面時,我的存在就将會是你許氏的惡夢。

因為寧子姍的死,老夫人覺得短時間之內不宜辦喜事,翻了翻黃歷,覺得來年開春後的日子頗好,陸湘屏不好反對,又不能說她恨不得盡快嫁入寧府,這樣迫不急待豈不遭人笑話。

而且這婚事陸湘屏自己同意,可寧瑞遠還沒有上門提親,在沒有得到信國公的同意之前,還不能宣揚出來,所以除了芸妃,老夫人,寧瑞遠跟陸湘屏四人心中有數之外,無人知曉。

陸湘屏覺得,若是真等到來年開春嫁來寧府,那孫清然早就生了,她怎麽能允許自己的嫡長子出生之前,有個庶長子壓在他的前頭。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所以,才有了今日陸湘屏拜訪許氏一事。

陸湘屏走,許氏獨自坐在桌邊若有所思,塗着單蔻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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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陸湘屏無緣無故找我說這些話,意欲為何?”

巧碧忽聞許氏的這句話,面色一怔:“許姨娘的意思是覺得陸小姐來者不善?可奴婢覺得并無不妥。”

說罷,她擰眉想了想,還是沒有想明白。

一抹淩厲的幽光自許氏眼底一閃而過,透着森森的寒意:“這個,不好說。”她也不确定,陸湘屏的熱情表現的跟真的似的,但是這一個月來,她們根本沒有幾次接觸,談何一見如故之說,但是陸湘屏的言語之中卻又找不出一絲破綻來。

“陸小姐乃信國公嫡長女,身份尊貴,她沒理由對姨娘你不利。”

許氏頓了一頓,而後松了一口氣:“或許是我想多了,若我真能跟陸湘屏交好,那我在寧府可就什麽都不怕了,說不定假以時日,老夫人就算再不同意,也不敢反對我成為寧家主母。”

“是啊,如果将來有一天老爺被提拔去了邺城,姨娘率先跟陸小姐相交,相信在邺城的貴夫人之中也能站穩腳根,無人敢輕看了您。”巧碧笑彎了眼,順着許氏的話說道。

許氏抿唇一笑,勢在必得。

“趙氏已不足為懼,正如陸湘屏所說,孫清然将是我的心腹大患,還有那個看到玉纖殺了子姍的神密人,也要盡快找出來,以絕後患。”

巧碧聞言,忙怔了神色:“奴婢已經派人暗中在府中查探了,那孫姨娘那邊咱們何時下手?”

許氏忽然勾起了唇畔,那揚起的弧度充滿了詭異而又殘忍的味道:“再等一等,快了。”

巧碧狐疑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快了?快了是什麽意思?

次日,護送芸妃的禦林軍浩浩蕩蕩的出了雲城,老夫人一路跟着馬車,直到城門口才肯罷休,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望着隊伍,老淚縱橫。

即使看不見護送的隊伍,老夫人仍然依依不舍的看着遠方。

“祖母,該回了。”寧子衿在她身側,輕聲提醒道。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才點了點頭。

往回走的步子格外沉重,這一別,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見上女兒一面……

天氣漸漸轉涼,已步入冬天。

屋內燃起了火盆,門口打起了厚厚的簾子,防止外面的冷風灌入。

在孫清然懷孕近四個月時,不慎摔了一跤,頓時鮮血直流。

老夫人得到消息後,吓的臉色慘白,匆匆往竹院走去。

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生發疼。

“小姐,不好了,孫姨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血流不止。”紅妝得到消息,慌慌張張的跑進屋裏。

寧子衿猝然一驚,猛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孩子保住了嗎?”

紅妝圓圓的小臉被凍得紅紅的,此刻她睜着一雙水靈的黑眸,惶恐的搖着頭:“現下還不清楚,大夫正在診脈。”

寧子衿一把放下手中的書冊,急道:“去看看。”

說罷,便急匆匆的沖出屋子。

“二小姐,外面天冷,披上大氅——”芳華在身後大喊,見寧子衿已經走了出去,便抓過一旁架子上的狐裘大氅追了出去。

在竹院門口,寧子衿碰到了迎面跑來的寧子嫣,她的身後,跟着柳荷跟夏青。

“二姐。”寧子嫣本就瘦弱的身子包裹在大大的披風下面,露出的小臉透着一股蒼白,不知是因為被寒風吹的,還是因為聽到了孫清然摔倒的消息而吓的。

寧子衿微一點頭:“進去再說。”

屋裏,老夫人坐立難安,略微發福的身子在屋子裏來回打轉,臉上一片慌亂之色,時不時望向內室,焦急不安的等待大夫的診斷結果。

“劉媽媽,怎麽進去這麽久還不出來,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老夫人忐忑不安的問劉媽媽。

劉媽媽眼眸一暗,暗啞的嗓音道:“孫姨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着。

劉媽媽如此安慰着老夫人,也同時安慰自己。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寧子衿雙唇緊抿,不安的站在一旁,清美的小臉上噙着濃濃的憂慮,見老夫人如此心急如墳,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她。

又等了片刻,大夫才走了出來,老夫人見狀,忙走了上去。

“大夫,情況怎麽樣了?”她殷殷期盼的看着大夫,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好消息。

大夫還沒來得急開口,許氏忽然疾步走了進來:“聽說孫姨娘不慎摔了一跤,情況怎麽樣了?”

她進門辟頭就問,那模樣好像擔心的不行。

老夫人此時哪有心情去管許氏,只顧凝視着大夫。

大夫頓了一頓,嘆息着搖了搖:“很遺憾,孩子沒保住。”

“啊!”

老夫人失聲尖叫一聲,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地上栽去。

“老夫人!”

“祖母!”

“祖母!”

霎那間,整個屋裏響起一片紛亂的叫嚷聲,衆人手忙腳亂的扶着老夫人,免了她後腦着地的危險。

劉媽媽胸口猛然一窒,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拽住了她的心髒,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

孫清然不幸流産,她心裏有種撕心裂肺般的痛。

可是現在她顧不得其他,壓抑着那股痛楚,照顧突然暈撅的老夫人。

大夫忙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将圍着老夫人的衆人給散開,好半晌,才見老夫人氣若游絲的醒了過來,她胸膛劇烈起伏着,想說什麽卻因為太悲傷說不出一句話來。

“來人,送老夫人回永瑞堂。”寧子衿擔憂的望着老夫人,沉聲吩咐道。

老夫人才走,寧瑞遠便趕了回來。

想必是府中下人在孫清然出事後立即去通知他了。

“怎麽樣?怎麽樣了?”

“老爺,孫姨娘小産了,孩子沒保住。”許氏一見寧瑞遠,便迫不急待的撲了上去,拿着手帕悄悄拭淚,比任何人都傷心。

無人發現,許氏帕下的嘴角,忽然揚了起來,透着陰冷的惡毒。

寧子衿眼尖的發現了她這細微的情緒,神情倏然一凜,清水秋瞳中精光一閃。

寧瑞遠聽到許氏的話後,高大的身軀忽然晃了一晃,搖搖欲墜。

“沒了?孩子沒了?”

他失神呢喃着,魂不守舍。

那極有可能是他第一個兒子啊,就這樣沒了。

這時,秦媽媽跟嚴媽媽從內室走了出來,寧瑞遠一見她們兩人,目光瞬間變得暴怒了起來,怒喝道:“一群廢物,你們是怎麽照顧孫姨娘的。”

明知孫清然是有身孕的人,也不時時刻刻注意着,居然會讓她摔跤,該死,實在該死。

寧瑞遠的目光如冰,似千刀般劃過秦媽媽與嚴媽媽的臉上,吓得兩人面色發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奴婢該死,求老爺恕罪。”

照顧孫清然不周,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她們兩個人。

“沒用的東西,來人,拉出去仗斃。”寧瑞遠冷冷的下着命令,臉上一片駭然之色,叫人看了心裏發顫。

“老爺開恩,老爺開恩啊——”兩人似是沒想到寧瑞遠震怒之下會要了她們的命,秦媽媽跟嚴媽媽頓時面如死灰,連連求饒,頭磕在地上呯呯直響。

寧子衿望着寧瑞遠的側臉,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輪廓,此時看上去是那麽的冷漠無情。

而許氏的眼中,此時閃爍着陰狠之色,顯然是要眼睜睜的看着秦媽媽跟嚴媽媽被寧瑞遠仗斃。

寧子衿心下一沉,直覺得這兩人不能死。

“爹,秦媽媽跟嚴媽媽固然有錯,但罪不致死,還請父親從輕發落。”

寧瑞遠一個冷冽的目光掃過來,像一把利箭似的狠狠的射向寧子衿,哪裏是父親看女兒的目光,分明是看仇般般。

“放肆,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寧子衿無畏的迎視寧瑞遠如寒冰冷刺骨的眼神,臉上一片淡漠之色,心中更是平靜無波,心傷到麻木,便是毫無知覺了。

“二小姐,老爺在這裏,你這樣未免以下犯上了,萬不可再惹老爺生氣。”許氏輕輕擰眉,柔聲的開口說道,表面上是像在勸寧子衿,實際上是讓寧瑞遠的怒火更上一層樓。

許氏跟在寧瑞遠身邊多年,自然是摸透了他的情緒跟心思。

果然,她的話音一落,寧瑞遠臉上的吝氣,更重了。

“逆女,給我滾出去。”

寧瑞遠正在氣頭之上,誰敢反駁他?而且還是自己的女兒。

許氏一句“以下犯上”,便足以火上焦油。

“女兒年幼,若做了什麽惹父親生氣了,還請父親息怒,可是祖母将當家的權力交給女兒,女兒不能不管,孫姨娘小産已是不幸,那一跤純屬偶然,并不是秦媽媽與嚴媽媽的過錯,父親何不為死去的弟弟積福,饒過二人的性命,孫姨娘年輕,養好身子必能再懷,如今父親最該做的,是好好安撫孫姨娘的情緒。”

寧子衿淡淡的說道,聲音清脆悅耳,一句一句,就像珠玉落盤般動聽。

寧瑞遠死死的瞪着寧子衿,活似要将她瞪穿似的。

而寧子衿卻站的挺直,沒有一絲怯弱之意。

寧瑞遠心中愕然,這個自己向來不喜歡的女兒,他已經越來越看不透了。

但寧子衿那一句“為死去的弟弟積福”漸漸叫寧瑞遠冷靜了下來。

許氏見寧瑞遠神色開始動容,臉上一閃而過的狠吝之色,快的叫人抓不住,寧子衿卻敏感的捕捉到了,越發覺得許氏有問題。

082 小産原因

孫清然小産,許氏開心是無可厚非的,可是伺候孫清然的兩個媽媽跟她有什麽關系?是死是活她何故要這麽在意?

秦媽媽跟嚴媽媽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寧瑞遠沒有将兩人仗斃,卻也将兩人打了個半死。

整整八十大板,打完的時候,秦媽媽跟嚴媽媽都進氣少,出氣多。

孫清然醒來之後,得知自己小産,整個人幾近崩潰,伏在床上號啕大哭,任寧瑞遠如何安慰她都不聽,更加一股腦的将悲憤發洩在他的身上。

開始寧瑞遠還能軟言軟語的相對,可到後來也不由得厭煩了,女人可以梨花帶雨,可不能過份撒潑。

寧瑞遠本就因為可能失去了一個兒子心中悲涼,這下見孫清然更是又哭又鬧,再好的耐心也用完了。

“孫姨娘痛失愛子,心情不好,你們好生伺候着。”

丢下這句話,寧瑞遠就拂袖離去,臨走前臉色陰郁的仿佛能滴出黑色的水來。

“孫姨娘,孩子沒了固然可惜,可你因為悲傷跟父親大吵大鬧幾次三番将他氣走,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紅木镂空雕花床上,白色帷幔中,孫清然臉色蒼白的靠在床頭,目光望向前方沒有焦距,呆滞的眼神好似一根木頭一般。

寧子衿坐在床邊,手中拿着一只蘋果,慢慢的削着皮。

孫清然聽着寧子衿的話,面色一片淡漠,傍晚的霞光灑落在她的清美的側臉上,浮上淡淡的緋色,明明該是醉人心動的顏色,此刻卻浮出一絲碜人的寒意。

寧子衿見孫清然毫無反應,也不氣惱:“蝼蟻尚且偷生,你卻在這自哀自憐,只會叫旁人拍手稱快,你若不打起精神,只會讓父親離你越來越遠,孩子沒有了可以再懷,可你若是失了父親的心,那麽你離死也就不遠了。”

她不是危言聳聽,許氏心狠手辣,又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孫清然的眼波忽然一動,視線轉到了寧子衿的身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二小姐尚未及笄,沒有懷過孩子,怎知失去親生孩子的痛苦。”

不是她想大吵大鬧,而是心中的郁結無從發洩,她氣,她恨,她怨,為什麽她要這麽不小心,這個孩子,不僅是她以後的立足之本,更是她肚子裏的一塊肉啊。

寧子衿微微斂眸,心中喟然一嘆。

孫清然這般心痛而喪失理智對寧瑞遠大吵大鬧實屬人之常情,她說的對,不懷過孩子,怎知失去親生骨生的痛苦,就是前世,她都沒有這樣的幸運。

而那時,寧玉纖卻為了置她于死地,不惜以她肚子裏的孩子做墊腳石,這樣的人,才叫真正的喪心病狂吧。

寧子衿将削好的蘋果遞給孫清然,孫清然不接,寧子衿又将蘋果放在一旁的盤子裏,拿着手帕慢慢的擦着纖指,漫不經心的道:“這幾日,父親還能體諒你喪子之痛,可日子一久難保不會令父親對你厭煩,到那時孫姨娘你可就難有翻身之日,不管你是為了以後在府中的地位,還是為了給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都不該一味的沉浸于哀痛之中。”

她平淡的嗓音,在孫清然蒼涼的心中投起一片激蕩。

孫清然驀地一把抓住了寧子衿手,清眸大瞠:“二小姐是否知道什麽?”

寧子衿擡眸,眼神如冰,一字一句道:“孫姨娘以為,你不小心崴到腳摔在地上,孩子真能這麽輕易的流掉嗎?”

輕輕的一句話,頓時像一道悶雷重重的砸在孫清然的心上。

她的瞳孔驟然緊縮,很快明白過來。

這些日子她一味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一直過多的心思去細想前因後果。

雖說三個多月的時候最容易小産,但她也不是玻璃娃娃,一碰就碎,此刻回想起來,她摔下去的那一霎那,小腹并沒有立即出現疼痛的跡象,而是過了片刻才開始絞痛,緊接着便聽到秦媽媽說她流血的驚呼聲。

是了,那一跤明明不足以造成她小産,最多是胎兒不穩而已,怎麽可能這般輕易就流掉了。

越想,孫清然的心裏,越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

“是許氏,是她!”幾乎沒有任何懷疑的,孫清然認定就是許氏所為。

寧子衿淡淡勾唇,對空擊了擊掌,就見房門被人推開,秦媽媽端着一只托盤走了進來。

因為被打八十大板,從背部到臀部都受了傷,每走一步,就有股鑽心般的痛,秦媽媽緊咬着牙關,慢慢的往床邊走來。

她在寧子衿跟孫清然面前跪下:“見過二小姐,孫姨娘。”

孫清然狐疑的目光看着秦媽媽,然後又望着寧子衿,一臉的不解,她隐隐聞到秦媽媽手中托盤的那只碗裏,散發着淡淡的馊味,這絕對不是要給她吃的。

即不是給她吃的東西,又為何要端來?

寧子衿唇畔輕抿,長長的睫毛在她眼下覆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秦媽媽,問題是你發現的,不如就由你來替孫姨娘解惑吧。”

光是懷疑許氏沒有用,得找到許氏讓孫清然如此輕易就能滑胎的線索。

“奴婢一直心存疑惑,孫姨娘體質向來極好,絕不可能這麽容易就小産,本也只是抱着懷疑的心态将姨娘小産當日所有吃穿用度都一一檢查了過來,最終發現在姨娘喝的這碗燕窩粥內發現一點點蟹肉,量很少,如果不是細細品償,一點都吃不出來。”

秦媽媽說着,微微喘了喘氣,因為痛到不行,額頭上不斷滲出冷汗。

頓了一頓,她才繼續說道:“螃蟹屬寒,孕婦一點都碰不得,否則極易滑胎,這燕窩粥裏參雜的一點蟹肉若只是不小心吃了,按說也不容易造成小産,所以奴婢鬥膽猜測,竹院裏必然出了內鬼,常時間在姨娘喝的粥裏放一些蟹肉,長久之後,即使姨娘沒有摔那一下,也會滑胎。”

秦媽媽一口氣說完,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悲憤之色。

孫清然猛然一驚,一雙美眸忽地大瞠,眼裏的愕然似驚濤拍浪。

原來,原來如此——

該死的許氏,好狠的心,好狠!

“許-佩-芝,我不會放過你,不會——”孫清然雙拳緊握,一臉的悲憤,眼中的怒火像是野草般瘋狂的滋長,似要将一切都燒成灰燼。

那張蒼白的小臉,此時看上去越加的透明,卻透着森森的冰冷,浮光掠影下,她的表情陰冷嗜血。

她要為她枉死的孩子,報仇!

孫清然霍然擡頭,死死的盯着秦媽媽手中的碗,咬牙切齒的道:“我要去告訴老爺,我一定要許佩芝為我的孩子償命。”

寧子衿稍稍擡眸,嘴角漫起一絲譏諷:“孫姨娘以為端一碗馊掉的燕窩粥,就能叫殺人兇手就地伏法?既然要報仇,就得叫許氏毫無反擊之力。”

她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叫寧瑞遠對許氏從心底裏憎恨厭惡的機會。

寧玉纖的失貞不能叫許氏失寵,但若拿出許氏害死寧瑞遠兒子的證據呢?

不是她挖了坑讓許氏跳進來的,是許氏自己挖了坑,讓她有這個機會請她進來,孫清然肚子裏的不僅僅是寧瑞遠的兒子,更是老夫人的期盼。

如今許氏将老夫人的期盼給扼殺了,害得老夫人日日卧病在床,悲傷不已。

即為死去的孩子,也為傷心的老夫人,更為了她自己,寧子衿這一次也絕不會輕易的放過許氏。

孫清然的目光倏地變得急切了起來,她殷殷的望着寧子衿,懇求道:“二小姐,求求你,幫幫我,我知道,你現在會跟我說這些話,就是有辦法的。”

“孫姨娘如今最該做的,就是收起自己的悲憤,好好養足精神,得到父親的憐愛,想必以此時的你來說,是件最容易的事情,只要父親越憐惜你,許氏才越會得到重罰。”寧子衿神情淡然的昵着孫清然,緩緩說道。

“只要能替我的孩子報仇,我什麽都聽你的。”孫清然咬唇說道。

寧子衿重新拿起盤子裏的蘋果,遞到孫清然的手裏,這一次,孫清然接下了。寧子衿起身,拂了拂褶皺的裙擺,盈盈笑道:“如此,就請孫姨娘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二小姐慢走。”孫清然清麗的容顏布滿了陰鸷,對寧子衿說道。

孫清然不是寧子衿,做不到泰山崩于前還能面不改色,在得知許氏收買竹院裏的人,暗中害她滑胎之後,她怎能不恨。

這個時候的她,恨不得吃許氏的肉,喝許氏的血。

孫清然帶着滿腔的怨恨,努力養着因小産過後而變得虛弱的身子,一連過了三天,寧瑞遠才踏足竹院。

還沒進門,他就不由自主的嘆息了一聲,實在是每一次見孫清然都讓他心裏郁悶,但又憐她剛失去孩子,難免心情不好。

寧瑞遠甚至覺得,如果孫清然再這樣下去,他真是一步都不願意再踏進竹院。

深吸一口氣,他在心裏準備好了今日孫清然又要上演大哭大鬧的情景,頭皮隐隐有些發麻,失去孩子他也痛苦難過,可孫清然總是以此作借口這樣肆無忌憚真叫人有些受不了。

“老爺!”

一名丫環端着藥碗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寧瑞遠時,福身行了個禮。

寧瑞遠淡淡的揮了揮手,讓丫環退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孫清然,在聽到寧瑞遠來時,身子驀然一怔,想起寧子衿的交待,她忙擡手拍了拍臉頰。

炭火噼啪燃燒着,一下子驅散了寧瑞遠身上的寒意。

雕花木床上,孫清然神情哀切的望着自己,盈盈秋水之中,一片波光粼粼,此時看去,更像是有陽光墜落其中,泛着星星點點。

這模樣,好不楚楚可憐。

孫清然掀起被子,下地,對着寧瑞遠行禮:“妾身見過老爺。”

寧瑞遠一怔,大步走了上去,将孫清然扶了起來:“你身子虛弱,快躺下。”柔弱的孫清然,從股子裏透出來的動人的美。

“謝老爺。”

眉宇間有着淡淡的優傷,卻不似先前那般哭鬧,哀愁之中帶着一抹恬靜,看上去如此的溫婉柔順。

寧瑞遠将孫清然扶回床上之後,便在床沿上坐下。

孫清然黯然垂眸,雙手交握擱在身前,忽然間,眼淚像一顆顆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下,她伸手,擦掉眼睛,柔聲說道:“老爺,前些日子都是妾身的錯,只覺得失去孩子仿佛失去了一切,卻忽略了老爺對妾身的擔憂跟疼惜,更不懂老爺悲痛的心情不比妾身來的少,妾身不僅不好好寬慰老爺,反而對老爺發洩心中的不忿,實在該死——”

她一邊說,眼淚一邊順着她白皙的臉頰緩緩流下,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惹人憐愛。

寧瑞遠見狀,心中驀地一軟,他伸手,拭去孫清然眼角的淚,溫柔的說道:“你能想明白最好,清然,孩子沒了,我也很痛心,不過來日方長,你還年輕,咱們還有機會。”

“恩。”孫清然忙不跌的點頭,忽地握住了寧瑞遠的手,剪剪秋瞳內柔光似水,一瞬不瞬的凝視着寧瑞遠:“老爺,妾身先前不懂事,您能原諒妾身嗎?”

她緊張的樣子,仿佛一個即将被人丢棄的孩子,充滿了忐忑不安。

寧瑞遠輕輕一笑:“我不曾怪你。”

孫清然似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淺淺勾唇。

當晚,寧瑞遠便留宿在了竹院,之後的每天晚上,寧瑞遠都會留在竹院陪着小産的孫清然。

而孫清然的溫柔乖巧,讓本對她有幾分憐惜的寧瑞遠越加的疼愛她。

許氏起初還因為孫清然的大吵大鬧而沾沾自喜,她清楚寧瑞遠的脾氣,照這樣下去,不出多久,寧瑞遠就會對孫清然起厭惡之心,哪知不過幾天的功夫,得到的卻是寧瑞遠越加寵愛孫清然的消息,大把大把的好東西一個勁的往竹院裏送,以密彌補孫清然喪子之痛。

陰沉的天空彌漫着壓抑的氣息,叫人喘不過氣來。

北風呼嘯,寒氣襲人。

竹院的一間下人房裏,寧子衿悠然而坐,她的身後,站着紅妝與秦媽媽。

而三人的面前,嚴媽媽戰戰兢兢的站着,她不明白二小姐突然到訪是為了什麽事?

寧子衿的手裏端着一杯熱茶,她輕輕拔動着蓋子,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像極了一根針,在不經意間狠狠的紮在人的心口之上。

“嚴媽媽,不知許姨娘給了你多少好處收買你。”

冷不丁的,從寧子衿的嘴裏迸出這麽一句話來,嚴媽媽猝然一驚,錯愕的擡着頭:“二小姐說什麽,奴婢聽不明白。”

她的眼中快速掠過一抹驚慌,旁人或許看不真切,卻逃不過寧子衿的眼睛。

啪——

寧子衿捏着杯蓋的手忽然一松,蓋子與杯沿碰撞,發出輕脆的聲響。

“聽不明白不打緊,很快就讓你明白。”她說着,對紅妝使了個眼色,眼中閃爍着攝人的光芒,叫人只看一眼,便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嚴媽媽臉色茫然,正當她不解時,紅妝拿起繩子,快速将她綁了個堅石。

“二小姐,您這是做什麽?”嚴媽媽大驚,正要掙脫,卻被紅妝一腳狠狠的踢在小腿肚上,跪了下去。

“惡奴,竟敢幫着許姨娘謀害孫姨娘腹中孩子,給我跪下。”

紅妝力氣雖然不比阿蠻,那一腳下去卻也叫嚴媽媽痛得龇牙咧嘴,實在是剛被打了八十大板,這才幾天而已,傷還沒好,經不起一點的折騰。

如果今日是阿蠻踢那一腳,怕是嚴媽媽的腿就要斷了。

嚴媽媽苦着一張臉直叫冤枉:“冤枉啊二小姐,奴婢一直本本份份伺候孫姨娘,不曾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啊,無憑無據,二小姐怎能随意栽贓給奴婢。”

她說的一臉憋屈,憤憤不平。

寧子衿漫不經心的掃過嚴媽媽義正嚴辭的臉,頓時笑顏如花,充滿了濃濃的譏諷:“嚴媽媽的孫子今年有五歲了吧,當真是活潑可愛,嚴媽媽在享受兒孫之樂的時候,可有想過老夫人失去孫子之痛,老夫人對你百般信任,讓你伺候孫姨娘,你就是這般回報她的嗎?”

說到最後,寧子衿更是疾嚴厲色,眼中一道道厲芒像是一把把鋼刀射在嚴媽媽的身上。

嚴媽媽臉色倏然一白,頓時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嚴媽媽的孫子突然暴斃,嚴媽媽是怎樣的心情呢?不要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孫姨娘喪子之恨無從發洩,你覺得人一但瘋狂起來,還會存在理智嗎?”

寧子衿目光森森的威脅道,清冷的聲音,直叫嚴媽媽心中打了個冷顫。

她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驚恐的求饒:“不……二小姐,稚子無辜,求你高擡貴手。”

這個時候,哪裏還顧得上閉嘴,不将秘密洩露出來,那是她唯一的孫女,她不敢拿孫子的性命作賭。

這就是人心,寧子衿掌握的很好。

寧子衿聽到這話,冷冷一笑:“嚴媽媽也會說,稚子無辜,那孫姨娘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就不無辜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不過嚴媽媽該死,許氏更該死:“你以為許姨娘真能許你容華富貴,蠢貨,若真如此,那日父親要仗斃你們之時,她為何無動于衷?”

那舉動,分明是要殺人滅口。

嚴媽媽聞言,黑眸一瞠,不可置信的開口:“怎麽可能,她不怕我将一切都抖出來嗎?”

083 捧的越高

寧子衿聽到嚴媽媽這天真的話,不免覺得好笑:“抖?你能抖什麽?告訴祖母跟父親是許姨娘命你在孫姨娘的燕窩粥裏放蟹肉害她滑胎?證據呢,一碗燕窩粥?還是她給你的銀子?這些能說明什麽,到時候你只會得來一個誣蔑主子的罪名。”

嚴媽媽滿臉驚恐之色,怔怔的望着寧子衿,依舊不敢相信許氏會做過河拆橋的事情。

這時,寧子衿站起身,撣了撣衣裙,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嚴媽媽,明人不說暗話,你謀害孫姨娘孩子本就是死罪一條,我完全可以禀明了孫姨娘,将你秘密處決了,可我沒有,因為你只是一顆棋子,真正的幕後指使者卻安然無恙。”

寧子衿的話沒有明說,但意思卻很明顯。

嚴媽媽不笨,當然聽懂了寧子衿話裏的意思,要她掉轉槍頭對付許姨娘。

她沒有立即點頭,寧子衿也不催促,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走到一半,她忽地回頭,笑道:“嚴媽媽不必急着答複我,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

寧子衿的笑容裏,分明帶着一根根尖針,瞬間叫嚴媽媽千瘡百孔,一骨涼意從腳底突然竄到胸口,冰涼冰涼。

秦媽媽本跟随寧子衿離開,卻在走到門口時又折了回來,甩手給了嚴媽媽一巴掌,一臉的怒氣:“虧孫姨娘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惡毒。”

一巴掌打完覺得不洩氣,擡起一只腳對着嚴媽媽的胸口蹿了一腳,直将她蹿的往後跌去,後背着地,一陣火辣辣的痛楚傳來,胸口又是一痛,前後痛的她幾乎快要窒息。

在離開竹院前,寧子衿叮囑秦媽媽,暫時不可讓孫清然知道,是嚴媽媽幫着許氏害死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實在不敢保證孫清然在得知這件事後會不會一氣之下将嚴媽媽給處置了,沒有嚴媽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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