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7)

在梨花木圓桌上,說道。

寧子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道:“紅妝,給三小姐還回去。”

能湊到這五百兩,也不知道寧子嫣要當了多少東西,只怕屋裏幾本沒什麽值錢的首飾或物件了吧。

“是。”

紅妝取過包袱,出了行雲閣,往寧子嫣的雨軒走去。

而此時的寧子嫣,剛剛得到香兒溺死的消息,在驚懼的同時,心裏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死了……香兒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她了。

一想到此,寧子嫣的眼中便閃過一抹笑意。

“柳荷,消息确切嗎?”

“奴婢一聽到消息便趕了過去,是親眼瞧見了柳荷的屍體,才來禀報三小姐的。”柳荷小聲的說道。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寧子嫣下意識的拍了拍胸脯。

柳荷替寧子嫣倒了杯熱茶,笑道:“三小姐,連老天都看不慣香兒那個賤婢,替您收拾了她呢,只是可惜了那五百兩銀子。”

寧子嫣端過茶杯,心情輕松的抿了一小口,道:“也算因禍得福罷,五百兩損失便損失了,總比往後天天擔驚受怕強。”

“三小姐說的是。”

忽然,有丫環大聲禀報:“三小姐,紅妝求見。”

寧子嫣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頓,看着柳荷,疑惑道:“紅妝?她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難道說二姐懷疑是我殺了香兒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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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荷聽到寧子嫣的猜測,一顆心也咚咚的跳了起來,瞠目道:“不會吧?”

“讓她進來。”

頓了一頓,寧子嫣說道。

柳荷跑過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紅妝時,不知為何心裏猛然打了個突。

“奴婢見過三小姐。”紅妝進屋,對寧子嫣行禮道。

“免禮,二小姐可是有什麽吩咐?”寧子嫣的表情有些僵硬,看着紅妝的眼中有一絲慌亂,寧子嫣也不明白,明明她沒有做過的事,為何會有這種心虛的情緒出現。

紅妝看了柳荷一眼,寧子嫣會意,道:“柳荷,去門外守着。”

待柳荷出去,紅妝才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打開包袱包裹着的藍布,露出裏面的碎花布包,寧子嫣見狀,一雙眼立即瞪直了,猛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這……這是……”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紅妝,怔愣過後立即明白過來,香兒的死不是意外。

是二姐,是二姐幫她處理了香兒這個大麻煩,她還怪二姐不肯借銀子給她,原來二是真心替她着想的,是她誤解二姐了。

看着那原分不動的五百兩銀子,寧子嫣的雙眼微微發燙,心中更是湧起陣陣熱浪。

二姐為了幫她不惜殺了香兒,這一招雖然狠,但卻是永絕後患的唯一辦法,她不是沒有想過要香兒死,可是她不敢,她沒有這個膽子。

寧子嫣沒有害怕寧子衿的殘忍,此時心裏更多的是對寧子衿的愧疚。

原來,這個家裏,還是有人會不惜一切的幫助她。

“二小姐要奴婢帶的東西,奴婢已經帶到了,三小姐,奴婢告辭。”

紅妝微一福身,便在寧子嫣的呆愣中離開。

沒過多久,寧子嫣便匆匆來了行雲閣,這一次,她沒有避開屋裏的丫環,在寧子衿的錯愕下跪下,磕了個頭:“二姐,你的恩情,子嫣莫齒難忘。”

寧子衿愣了一下,忙将寧子嫣攙了起來:“快起來,叫外人見了多有失身份。”

“二姐,這一次真的謝謝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報你。”

寧子衿不以為然的抿了抿唇:“我不用你的回報,以後別魯莽行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不過做什麽之前都先動動腦子再說。祖母只剩你我乘歡膝下,我會幫你,只是不希望她傷心難過而已。”

寧子嫣受教的連連點頭:“恩,二姐,我以後都聽你的,再也不亂來了,這一次是我豬油蒙了心,以為抓住了機會能叫許氏一命嗚呼,卻不料最後替自己惹來了麻煩,若不是二姐,我還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能滿足香兒的貪念,而你卻偏不聽。”

“我……我……”寧子嫣忽然羞愧的低了頭,喃喃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如果不給她五百兩,她會立即去母親那裏告發我。”

寧子衿想,如果不是她重活一世,怕也會如寧子嫣這般,不夠機智,不夠有心機,只會看得到眼前的痛快,看不到以後的麻煩。

或者,她還沒有寧子嫣的狠心,不敢對敵人下手。

如果當初她的心腸夠一點點的硬,也不至于叫寧玉纖爬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

想到前世的她所遭受的一切,寧子衿的心髒驀然一抽,像是一把尖刀将她的心劃開,鮮血淋漓,同時也在提醒着她,許氏,寧玉纖,孟如風他們如今所受的,遠遠都不夠償還她當初受的罪。

已漸漸入春,通往山上的道路兩旁,光禿禿的樹木上已長出新綠的嫩芽,路旁的野草也在風中随風飄搖。

在綠意盎然的樹林之後,掩藏着一座不起眼的庵堂,灰敗的顏色使整個庵堂看上去殘破不堪,不過門前的石階上卻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突然,庵堂裏響起一道石破天驚的尖叫聲,仿佛一把匕首将天際給劃破了。

那聲音響徹雲霄,震的林間的鳥兒紛紛撲騰了翅膀,飛向高空。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從庵堂裏傳來,聲音恐怖而又碜人。

驀地,大門被人拉開,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從裏面跑了出來,那人的臉上滿是鮮血,駭然到了極點,就連那雙黑眸,此時也像是被血給浸染了,布滿了腥紅之色。

一出門,那人便沒有目标的逃跑,手中的匕首沿路滴着紅,嘀嗒嘀嗒的聲音落在耳朵裏宛如雷鳴……

而此時的庵堂裏,橫七豎八的躺着數具屍體,正是剛剛逃出去的那人所殺,血流成了河,将地給染成了紅色。

突然,一道巨聲響起,供着佛像的桌子下面,一道石門緩緩移開,從裏面爬出來兩名尼姑。

“怎麽樣,人……人還在嗎?”其中一名較年長的尼姑問道,她看上去約摸四十來歲,臉上長着細細的皺眉,因為害怕,面色慘白的像是一張白紙。

年輕的尼姑探出腦袋,四下看了看,才回頭對着年長的尼姑說道:“師父,人好像走了。”

“你先出去,把整個庵堂都看一遍。”年長的尼姑推了小尼姑一把,說道。

她是這座靜堂的師太,法號靜安師太。

114 心如蛇蠍

小尼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心不甘情不願的爬了出去。

老尼姑,太過份了,居然讓她去查看情況,如果那殺人狂沒走,那她不就成了刀下魂,而靜安到時候見情況不對就能重新躲回去,丫的,想的還真是美。

只是心裏不滿歸不滿,小尼姑還是聽靜安的吩咐,将整個庵堂都看了一遍。

“師父,我已經看過了,很安全。”

聽到這話,靜安這才放心的走了出來。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着地上的屍體,臉上布滿驚恐之色。

“我的天哪,瘋了,瘋了,這寧玉纖真的是瘋了。”

小尼姑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屍體,害怕的縮到了靜安的身後,揪着她的灰色袍子瑟瑟發抖:“師父,現在咱們怎麽辦,那寧玉纖殺了淩家小姐,淩家一定不會放過咱們的。”

靜安回頭瞪了小尼姑一眼,怒道:“胡說什麽,寧玉纖殺人跟咱們有什麽關系?”

“可是……可是……”小尼姑可是了半天,在靜安兇惡的目光下愣是說不出後面的話。

可是她們明明看到寧玉纖殺人,卻沒有阻止,這事若被淩家知道了,豈能放過她們?

不僅淩楚瑤死了,淩楚瑤身邊的丫環也死了,還有她們庵堂的幾名小尼姑都死在了寧玉纖的手裏。

靜安哪裏不明白小尼姑的意思,只是越明白,她就要越湖塗。

她忽地蹲下身子,雙手在一攤血跡上面抹了抹,然後将血抹在了小尼姑的臉上,身上跟手上,完了不忘将自己的身上也抹了個遍:“記住,咱們是阻止的,但最後也深受重傷,昏了過去,醒來後淩小姐已經慘遭毒手。”

這裏只有她們兩個人活着,只要她們不說,誰知道她們有沒有阻止。

靜安此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寧玉纖是一個殺人狂魔,當初就不該貪淩家那點銀子收留淩家小姐。

小尼姑惶恐的瞪着眼,連連點頭:“知道了。”鼻尖充斥着那濃重的血腥味,直叫她喟裏翻江倒海的難受。

“你現在立即給淩府飛鴿傳書。”靜安吩咐道。

小尼姑應道,忙飛奔而去,沒多久,一只潔白的鴿子飛下了山。

淩夫人一收到女兒被人殺死的消息時,一時接受不了事實,當場暈了過去,淩都督跟淩子然去了邺城,家裏只剩下淩子豐跟淩子浩兩兄弟,兩人立即馬不停蹄的往山上奔去,濃濃的愁雲籠罩着兩人。

“師父,師父,他們上山來了,馬上就到了。”小尼姑在外放風,一見到淩家的人上來,立即跑進庵堂對靜安禀報道。

靜安此時跪在佛像面前,滿身都是血,聽到小尼姑的話,她忽然回過頭來,眼中布滿陰冷的狠意,直叫小尼姑的心中呯呯直跳,吓得腳步倒退了一步。

“師……師父……”

靜安一瞬不瞬的望着小尼姑,忽然從身下抽出一只匕首,鋒利的劍鋒泛着烏青的寒芒。

望着靜安手中寒光冽冽的匕首,小尼姑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連連往後退:“師父,你……你要做什麽?”

靜安霍然起身,幾步就沖到了小尼姑身前,冷聲道:“我左思右想,光靠血是瞞不過淩家人的眼睛的,我們必須再真實一些。”

小尼姑不由得又往後退了幾步,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可是師父,說……說不定他們不會發……發現呢。”

真實,怎麽個真實法?難道還要在她的身上捅幾刀不成?

小尼姑才這麽想着,靜安就一把抓住她的衣服,舉起匕首就往她的手臂上刺去。

“啊……啊啊啊……”小尼姑疼的尖叫連連,倒在地上微微抽搐。

靜安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小尼姑的肩膀:“為師也是為了咱們好,淩家死了個女兒,一定會暴怒不已,如果我們毫發無傷被他們看出來,就不是受點小傷這麽簡單了。”到時候恐怕小命都不保。

說罷,靜安舉起匕首,小尼姑的瞳孔猛然緊縮,以為靜安會再一次刺向她,卻見她舉着匕首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直流。

靜安痛的悶哼一聲,然後扔掉匕首,虛弱的靠在門上喘着氣。

“等會明白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嗎?”

小尼姑睜着大眼睛,弱弱的點頭:“徒兒明白。”

這個時候,小尼姑倒有些佩服起靜安來了,她還以為師父只在她一人身上劃口子,沒想到她會在自己的身上劃道傷口。

不得不說,小尼姑這會心裏平衡了。

跟保命比起來,這點小傷真是算不得什麽。

很快,庵堂裏響起重重的腳步聲,淩子豐跟淩子浩帶人走了進來,看到靠在大殿門口的靜安跟小尼姑,淩子浩一個剪步沖了上來,粗魯的揪起靜安的領子,怒道:“老尼姑,還我妹妹來。”

因為有傷,靜安被淩子浩提起來的時候扯動傷口,疼的她龇牙咧嘴,然,淩子浩偏是三兄弟當中最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此時又聽聞淩楚瑤的惡耗,想要他溫柔對待傷者更是不可能的。

靜安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才虛弱的開口:“貧尼有罪,沒有照顧好淩小姐,叫她慘遭寧玉纖的毒手,貧尼有罪啊。”

“賤人,她竟敢……她竟敢……”

淩子浩雙目暴突,對寧玉纖的恨意就像是洪水暴發,猛的向胸口撞來,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再一次從靜安嘴裏聽到淩楚瑤惡耗時,淩子豐心中的悲痛仿佛一條毒蛇在瘋狂的啃咬她,但他清楚殺人兇手是寧玉纖,不是這個尼姑,淩子浩不該将怒氣轉加到人家身上。

“子浩,你先松手,咱們找瑤兒的屍體要緊。”

淩子浩拳頭緊了緊,最終松了開來,冷哼一聲:“我妹妹在哪?”

“咳……咳咳……在後院禪房,從桃林出去往左拐第一個屋子。”靜安一邊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邊顫抖的給淩子浩指路,眼中滿是驚駭之色,剛剛她清楚的感覺到了瀕臨死亡的可怕。

淩子豐看着淩子浩,道:“三弟,你帶人去将小妹的屍體帶走。”

待淩子浩離開後,淩子豐便又問靜安:“我要知道事情的經過。”

靜安咽了咽口水,心有餘悸的說道:“那寧玉纖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巴豆,下在了井水裏,今天我們用完早膳,所有人都開始肚子疼,而這個時候,禪房裏響起淩小姐的慘叫聲,貧妮忍着肚子的疼痛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淩小姐的貼身丫環驚吓着跑出來,而她的身後,寧玉纖滿臉是血的追了出來,手裏還拿着染血的匕首,那丫環一見貧妮便喊‘殺人啦’,貧妮還沒回過神來,寧玉纖一刀刺在了丫環的背上,我親眼看到那丫環倒在我面前,一時雙腿雙軟,正要想逃跑時,不慎被寧玉纖刺傷。”

“當時她真的瘋了,見誰就殺,我那時候又吓又疼,當場暈了過去,許是這樣寧玉纖沒再向我刺第二刀,等我醒來的時候,整個庵堂裏都是屍體,我找便了整個庵堂,才發現只有我們兩人活了下來,而淩小姐倒在血潑裏。”

事實的一大半份的确是如此,但靜安也隐瞞了一些,那就是她跟那小妮姑沒有吃早飯,因為并沒有肚子疼,所以在看到寧玉纖殺人時才能跑得如此快。

只是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被淩家人知道,否則淩家這兩兄弟還能放過她們?

小妮姑捂着傷口,在一旁怯怯的點頭。

淩子豐的拳頭握的咯咯作響,黑眸中墨色洶湧翻滾,仿佛能将一切都吞沒幹淨,周身散發着淩厲而又可怖的氣息,叫人從心底顫抖。

靜安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淩子豐會對這件事情追根究底,從而得知她們說謊。

淩楚瑤的屍體很快被淩子浩抱了出來,淩子浩将屍體遞給淩子豐,然後陰鸷的目光瞪着靜安,擡腳狠狠的蹿在她的心窩子上:“沒用的廢物。”淩子浩的眼底布滿殺意,他們把淩楚瑤放到庵堂裏,無非是希望這些人好好照顧她,借着庵堂的荒涼跟隐蔽給淩楚瑤遮掩,卻不料這竟然是将她送進了虎口之中。

若不是她們疏于看管,怎麽會叫寧玉纖鑽了空子,

靜安清楚的看到了淩子浩眼底的殺機,當即吓的肝膽具裂,連連求饒:“淩少爺恕罪,饒過我們吧,求淩少爺開恩……”

“哼!”淩子浩冷哼一聲,握着長劍的手緊了緊,然後轉身。

靜安見淩子浩有離開的意思,心裏驀然松了口氣。

然而,她的一口氣還沒有完全放下,忽見一道白光閃過,接着便感覺脖子上傳來冰涼的感覺,還沒有弄明白怎麽回事,便聽到身旁小妮姑慘不忍堵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啊……”

靜安倒下的時候,映入眼底的是小妮姑恐懼到極點的表情,面如死灰,還有淩子浩那張陰郁而又冷冽的俊顏,就像是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修羅,森冷而又可怕。

淩子浩的目光又落在了小妮姑的身上,小妮姑吓的連連後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她的話還卡在喉嚨口,便見一道鮮血飛濺而出!

淩子浩把劍放回劍鞘,看着瞪大了雙眼死不冥目的靜安跟小妮姑,憎惡的呸了一聲:“活該。”

誰叫小妹是在庵堂裏出的事,誰叫她們沒有時時刻刻看緊寧玉纖,如今小妹慘死,這廟裏的人都該陪葬。

“來呀。”淩子浩突然喊道:“給我放火,燒了這裏——”

淩子豐看着如此暴虐的淩子浩,不由得皺眉:“子浩,你……”

淩子浩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二哥,小妹會慘死,他們有着不可饒恕的責任。”

這天,寧子搬了張躺椅,在院子裏曬太陽,忽然腳邊傳來一陣異樣,她起身一看,卻見鈴铛拿腦袋蹭着她的腿,而鈴铛那粗粗的尾巴上,綁上了一根粉色的綢緞,系成了一只大大的蝴蝶結。

當初鈴铛受傷,她拿了白色的紗布替它綁住傷口,阿蠻覺得這樣叫鈴铛沒有一點可愛勁,于是便找來了綢緞,裁成長條,綁住傷口的同時,還不忘系了一個蝴蝶結,再加上鈴铛那憨态可掬的模樣,實在是叫人愛不釋手。

久而久之,就算鈴铛尾巴上的傷口好了,阿蠻也還是要在它的尾巴上綁上蝴蝶結,每天都換不同的顏色,實在是府裏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寧子衿伸手摸了摸鈴铛的腦袋,正要趕它到一旁自己去玩時,忽見鈴铛的嘴巴裏交着一封信。

她稍稍一怔,取過信,鈴铛見任務完成,這才撒開腳丫子,晃着尾巴跑開了。

寧子衿疑惑的看着沒有署名的信封,撕了開來。

“有事相告,醉香樓一見!”信中也沒有落款,只是在信的末尾畫了一個咧着嘴傻笑的人頭。

雖然簡單的幾筆勾勒,但寧子衿下意識的将楚昱那張臉與紙上的人頭重合。

能叫鈴铛将信叼來,除了楚昱,怕是沒有人能做到。

鈴铛雖然溫和,但也只是争對熟人,若是不認識或者不熟悉的,就會變得兇悍,就是寧府,除了行雲閣裏的人,它也不見得有多親近,更別提讓它當傳信使。

它是楚昱送來給她的,算起來跟楚昱相處的時候比她早,鈴铛跟他親厚也是無可厚非的。

有事相告,會是什麽事情?

“紅妝,阿蠻,随我出府一趟。”

寧子衿從躺椅上站起身,吩咐道。

阿蠻開心的應道,立即跑去準備馬車。

寧子衿跟紅妝走後,采依拿着掃帚滿心不甘的對一旁的蘭軒道:“你瞧瞧,你瞧瞧,二小姐又帶着阿蠻出府了,憑什麽她一個四等丫環能時常跟在二小姐身邊。”

蘭軒扭頭,昵了她一眼,無耐的搖了搖頭,然後又蒙頭幹自己的話,并不搭話。

“二小姐也真是的,咱們行雲閣就阿蠻一個丫頭了嗎,太不公平了。”

芳華聽到了采依的不滿聲,冷聲斥道:“放肆,采依,你是什麽身份,怎可背後議論主子的是非,皮癢了是嗎?”

采依聽到芳華的怒喝聲吓了一跳,随即她轉過身子,滿臉堆着笑,讨好的對芳華說道:“芳華姐,奴婢這也是替你不公,論等級你可是一等丫環,二小姐即使要帶,也該帶着你出去才是。”

這樣挑撥離間的話,換做心思稍重一些的人必要引起內心的不滿。

芳華聽到這話,臉上的神情越加的冰冷:“二小姐做事情,何時輪到你來評論,咱們做丫環的只需守好本份,遵守主子的吩咐即可,你若再有這等不敬的想法,休怪我不客氣。”

采依喏喏的垂頭:“是。”嘴上說是,然心裏卻越加的憤憤不平。

她覺得芳華也是懦弱沒有上進的人,雖是一等丫環卻一點也不及紅妝得臉,丫環若是不得主子看重,那還有何前途,她不僅要往上爬,更要當主子身邊的第一人,只是照眼下這趨勢,行雲閣裏貌似沒有她的發揮餘地呀。

寧子衿一踏入醉香樓的門檻,掌櫃便迎了出來。

“二小姐,世子已在雅間等候多時,請這邊走。”他一邊說,一邊領着寧子衿往三樓的瑤花廳。

一推門,便見楚昱一身白袍坐在窗邊,周邊佩着金絲,寧子衿還是第一次看到楚昱穿白色的衣服,即華貴又脫俗,他一手捧着茶杯,不經意間就流露出潇灑,随意搭佩着他自身的氣韻,仿佛磁石一般吸人目光。

聽到聲音,他扭過頭來,一見寧子衿便露出淡淡的笑容,那令人心醉神迷的微笑顯的有幾分慵懶之意,盡管有着令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的容顏,卻不減男子該有的英氣跟灑脫。

“世子。”寧子衿向着楚昱微微福身,道。

紅妝跟阿蠻緊接着向楚昱行禮:“奴婢見過世子。”

“行了行了,這裏又沒有外人,子衿你又何須跟我這麽生疏呢。”楚昱笑容滿面的說道,對于此時跟寧子衿單獨相處很是激動:“白曜,将她們領去隔壁雅間吃東西。”

他指着紅妝跟阿蠻,吩咐身後的白曜。

阿蠻咽了咽口水,一聽到吃的就雙腿雙軟,但是一想到世子故意支開她跟紅妝二人,這意圖怎麽都叫人放心不了。

“謝世子,奴婢在這裏伺候小姐就好。”阿蠻警戒的眯起了眼,說道。

紅妝連連點頭附和。

楚昱的眉頭,因為阿蠻那防備的眼神而抽搐了幾下,這目光,怎麽都像是在防狼,有這意識是好事,可他是那種需要防備的人嗎?

“難道我會吃了你們小姐不成?”楚昱的表情沉了下去,不悅的道。

阿蠻挺了挺胸膛,萬分尊敬的朗聲道:“世子英明神武,自然不會吃了我們小姐,只是将奴婢們支開難保不會叫別人有什麽想法。”她說的擲地有聲,句句都在恭維楚昱,叫他挑不出毛病,但偏偏就是氣人,你還不能治她不敬之罪。

這丫頭,什麽時候也這麽鬼靈精怪的了。

楚昱現在很後悔,他應該挑個性子沉穩一些,腦子聰明一點,會有眼力勁的人給寧子衿當丫環的,哪怕不用聽命于他,也不至于這麽無法無天。

他本以為阿蠻屬于一條筋的性子,一旦認定的主子,便會誓死效忠,所以才叫楚昱選中了她。現在楚昱很懷疑,阿蠻這性子除了寧子衿誰都不放在眼裏,難道真是好事?

寧子衿看着楚昱被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人說的吃憋,心中不由暗暗發笑,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阿蠻學聰明了不少,知道說話的時候要轉個彎再說,不僅禮數周到,更叫人挑不出刺,偏偏讓聽得人一肚子氣還不好降罪。

直到楚昱那張臉黑的快要滴出水來時,寧子衿才對紅妝跟阿蠻說道:“無妨,你去去吧,若有什麽狀況,我再喊你們便是。”

阿蠻早已耐不住心裏的激動,卻還是一本正經的行禮:“奴婢告退。”

“不知世子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寧子衿在楚昱的對面坐下,問道。

楚昱先替寧子衿倒了一杯茶,然後頗為神秘的勾了勾唇:“事關寧家大小姐的消息,我想你應該有興趣聽一聽。”

寧子衿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依舊面無表情的問道:“寧玉纖早已被父親趕出家門,同寧家斷絕了關系,不再是寧家大小姐了,至于她的事情,我未必會感興趣。”

就算是有興趣聽一聽,她也不能這麽明顯的表現出來,楚昱愛講不講。

不過他不說,又何必将她約出來,分明是想故意吊她喟口,她偏不上當。

“既然你沒興趣聽,那我講出來也是惹你不快。”這意思,是不打算說了。

寧子衿斂了斂眸,暗道這楚昱得寸進尺,不說就不說,她還不稀罕聽呢。

“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寧子衿也不惱,淡淡的擡眸,說道。然後便施施然的起身,準備離去。

楚昱見狀大驚,忙道:“诶诶诶,我開開玩笑,你先別走呀,是我非要說給你聽,是我求着你聽的。”

寧子衿抿了抿紅唇,扭頭昵着楚昱:“世子不必免強。”

楚昱撇了撇嘴:“不免強,一點都不免強。”一點都不配合,真是一點都不給面子。

寧子衿這才又重新坐了下去,淡然的看着楚昱,瞳眸漆黑如墨,泛着琉璃般的光澤,長長的睫毛輕眨,如蝴蝶展翅般靈動,肌膚如雪,美不勝收。

楚昱的心髒驀然撞擊了一下,仿佛一頭小鹿不斷的奔跑,他明眸璀璨,風華灼灼。

“我剛收到消息,寧玉纖殺了淩楚瑤逃了,淩家人正暗中布下天羅地網找她,看樣子是想将她抓回來挫骨揚灰。”

“寧玉纖殺了淩楚瑤?”寧子衿不可置信的瞠目,顯然是被楚昱的消息給驚到了:“寧玉纖怎麽會跟淩楚瑤在一起,又怎麽有本事殺了她?”

寧玉纖被趕出寧家後便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她更沒有聽到任何關于寧玉纖的消息,沒想到她會跟淩楚瑤呆在一起,淩家明知淩楚瑤是替寧玉纖背了黑鍋,怎還肯将她放在淩家。

“據我所知,她的行蹤是被孟如風出賣的,淩家人把她抓到了郊外淩家的別院,淩楚瑤的手裏,任其折磨。不過自從淩都督得罪了信國公府,他們就将淩楚瑤放到了山上一座早已落破,不起眼的庵堂避難,既然是避難,自然不能多帶人去,恐怕就是如此,才給寧玉纖創造了機會。”

“這淩家拿寧玉纖虐待出氣,難道說當初四小姐的死跟她有關?”楚昱悄悄的觑了寧子衿一眼,問道。

“世子這話問的奇怪,四妹不是被淩小姐殺死的嗎?”寧子情神情淡然的道,眼中沒有一絲的情緒起伏:“淩家恨透了寧家,卻又不能發洩心中的恨意,寧玉纖雖然是被趕出府的,但好歹曾是寧家大小姐,淩家想因此想将怒氣發洩到她身上也很正常。”

這寧玉纖的心還真是如蛇蠍一般狠毒啊。

沒想到淩家還真的将淩楚瑤給弄出大牢了,這件事情,恐怕除了淩家跟知府,沒有人知道。

能将芸妃送進去的殺人犯弄出來,可見淩家背後的勢力也不容小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同信國公府抗衡。

淩楚瑤對寧玉纖心生怨恨,肯定會有想要弄死她的心,但若寧玉纖死了,她就一輩子都見不得光,永遠背上殺人犯的罪名,所以她殺不得,只能折磨,以洩心頭之恨,估計想着希望哪一天從寧玉纖的嘴巴裏挖出點什麽皮毛證據。

只是她倒真沒有想到,寧玉纖會有膽子殺了淩楚瑤,果然,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只要淩家不倒,寧玉纖就要過着逃亡的生活,真想看看她現在狼狽不堪的模樣。

寧子衿端起茶杯,掩去眼底的諷刺跟森冷,這個消息,得跟許氏分享一下,相信她一定會很激動的。

許氏中毒因為發現及時,并沒有性命之憂,在吃了幾天藥後體內的毒素已然清除,只是許氏卻依舊說不了話,就是想動,都覺得這副身子僵硬的很,不像是自己的。

大夫一心撲在替許氏解毒的心思上,起初也并沒有在意,一般人中毒說不了話也是正常的,至于不能動,更可能是毒素入體。哪知後來一診斷,才發現許氏這情況分明是中風的現象。

寧子衿聽到芳華的禀報時,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露出深不可測的笑意。

就在這時,寧子嫣興沖沖的跑了進來,似乎是從雨軒一路跑來的,上氣不接下氣。

“什麽事這麽急?”寧子衿倒了杯茶,遞給寧子嫣,問道。

寧子嫣擡眼看了寧子衿一眼,然後端過茶杯一口喝下,接着才問:“二姐,你可聽說了,許氏中風癱瘓在床。”

“剛聽說。”

“哈哈,報應。”寧子嫣的雙眼閃閃發亮,如黑寶石一般:“真想看看她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狼狽模樣。”

寧子衿宛爾,道:“許姨娘病重,咱們是該去看望看望才是。”

“二姐,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從許氏被關到現在,她從未踏進過梅院,父親跟祖母已經嚴令禁止不許任何踏入梅院一步,除了給許氏送飯跟清掃屋子的丫環,而當初二姐掌管着家,所以在祖母的同意下她可以出入梅院。

寧子衿微微一笑:“母親寬厚仁愛,想必定會同意我們兩人去看看許姨娘的,不管怎麽說,父親還沒有休了她。”

“那我跟二姐一起去。”

陸湘屏進門,老夫人便徹底撒手不管事,不僅是了偷偷懶,更大的原因是若她不放權,勢必會惹來陸湘屏的不滿,老夫人是怎麽都不會叫陸湘屏不痛快的,所以幹脆不問世事。

陸湘屏并沒有阻攔兩人去梅院,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就算許氏病重,梅院也依舊沒有減少侍衛的看守。

寧子嫣随寧子衿走進屋子,聞到那濃重的陰潮與黴味直倒味口,不由得幹嘔了起來。

“要不你在外面?”寧子衿問。

寧子衿拍了拍胸口,猛的搖頭道:“不,我要進去。”

二姐說讓一人就這麽死了太便宜了,只有叫敵人活的生不如死才是最解恨的,所以她要親眼看看她的敵人是活的怎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屋裏的窗戶都用木頭釘死了,只從縫中透出一點點的光亮,即使在白天,這間屋子也總是灰暗的。

許氏躺在床上,雙眼大瞠,嘴唇不斷的蠕動,似乎想要說什麽,卻怎麽也張不開嘴,放在被子外面的那一雙手緊緊握拳,而她的身上,此時流出淡淡的濃水。

她的傷口一直時好時壞,明明已經結痂,卻還是要流濃水,味道更是叫人聞的想吐,還偏偏沒有人能給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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