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1)

送寧瑞遠離開後,寧子衿回到行雲閣時已近正午,一進花廳,便見紅妝徐步而來,白皙的小臉泛着柔美之色,盈盈動人。

她看了寧子衿一眼,欲言又止。

寧子衿見狀,便吩咐身後的芳華道:“芳華,去準備午膳。”

“是,二小姐。”

見芳華退了下去,紅妝這才開口說道:“小姐,世子今個一早醒來便離開了,特意囑咐奴婢向小姐說聲對不起,昨晚不是有意冒犯,實在是因為腦子暈沉一時間無處可去這才躲進了你的閨房,求你原諒,還說改日親自登門向小姐道歉。”

紅妝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寧子衿的神色。

在知道楚昱不是有意這麽做之後,紅妝心裏對他的惱火早已煙消雲散了。

說來世子昨晚的無禮也不是有意的,深受重傷的人尋求最近的地方躲避情有可原,何況他們跟世子接觸幾次下來,雖然無賴了點,但到底沒有做出一絲傷害小姐的事情來。

“小姐,你會原諒世子嗎?”紅妝試探的問道。

“你說呢?”寧子衿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昵着紅妝,如果不是她對紅妝夠了解,都快要懷疑是不是被楚暗給收買了。

她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說“小姐,你就原諒世子吧”。

紅妝見寧子衿面上的沉寂,心中不由得一怔,忙挺直了腰幹正色道:“小姐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這丫頭——”寧子衿被紅妝那急于表忠心的模樣給逗笑了,無耐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

別人是否忠心她不知道,但她相信紅妝。

看在楚昱如此自覺的離開,她就不跟他計較好了,何況跟賢王世子計較,她并不賺到哪裏去。

淩府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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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絕倫的莊園裏時不時的傳出慘絕人寰的叫聲,伴随着仆婦的怒斥聲。

莊園裏有一汪人工挖掘的湖泊,湖上架着月白拱橋,遠遠望去,如一輪新月橫跨湖面。

天寒地凍之下,連湖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此時,一名身穿灰色粗布衣賞的少女匍匐在湖面上,嬌小的身子瑟瑟發抖。

她的身上,綁着一根粗大的麻繩,在湖的岸邊,淩楚瑤倨傲而立。

大紅底色的衣裳更襯的她膚若白雪,她的五官嬌美,笑起來更是奪人心魄,然而卻多了幾分嗜血的殘忍,總有些碜人的慌。

這是自湖面結冰以來,淩楚瑤每天必玩的游戲。

她讓寧玉纖穿着單薄的衣服,整個人趴在冰面上,用她的體溫去将冰融化,當冰融化她整個人掉入水裏,不會戲水的寧玉纖便不停的撲騰,然而此時,淩楚瑤臉上的笑容就會更加的濃重,如春花燦爛,美不勝收。

直到寧玉纖快要沉溺之際,淩楚瑤才會拉動麻繩,将她從湖裏托了出來。

寧玉纖在寒冬之下着單衣卧在冰面上用自己的體溫将冰融化,這一過程早已叫她凍得四肢發麻,結了冰的湖水刺骨的凍人,當她沉入湖裏,冰涼的湖水仿佛千萬根針瞬間刺入她的身子裏,叫她生不如死,而淩楚瑤卻樂此不彼,每天每天的如此折磨着她。

突然,“撲通”一聲,結冰的湖面上不見了寧玉纖的身影,只見兩條不斷揮舞的手臂,一顆腦袋沉沉浮浮,直叫岸上的淩楚瑤見了心花怒放。

半晌之後,淩楚瑤才命身旁的翡翠拉動繩子,将寧玉纖從湖水裏拖到了冰面上,然後往回拖。

經過一陣折騰,寧玉纖早已渾身攤軟無力,任由翡翠将她拖到岸邊。

她趴在地上,瞪着淩楚瑤,雙目噴射出熊熊的烈火與憎恨,仿佛一把把鋼刃要将淩楚瑤給千刀萬刮。

雙手纏着厚厚的紗布,淩楚瑤并未在寧玉纖那雙幾近殘廢的手下落井下石,反而不定時的叫淩府慣用的大夫來替寧玉纖看診,人參雪蓮等貴重的草藥用上來眼皮都不擡一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淩楚瑤有多重視寧玉纖,所以才不惜重金來治她的手,但即便如此,曾經那雙纖纖玉手也已經變了形,正常料理自己沒有問題,但卻提不了重物,更別說拿筆拿繡針了。

起初,寧玉纖也百思不得其解,淩楚瑤明明恨她恨的要死,又為何這般好心替她治手,直到後來才明白,淩楚瑤不是好心,而是進一步的折磨她,只要她的手一能動,便讓她做各種各樣的苦活累活,導致舊傷複發,體會那種十指連心的痛苦,而這個時候,她就會叫大夫來治療,如此反複,叫她痛不欲生。

淩楚瑤望着寧玉纖含着怨恨的雙目,嘴角揚起一抹陰冷的笑容,她忽然擡腳,踩在了寧玉纖的臉上,用力的撚着。

“賤人,敢瞪我,找死。”

寧玉纖的臉被淩楚瑤踩得變了形,眼中的恨意更濃:“淩楚瑤,你不是人,你會遭報應的。”

淩楚瑤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目光陰沉如毒蛇般盯着寧玉纖:“論不是人,誰又能及得上你,連親妹妹都能狠心殺死,你都不怕遭報應,我又有何怕的,說不定寧四小姐在天之靈看到我替她折磨你,反而會覺得欣慰呢。”

寧玉纖氣得咬牙切齒,濕透了的衣裳被寒風一吹,更是叫人冷得連血液都要凍住了。

“瞧瞧這衣服濕的,凍壞了吧,翡翠,帶寧大小姐下去取暖。”

淩楚瑤嘴角含笑,柔聲說道。

而寧玉纖的瞳孔卻在聽到這翻話後倏地一縮,滿含驚恐之色的瞪着淩楚瑤。

取暖?

不,淩楚瑤不會這麽好心——

下意識的,寧玉纖消瘦的身子不斷的顫抖起來,膽顫心驚,她不清楚接下來面對她的又是怎麽樣的折磨,但可以肯定的是,淩楚瑤嘴裏的取暖,絕不是好事。

霎那間,寧玉纖雙手扯着淩楚瑤的披風,惶惶不安的求饒道:“淩小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瞪你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求求求你……”

淩楚瑤的美眸之中閃過一抹狠戾,她面目猙獰的望着寧玉纖:“放過你?想的美,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你這條賤命,我還得好好的留着,慢慢的折磨……”

說罷,她厭惡的一揮手,跟在身後的另外兩名仆婦便上前一右一右将寧玉纖拽了下去,任由寧玉纖哭鬧掙紮都于事無補。

翡翠望了一眼遠處,恭敬道:“小姐,外面天寒,咱們回吧。”

“不——”淩楚瑤淡薄的紅唇輕輕的吐出一個字,盯着寧玉纖的背影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我好不容易想出一個新玩法,怎麽都親眼見識見識才行。”

翡翠微微一怔,而後垂下眼:“是。”

寧玉纖被人拖進了一間屋子,屋子四周都是全部密封,就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唯一的光亮,就是大門。

淩楚瑤站在門口,淡淡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仿佛籠上了淡淡的薄紗,豔麗奪目。

她一進門,翡翠便将房門給關上,如此一來,屋子裏便該漆黑一片,然而此時卻明亮如晝,叫人仿佛置身屋外。

放眼望去,這間不大的屋裏,牆上卻鑲嵌着鬥大的夜明珠,不用火燭,夜明珠在黑晚中散發出來的光亮,足以耀晃人的眼。

淩楚瑤滿面得意的環顧四周,居高臨下的昵着寧玉纖,緩緩開口:“怎麽樣,喜歡這裏嗎?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屋子,隔音效果好極了,瞧,連珍貴的夜明珠都用上了,我待你不錯吧。”

她嬌笑的聲音明明悅耳動人,落在寧玉纖的耳朵裏卻格外碜人。

寧玉纖的身子凍得瑟瑟發抖,額頭上卻落下鬥大的汗珠,她害怕的看着淩楚瑤,一顆心劇烈的跳動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因為她的恐怖而脹破。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身旁的幹草堆,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這間屋子雖然不是窮盡奢華,但也是精致美麗,哪怕簡單了些,可連夜明珠都用上了,卻有堆幹草存在,顯得很是詭谲。

寧玉纖心裏不斷的猜測,沒多久,她連猜都不用猜了,淩楚瑤直接用行動告訴了她那堆幹草的用處。

“把她扔上去。”

淩楚瑤冷冷的吩咐着,漂亮的臉蛋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散發着淡淡的光芒,陰冷的表情,仿佛一條毒蛇慢慢游出。

兩名仆婦聞言,立即将寧玉纖的雙手雙腳給綁住了,然後一人擡頭一人擡腳将她扔到了鋪好的幹草上面。

只聽“呲”的一聲,屋裏飄出肉被烤焦的淡淡的味道。

緊随而來的,還在寧玉纖慘絕人寰的驚叫聲。

“啊——”

這聲尖銳帶着無比痛苦的慘叫,直叫淩楚瑤聽得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容深遂迷離,充滿了變态感。

翡翠不經意間擡頭,看着淩楚瑤那抹殘忍狠絕的笑容,心裏打了個冷顫。

自從小姐從牢裏出來被送到這座別院後,性情已經發生了變化,連她這個一直伺候她的婢女見了都不由得膽顫心驚。

“怎麽樣?喜歡這樣的取暖方式嗎?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法子。”淩楚瑤眉眼上挑,眼睛很亮,嬌美的臉蛋此時看起來很是猙獰可怖。

所謂取暖,是将一塊鐵板燒得通紅,然後再上面鋪上厚厚的幹草。

幹草鋪的再厚,也阻擋不鐵板上那滾燙的溫度。

淩楚瑤不會叫寧玉纖死,所以才會在鐵板上鋪了幹草,但滾燙的溫度依舊會灼燒她的肌膚,真正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103 提親下聘

邺城的繁華,更似雲城數倍不止,商鋪林立的大街,交錯縱橫,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主街彙通相連,各式鋪子琳琅滿目,高檔奢侈的叫人瞠目結舌,實逢過年,街上的百姓穿得光鮮亮麗,晃花了人的眼。

寧瑞遠坐在馬車裏,掀起車簾驚嘆的望着外面,嘴巴微張,一路都合不攏嘴。

饒是他活了大半輩子,也不曾見到過邺城的昌盛,果然是天子腳下,雲城在大齊算得上是富城,可真正踏入了邺城才知道雲城的渺小。

從他身邊經過的馬車無一不是華麗無比,陣式龐大,車頂的旗幟上面寫着各個家族的族徽跟标志,居高臨下。

進入城門走了已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寧瑞遠亦是看了一個時辰的邺城風貌,一路都忍不住搖頭乍舌,心裏随着巴車一步步的前進而燃起熊熊的欲-望,一股想要在邺城生活,擠入高門貴族圈的念頭越來越強,漆黑的瞳孔之中,迸射着勢在必得的貪婪。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隊伍才在一座高門大戶面前停下。

紅柱碧瓦,雕梁畫棟。朱漆大門,琉璃屋檐,兩尊雄偉的石獅子坐立在府邸的石階兩旁,威風凜凜。

“老爺,咱們到了。”

周本的聲音響起,随着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寧瑞遠彎身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一擡眼,看到的便是威嚴磅礴的大宅,“信國公府”四個金漆大字龍風鳳舞,筆峰有神,叫人驚嘆。

大門口,四名護衛手執長矛站的筆直,目不斜視,虎虎生威的面容叫人見了望而生畏。

寧瑞遠站在馬車旁,對着周本使了個眼色,周本會意,立即小跑的上了石階,走到護衛身旁,神色恭敬的道:“小人雲城刺史寧府管家,我家老爺求見信國公。”

信國公在邺城地位高,陸家又是大齊的第一世家,就連皇帝都要賣他三分面子,更別提其他高門更是對信國公萬分禮遇,忌憚萬分,也因此,連信國公府中的下人都比別人家的下人地位要高上些許。

護衛上下打量着周本,眼中的高傲仿佛當自己是個主子,對周本的不屑一顧一覽無疑,然即便再看不起眼前的人,護衛也不敢輕易怠慢了去。

當聽到從雲城來的,又是刺史,還姓寧,腦子裏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請稍等。”

護衛面無表情的說道,接着轉身進了府,去禀報信國公。

如果換作以前,小小的刺史想要見信國公哪這麽容易,別說進去通報,說不定直接在大門口就由護衛拒絕趕人了,可寧瑞遠不同,外人不知道,可他們在信國公府當差又怎會不知大小姐未來的夫婿正是這雲城刺史寧瑞遠。

有了這一層身份,叫他們豈敢冷待,又不是不要命了。

護衛的走下的步子走的很快,在正廳裏沒有找到信國公後,便又轉去了書房。

“國公爺,雲城刺史寧大人求見。”

護衛站在門外,抱拳對着屋裏的人恭敬的說道。

書房裏擺的都是紅木的用具,豪華典雅,博古書架上陳列着文房四寶,名硯,名筆,老墨,古籍,應有盡有。

信國公年近半百,烏黑的頭發已經染上了一層雪霜,然而面色卻是紅潤精神,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充滿了淩厲威嚴之勢,此時,他正站在書案前,揮筆寫大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暢快淋漓,舉手投足間霸氣十足。

他聽到護衛的禀報,半白的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輕一蹙,半閡的眼中溢出淡淡的冷意跟不悅。

護衛半彎着身子一直沒有起身,直到背脊傳來微微的酸痛感,才聽到書房裏傳來信國公低沉渾厚的聲音。

“将人帶去正廳。”

“是。”

護衛得到指示,立即轉身離開。

信國公的手忽地一頓,筆鋒一抖,将本大氣磅礴的字給毀了。

他鼻子裏重重的哼了哼氣,然後甩掉手中的筆,雙手背在身後,出了書房,心中一待煩燥,哪還能全神貫注寫好字。

信國公打從心裏就不接受這門婚事,寧瑞遠是什麽出身,湘屏又是什麽身份,哪有當父母的願意将自己女兒下嫁的,雖然當初嫁給陳家也算不得門當戶對,但陳家的門楣可比寧家高出不知道多少。

可他終拗不過陸湘屏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整日整夜的鬧,心腸再硬的人也要服軟了。

而且信國公心中一直很心疼大女兒,陸湘屏嫁給陳謹然不出四年就守了寡,而那時的她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貌的年紀,若是換了別的人家,哪怕丈夫死了也得在夫家過一輩子,然而陸湘屏到底出身于第一世家,她說回娘家,誰敢說個不字,而且成親四年一直沒能生個一兒半女,留在陳家也是無依無靠,看別人眼色過日子,即使陸湘屏不說,信國公也不忍女兒在陳家孤獨終老,将她接了回來。

因為是信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貴不是旁人可以比拟,陸湘屏回了陸家後一切照舊,也有不少人瞅準機會想要娶陸湘屏為妻從而攀附信國公,然陸湘屏到底是嫁過一次人的,世家侯府的嫡出正妻之位是輪不到她了,而信公國跟陸湘屏又看不上庶出的,而能娶她為正妻的人家地位又太低了些,叫人心中不甚滿意,陸湘屏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找的夫君必得是她自己看中了才行。

然而,世上哪有這樣十全十美的事情,不過事世總有出于信國公的預料的,才去雲城散一趟心,就散出問題來了。

信國公慢慢往正廳走去,臉上凝聚着千年不化的寒霜,在這寒冷的冬天格外刺骨,從他身旁經過的下人都紛紛禀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大小姐為了能嫁給寧刺史可是跟國公爺鬧騰了許久,兩人都是犟脾氣,起初誰也不肯讓步,也是到最後大小姐以絕食相逼,才不得不叫國公爺松了口,同意了這門親事。

可國公爺嘴上同意,不代表心裏就同意了!

寧瑞遠随着護衛一路向正廳走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富貴逼人,九曲回廊,小橋流水,假山亭閣,叫人乍舌,哪怕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也不免被信國公府的大氣巍峨所震攝。

踏入正廳,寧瑞遠只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藏寶閣,裏面擺放着珍貴的青花瓶以及瑪瑙,珊瑚等珍貴的物件,牆上更是挂着出自名家之手的壁畫,多的叫人應接不暇。

“寧大人稍坐片刻,我家國公爺馬上就來。”

說話的人是信國公府的總管,因為對信國公忠心耿耿,深受信國公的信任,特意賜他陸姓,如今府中人都稱他為陸總管。

護衛将寧瑞遠引進府的同時,便有人去禀報了陸總管,陸總管雖然跟信國公一樣不屑寧瑞遠的出身,但誰叫大小姐喜歡,非君不嫁,對待未來的姑爺,陸總管便也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好好招待,斷不能叫大小姐失了臉面。

“有勞。”寧瑞遠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帶着幾分敬意,說道。

淩都督在雲城的地位是很高,但是比起信國公也不過是一粒塵埃,而眼前之人又是信國公府的總管,深受信國公的倚重,自然而然的地位也就變得不一般,怕是今日淩都督在此,也不免要對陸總管客客氣氣的。

寧瑞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立即有青衣婢女奉茶。

他就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滿齒的留香更又叫寧瑞遠怔愣了一下,滿眼驚嘆。

世家就是世家,連一杯茶都如此珍貴,品着嘴裏的味,在記憶中發現這竟然是千金難求的銀針白毫,聽說一兩就要價值千金,其珍貴程度叫人驚嘆,他也只是聽說,并未償過,如今乍償之下可不就是那個味,再看杯中飄浮的茶葉,那一片片嫩綠的芽芯仿佛像是透明似的,再償一口,寧瑞遠越加肯定這是銀針白毫。

于是便一口接着一口的抿着,叫他壓根不想松口。

見一杯茶見底,丫環立即眼明手快的重新換過,直将寧瑞遠喝的眉開眼笑。

直到兩杯茶喝完,信國公才信步而入。

藏藍色的團紋錦服,腰間配戴着羊脂玉佩在陽光下煜煜生輝,那一雙墨色的瞳眸仿佛利忍一般,叫人不敢直視。

“見過國公爺。”

寧瑞遠忙起身恭迎,他雙手抱拳,萬分恭敬的行禮,道。

信國公淡漠的目光掃了寧瑞遠一眼,眉如遠山,英俊挺拔,心中也有些了然為何女兒對他如此死心踏地,不顧身份之差非要嫁給他,原來生了一張騙女人的臉。

心中又是萬分的鄙夷,然信國公的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他輕輕的應了一聲,向主位走去,轉身坐下。

“寧大人,久仰大名!”

信國公一坐下,語氣涼涼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裏的諷刺不言而喻,叫寧瑞遠的臉色忽青忽白,尴尬不已,不過他心中明白信國公對他的排斥,堂堂陸家是什麽家世,而他寧家又是什麽家世,這已經不能用高攀來形容了。

也正因為陸家的地位跟勢力,寧瑞遠哪怕明知信國公對他百般不待見,也消滅不了他要迎娶陸湘屏的心,娶陸湘屏不只只是娶一個女人而已,她的背後代表着是信國公府龐大的實力,這樣的誘惑換作誰都不能抗拒。

他要往上爬,想要當人上人,而這一切都免不了大世家的支持。

“不敢,不敢。”寧瑞遠謙虛的微笑,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在下今日前來,是向貴府大小姐下聘的。”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信國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用他說也知道今日前來的目的,院外長長的聘禮他不感興趣,這些東西還不及信國公府的冰山一角,心裏有個聲音在咆哮,拒絕,拒絕——

“恩,雲城到邺城路途遙遠,一些繁文缛節就省了吧,你送來的吉日我也找人看過了,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信國公聽到自己的聲音,是這般說道。

“謝國公爺。”當寧瑞遠親耳聽到信國公的首肯後,頓時心花怒放,忙起身連連道謝。

寧瑞遠從雲城到邺城就走了半個月時間,如今離下個月初八也不過二十天左右,若要在那天趕回雲城成親,就要提前半個月出發了,這樣一算,陸湘屏只剩下七天的時間來準備出嫁的事宜。

正廳門外,陸湘屏躲一旁偷聽裏面的對話。

“大小姐,這回你可放心了吧?”

奶娘丁嬷嬷笑着說道,眼中含着一絲打趣的味道。

陸湘屏不由得羞紅了臉,回頭嗔了丁嬷嬷一眼:“丁嬷嬷,連你也取笑我。”

丁嬷嬷從小帶陸湘屏,形影不離,就是陸湘屏當年嫁去陳家,她亦跟着過去了,随後陸湘屏回信國公府,她也跟着回來,國公夫人過逝的早,對丁嬷嬷而言,陸湘屏就像是她自己的女兒一般,而現在的國公夫人有自己的子女,是怎麽都不待見陸湘屏這個嫡長女的。

雖然兒子女兒也是嫡出,但是如今主母的女兒倒底不如嫡長女來的尊貴,而兒子又沒有襲承爵位的可能,誰叫死去的國公夫人留下一個長女,還留下了一個嫡子,雖排行老四,但卻是正兒八經的有資格繼承爵位的。

“是是是,奴婢不取笑你,咱們先回院子吧,要是叫老爺發現你偷躲在這裏,難免心裏又要添堵了。”

丁嬷嬷想起前陣子陸湘屏跟信國公鬧的不可開交的場面,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如今大小姐沒有夫家的幫持,依靠的只有信國公,主母對大小姐跟四少爺虎視眈眈,若不是有信國公罩着,早就去見閻王了,如果信國公一怒之下不管大小姐,那大小姐可怎還能在這個家裏呆下去,到時候沒了信國公府支撐的陸大小姐,他寧瑞遠還會娶?

這樣的認知所有人心裏有一清二楚,然而即便如此,陸湘屏對寧瑞遠還是死心踏地。

畢竟為了家族利益而聯姻的事情,在世家侯門之間是司空見慣的,并不稀奇。

陸湘屏淡淡勾唇,不以為然的笑道:“嬷嬷放心吧,父親是什麽性子,沒人比我更了解了。”

也正因為陸湘屏篤定信國公對她的疼寵,她才敢如此不顧後果的鬧。

或者更确切一點說,信國公的心裏對她跟四弟有愧,因為娘的死,雖不是他直接造成,卻是跟他有抹不開的關系,所以爹會縱容她跟四弟,對他們百般疼愛。

104 冷言冷語

丁嬷嬷凝眸看了看陸湘屏,而後無耐的搖頭輕笑。

大小姐向來行事我行我素,二十多年都改變不了她那沖動倔強的性格,這一次又怎麽可能改變。

罷罷罷,不管大小姐要做什麽,自己都會陪在她的身旁。

“大小姐,陪嫁的丫環可想好了?”回去的路上,丁嬷嬷問道。

婚事來的匆忙,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充份,但身為信國公府的嫡長女,該有的還是不能缺少。

丁嬷嬷忽然想起剛剛看到院子裏,寧瑞遠送來的聘禮,心中不免起了一絲輕視之意,這樣的聘禮娶個小門小戶的千金算得上是重聘,可放在信國公府,迎娶的人是信國公府嫡出大小姐,不是一點兩點的寒酸,壓根就上不得臺面,大小姐出嫁,雖然國公爺心裏萬般不情願,但還是準備了豐厚的嫁妝給大小姐,聘禮跟嫁妝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了,而大小姐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意,反而歡天喜地的準備待嫁,可見這回用的心思,可比當年嫁給陳将軍時來得更深。

“嬷嬷你是我的奶娘,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跟你分開過,這一次我嫁去雲城,也不想和你分開。”陸湘屏扭頭,對着丁嬷嬷鄭重道。

丁嬷嬷聞言,眯眼一笑,臉上的皺紋深的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就是大小姐不說,老奴也要誓死追随大小姐的。”

“這次嫁到雲城,可算是人生地不熟,身邊少不得要幾個得力的丫環,碧痕跟碧珠跟我時間最長,把她們兩個帶着到時候也能多幫稱着我些,其餘的嬷嬷你就看着幫我安排吧。”

“是,大小姐。”

“大姐這是剛從前院回來嗎,可見到你的夫婿了?”

陸湘屏跟丁嬷嬷正說着,忽聞一道嬌笑聲響起,擡眸望去,就見一名少女羅帕輕掩,眼中洋溢着濃濃的笑意。

與其說笑,不如說譏諷更确切一些。

少女穿着簇新的桃紅色绫襖,下着月牙白裙,她眉目如畫,容貌出衆,整個人宛如一朵迎雪盛開的紅梅,冰清玉潔,正是信國公府的七小姐,陸湘雪,是如今的信國公夫人楊氏所生。

陸湘屏一聽陸湘雪的話,頓時秀眉倒豎,頭頂隐隐冒着青煙:“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陸湘雪分明是暗諷她不知廉恥,寧瑞遠前腳才進門,她後腳就迫不急待的跑去見他。

“大小姐別動怒,雪兒也是好意關心你的。”

陸湘雪的身旁,站着一名中年美婦,烏黑的墨發盤起,一張臉雖然豐潤,但依舊掩不住年少的風華,此時看起來更加的風韻尤存,端莊中透着一股妩媚,如遠山般的黛眉輕輕揚起,美麗的臉上挂着慈愛的笑容。

她的聲音格外清悅好聽,仿佛冬日裏的陽光像是能把冬雪給融化了似的,淡淡的,柔柔的。

陸湘屏輕蔑的目光居高臨下的昵着信國公夫人楊氏,眸中滿是淩厲之勢:“是啊,好意,也只有狗才能聽得出來狗嘴裏吐出來的是好意,主母,你說對嗎?”

小小安遠侯家的小姐,還真把自己當成了金枝玉葉,成了信國公夫人又如何,楊氏連給她娘親舔腳的資格都沒有。

她以為信國公夫人的位置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可以坐的嗎?也只有她的母親,榮華郡主才有資格,跟父親也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佳偶,若不是母親早逝,哪輪得到她撿這份便宜。

陸湘屏這話不是暗諷,而是瞠而惶之的對楊氏的諷刺,當下叫楊氏白皙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狠吝跟怒意,只是很快又恢複平靜,面帶微笑的轉移了話題:“國公爺前幾日又命我為大小姐添妝,禮單我已經帶來了,大小姐可要過目?”

楊氏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一絲的情緒,仿佛陸湘屏剛剛的話說的不是她,而是旁人,只是那雙漆黑如墨的瞳眸深處,痛動着狂風暴雨般的激烈跟洶湧。

陸湘雪當下氣不過,雙眸瞪着如銅鈴般大:“陸湘屏,出嫁在即,你還如此嚣張,信不信我告訴父親叫你嫁不成,虧我娘還在父親面前為你說盡好話,不然你以為父親這麽容易松口把你許給寧瑞遠嗎,你就這麽回報她的嗎?恩?!”

“哈哈——”陸湘屏忽地大笑出聲,笑聲落在陸湘雪的耳朵裏格外刺耳。

“你笑什麽?”

“我笑你蠢。”陸湘屏雙手環胸,嘲諷的看了楊氏一眼,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趁現在父親還在正廳,你趕緊去告訴父親。”

說着,陸湘屏身子一側,做了個請的手勢,大方的給陸湘雪讓路。

楊氏迫不急待的盼她離開信國公府,她就不信陸湘雪真能去父親那裏告狀。

陸湘雪本就是故意刺激陸湘屏的,并沒有真的想要去信國公面前告狀,陸湘屏為了嫁給寧瑞遠在府裏跟父親好一陣鬧騰,按說聽到自己這樣威脅的話,她應該害怕才是,哪知換來的是這個結果,一時間陸湘雪有些瞠目結舌了。

楊氏黑眸一斂,胸口忽地一窒,不待陸湘雪開口,她責備的瞪了她一眼,怒斥道:“雪兒,我平日教你的規矩去哪了,怎可直呼你大姐的名諱,更何況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這可是缺德事,怎麽能做?還不快給你大姐道歉。”

就是她也是小心翼翼的稱陸湘屏為大小姐,誰叫她是信國公府的嫡長女,誰叫她的生母是榮華郡主,光是這兩種生份,足以叫她站在頂端。

哪怕榮華郡主的娘家已不複往日的輝煌,漸漸走向末路,但依舊不能改變她高貴的血統。

“娘——”

“快道歉!”

楊氏不依不饒的說道,聲音沉沉,帶着不容質疑的魄力。

陸湘雪憋屈的嘴角抽搐了幾下,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對陸湘屏說道:“大姐,對不起!”懶洋洋的一句話,毫無誠意,但陸湘屏并不介意,笑眯眯的接受了她的道歉。

“小妹年幼,不知禮數也是難免的,主母多費心教導,再過個幾年也就懂事了,只是再小今年也有十五歲了,到了訂親的年紀,在家裏無禮也就罷了,可別在外人面前丢了信國公府的臉面才是。”

冷嘲暗諷的話,直叫陸湘雪聽的暴跳如雷,如果不是楊氏一個冷眼甩過來,她幾乎就要沖上去跟陸湘屏拼命。

陸湘屏淡淡的看着眼的一對母女,将兩人的情緒神情都收入眼底,臉上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主母為了我的婚事如此費心,我是不是應該說句謝謝啊?”

楊氏微微一笑,不顯山不露水:“不客氣,大小姐雖不是我親生,但好歹也要稱我一聲母親,我也一樣視如已出,只要大小姐幸福,我自然是不遺餘力的幫稱。”

陸湘屏秀美的臉上,笑容更加濃郁了,只是那一雙布滿陰霾的雙眼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忽然,她伸出一只手,對着楊氏抖了抖:“如此想來,主母為我添妝的物什必定不會差到哪裏去,禮單我就先拿回屋過目一下,若有什麽問題我會親自請教主母的。”

楊氏心裏恨極了她,怎肯心甘情願将好東西都留給她做嫁妝,她還想着給陸湘雪留着呢,只是信國公發話她不得不遵從,本想已經為陸湘屏準備了豐厚的嫁妝,這次添妝也只是信國公太過心疼女兒,在她看來意思一下便行,按說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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