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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放兩個小時,讓我們看看陸隊長在兩個小時前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2055年9月17日 4:01AM 帝國大樓醫療院首先,他睜開了眼,引入眼簾的是男人肌肉結實、沒有一絲贅肉的赤裸胸膛,它正均勻地起伏着,顯示了男人的沉睡狀态。
微微動了動頭,柔軟的黑發無意識地掃過上方男人的鼻子下面,他在夢中皺了皺鼻子,發出一聲含糊地夢呓。堯.曼德拉換了個睡姿,沉重的手臂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方式搭在陸與臣的腰間,很沉。陸與臣将它慢慢地拉起,比較溫柔地扔回床上,然後,他的目光停留在男人的頸脖間。
……
不,不是想掐死他。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想——想想地下研究室那扇以瓊瑤的方式狠狠在自己鼻子上拍上的大門。
……但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陸與臣在黑暗的房間中默默地瞪着眼,死死地盯着挂在男人頸脖間的那枚做工精致的薔薇徽章挂墜——可能之前的某個翻身動作碰着哪個小機關,此時那朵金屬青色薔薇已經完全綻放。它看上去和平時不太一樣,青色的液體在綻放的金屬花瓣的包裹中緩緩流動,粘稠而緩慢,在黑夜中散發出誘惑的淡淡青色微光,就好像螢火蟲忽閃忽閃地。
貨真價實的青色徽章就在他的面前。
它的主人毫無防備地睡在床上,一動不動,睡得意外地沉。
有那麽一刻,陸與臣幾乎要從那張熟睡的俊臉上看出什麽端倪,比如又一次的算計,比如考驗或者是別的什麽……可是一晃眼,這些東西統統都消失不見了。
他是真的安心在睡覺,毫無防備的。
沉睡中的曼德拉大帝不像白日裏在衆人面前那樣冷漠或者不夠平易近人,也不像在他的随行官面前那樣只顧着展示自己的流氓無賴,這時候的男人睫毛因為均長的呼吸在微微顫動,嘴無意識地稍稍嘟起,面色平和,眉毛舒展,絕對和他醒着時候的可惡判若兩人。陸與臣眨眨眼,很難相信自己會想用“像個孩子一樣”的形容詞來形容KEY。……也許是病毒燒壞了他的大腦,自從初中畢業後,他再也沒有用過如此文藝的形容詞,因為四個字的成語已經是他的極限。
語文課要用到的作文,陸家老二可能更加拿手一些。……眨眼一算也三年了,這孩子應該也是在今年這個年紀正式參與軍部考核然後進入軍校才對,記得陸二小學時候總說想當一名戰艦的最高指揮官……陸與臣恍惚地想,其實他一直認為,陸二更适合文職——
畢竟前線的工作太危險。宇宙空間那麽大,太多的東西都還屬于人類未知範疇,內行人都心裏亮堂着,短短幾十年的時間,戰艦技術的問題說已經完善其實也就那回事,進行空間跳躍時如果一個不小心發生數據錯誤,就連屍體都找不回來。
人丢了也沒辦法啊,這得上哪兒找去?功勳一記國旗一蓋,完了該咋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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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與臣畢業那年連長的講話大多數已經記不住了,但是說到為國捐軀,除了歌頌這是一種榮耀之外,連長還怎麽說來着?哦,對了,他說——“這也是紀律。”
……所以說做空間技術的從技師到最高級指揮官的人永遠是看着風光,背地裏無限苦逼,兜裏總随身揣着一封遺書以備不時之需。等熬過了四十這個年齡限還活着的就立刻退下來到二線,搞培訓,然後換軍校新畢業的高材生上艦。
對,都是當屆畢業的高材生才能獲準涉及國家空間部的相關工作。
這個領域從2000年起,就走在全球所有軍事部門的最前端。它技術含量要求硬,危險度高,可是每年就有無數人為了它前仆後繼——進入這個領域的人做不到說都不怕死,但是他們起碼都做到了“做這行,愛這行”。
舉個栗子說明一下,二十幾歲的愣頭青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荷爾蒙爆棚也不是不可以原諒。但是在陸與臣成為龍組成員之前,還在空間部當小兵的時候,那時候他們宿舍一共六個人,面對美帝的大屁股大胸脯洋妞他們堅挺地穩住了,可是當美帝得意洋洋地開始炫耀自己新研發的第一艘大型空間戰艦時,幾個大老爺們圍着一張破報紙羨慕嫉妒恨地嚎了老半天,恨不得把那張黑白照片從報紙上拆下來拿去顯微鏡底下解剖出一張構架圖紙來。
最後,那張圖還是被剪了下來,然後被宿舍老大貼在了床頭,以此激勵自己努力工作,為空間事業當一顆勤勞的螺絲釘。
……所以至少在中國,空間相關技術領域它興興向榮,蓬勃發展。
……
“!”當堯溫暖的手無意識蹭過腰際時,陸與臣猛地回過神來,終于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遠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選在這麽奇怪的時候對着沉睡的曼德拉做該死的思想總結。看了看床頭的電子表,熒光綠顯示時間:2055年8月15日 4:32AM。
陸與臣最後掃了一眼堯脖子上的青色徽章,淡然地收回目光,他下床,穿衣。
最後一次身着那個人給的白色随行官服,陸與臣推開病房的門。
身後,病床上的人翻了個身。
陸與臣動作一頓,只稍稍片刻之後,他垂下眼,輕輕掩上了門。
從頭至尾,他沒有回頭看哪怕一眼。
曼德拉可能醒了,也可能沒醒,但是從此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摸了摸口袋中的權限卡,陸與臣勾了勾嘴角——就當是男人給他的最後的禮物,陸隊長回到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C4研究區,用權限卡導出了所有權利範圍下可閱讀的基因相關文件,在等待備份好打印的過程中,他還借了一個杯子喝了杯從牆角裏找到的一包速溶咖啡。
背後的某兩點隐約在發癢。
于是陸與臣又特意到B2區轉了一圈,地上還是像他幾個月前來時一樣滿地狼藉,只有那扇那時在他面前關上的門不見了,空曠的門框默默地屹立在黑暗幽靜之中。
“真暴力。”
陸與臣輕聲嗤笑,搖搖頭,然後冷淡地轉身離開。
……
2055年9月17日 7:42AM 帝國大樓
帝國大樓門前站了一名身着白色軍裝筆挺的男人,他仿佛一座雕像一般出神地望着門外的世界,隔着那扇巨大的水晶玻璃門可以看見外面的街道,雪停下了,但是一夜間積在大廳前面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掃掉,幹淨潔白,沒有一個腳印。
“……”陸與臣深呼吸一口氣,摁下了那串軍部定制頻率的接入通用密碼。
通訊器在他手中微微顫抖……哦,不,其實是他的手在顫抖。
幾秒鐘的等待在陸與臣看來幾乎長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最終,微微綠光在屏幕上亮起,一聲“嘟——”的長鳴令人安心地響起……
陸與臣終于松了一口氣。
至少,還有人在。
通訊器沒響幾聲就立刻被接通,通訊器那頭,睡意朦胧的中文罵道:“喂,你好,你他媽的打錯了!”
陸與臣:“……”
“挂了啊!拜拜了您吶!~”
然後通訊器被挂掉。
陸隊長面無表情地摁下重撥鍵。
這一次足足等待了莫約有半分鐘,通訊器被憤怒地接通,依舊是那個欠揍的聲音,夾着火氣飛快地說:“您好,這裏是中國龍組費爾戈列分部,請查清號碼後再撥。——”聲音一頓,信號由最佳狀态變成普通,一陣嘈雜的哔哔音之後,是對面那個人自言自語的嘟囔,“……這玩意待機三年了還有生命力瞎哔哔,真夠頑強的嘛!”
陸與臣:“這批通訊器是俄羅斯産的工兵貨,弱光源充電。”
電話那頭:“……”
陸與臣溫和地提醒:“別倒騰它了,信號要斷了。”
“……啊,老了啊,我也他媽的會夢游了。”那邊感慨。
陸與臣:“王愛國。”
“……”回答他的是驚天動地的擤鼻涕的聲響。
陸與臣勾勾唇角,推開了帝國大樓的玻璃門,外面很冷,幾乎立刻的,他的手指就變得冰冷僵硬,陸與臣将一疊厚厚的資料揣進懷裏,開始後悔沒有把堯那雙柔軟暖和的皮質手套給順出來。
在陸與臣猶豫地向左邊邁出第一步時,通訊器那頭終于響起了帶着濃重鼻音的顫音:“隊長?~~”
陸與臣點點頭,之後才意識到對方看不到,于是無奈地應着:“王愛國。”
王愛國:“隊長~~~~~~”
陸與臣:“是我。”
打了個巨大的嗝,那邊變得就像被誰掐住了脖子似的:“隊長~~……”
“嗯,我要揍你了。”
“……等等,讓我推開窗戶。”通訊器那頭一陣呯嗙亂響,一個深呼吸後扯嗓子嚎開了——
“隊長!!!!!!!我想你啊!!!!!!!!你的人民他媽做夢都想你啊!!!!!!!你他媽沒死也不知道來找我們!!!你他媽沒找我們就算了還跟那個曼德拉滾上床單了!!!!我艹你情何以堪啊!!你愧對祖國的栽培!!愧對人民的信任!!愧對老子的思念!!!!現在你總算願意托夢來了!告訴胖爺!燒多少錢夠花?!!!還沒到清明沒關系我用草紙疊金元寶燒給你!別客氣,管夠!!!”
“大清早的,別吼。”
“你……你!——嘤嘤嘤嘤嘤嘤——”
“別哭,孩子。”陸與臣慈愛地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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