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孽緣

秦洵被她的話刺激到了,他握住她的肩将她扳過來。

他五指太過用力,捏着她的肩膀發疼,他道:“兮兮……朕從未愛過那些女人,朕心裏只有你一人。”

寧悅兮眼神冰冷的質問他:“那楊妩呢,我記得皇上曾經跟我說過,您喜歡的是她。”

兩年前的那個雨夜,她得知兩人要成親的消息,約他在六安巷的小院裏見面。

那時,天色陰沉,北風呼嘯,她急匆匆的出來沒穿鬥篷,站在院子裏凍的嘴唇青紫,她等了他許久,他才出現。

他來時,神色冷淡,皺着眉頭同她說話:“這麽冷的天,你穿的這樣單薄跑出來做什麽?”

當時她聽在耳裏,只覺得秦洵是不想見她才那樣說,她怔怔的看着他,張了張凍的幹裂的嘴唇,她艱難的問:“我聽聞你要跟楊妩成親了,你是自願的嗎?”

秦洵垂眸看着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他說:“是,本王是自願的。”

聽到那句話,她感覺就像晴天霹靂,她聲音發顫:“為什麽?”

他告訴她:“因為本王喜歡她。”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一般,多年前直刺寧悅兮的胸口,如今她舊事重提,刺的卻是他的胸口,疼的他呼吸都頓了下,當初他是故意說了狠話,為的就是讓躲在暗處偷聽的楊妩相信,自己喜歡的是她,這樣楊妩才會放心嫁給他,誰知她記了這麽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他根本沒得選擇,如果他不去争,等秦淳登基後,他就會殺了他,而她是他的軟肋,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秦洵的喉嚨仿佛被一團棉花堵住了,他張嘴道:“楊妩……她……”

他要解釋,但轉念一想,解釋有什麽用,難道告訴她,自己當初說那樣的話不過是權宜之計,想要穩住楊家人的心,先助自己奪得帝位,連他自己都覺得卑鄙,說出來只會讓她不恥。

他嘆了聲,無奈道:“你為何不信朕,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的你,朕說的每一句話,你都相信。”

寧悅兮見他不否認,果然,他心裏是有楊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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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霧潮潮的泛着濕意,她鼻子發酸道:“從前是我傻,錯信了你。”

也不知是水汽熏的緣故,她的眼淚忽然不受控制的掉落下來。

秦洵見她忽然哭了,心疼的不行,他擡手替她拂掉眼淚,可她的眼淚一直掉,滴滴答答打濕了他的手背,秦洵将嘴唇湊過去,吻上她的眼淚,一點點的将這鹹澀的滋味吞下去。

他摟着她,輕輕的拍着她的背,他溫柔的哄道:“兮兮,都是朕的錯,你別哭了好不好?”

說完後,等了許久,她的哭聲漸歇,細細的呼吸拂在他的肩窩處,他低頭一看,寧悅兮的眸子已經阖上,濕漉漉的睫毛覆在眼睑處。

秦洵眼底透出一抹無奈之色,到底要怎樣做,她才肯相信他從始至終愛的都只有她?

而此刻寧悅兮卻做了一個,夢見她和秦洵初次見面之時。

永昌十八年冬,父王平定邊境叛亂,十四歲的她和母妃随着父王的大軍返回京師。

在父王的慶功宴上,她頭一次看到薨逝的麗妃之子,皇七子秦洵。

麗妃是後宮中最美的女子,擁有令百花失色的容貌,生的兒子自然不差,彼時秦洵已到弱冠之年,哪怕他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也讓人沒法不注意到他,他的那張臉,更是讓人見了之後便難以忘記。

寧悅兮見身邊好幾個閨秀都在打量他,便順着衆人的目光看過去,後來她常常後悔,自個為何要看這一眼,并因為這一眼而誤了自己。

她怔怔的望着他,秦洵一身白衣,頭束玉冠,如芝蘭玉樹,那張臉是無可挑剔的俊美,渾身帶着清冷孤高的氣質,似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她看了他一會兒,發現他就一直自顧自的品酒,也不與旁邊的人說話,而旁邊的人也不怎麽搭理他。

寧悅兮看了許久都沒挪開目光,直到身邊響起母妃帶笑的聲音:“兮兒,在看什麽,是不是瞧上哪家的郎君了?”

她就像偷東西被抓一般,趕緊收回目光,小臉紅撲撲的,低下頭心虛道:“娘親盡胡說,女兒才沒有呢。”

宴席到了一半,她離席出去走走,行到皇家後花園裏,竟然迷路了。

聽到假山後面有人語,她正準備問路,忽然一個女子嘻嘻笑道:“七皇子長得可真不錯呀,只可惜不讨皇上喜歡,雖說身為皇子,可一點地位都沒有,否則嫁給他也真的不錯呢。”

另一個女子嘲諷道:“臉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又不能當飯吃,聽說七皇子生而不詳,是個災星,這樣的人咱們還是離得遠遠的才好,別想着嫁給他,若是被克死了怎麽辦?”

寧悅兮聽別人這樣在背地裏诋毀那谪仙般的男子,十分生氣,她走出來道:“你不想嫁給七皇子,七皇子未必會娶你,或許他根本就不認識你,似姑娘這般容貌,若是想讓人記住也不易。”

那女子見寧悅兮嘲諷她長得普通,氣的跺腳,怒道:“你是誰?我們在這兒說話關你什麽事?”

她撇嘴道:“不關我的事,我只是聽不慣某些人在背後說人長短罷了。”

那女子臉都氣紅了,還要争辯:“你……”

她旁邊的女子似乎認出自己的身份,一副息事寧人的姿态,她道:“算了,咱們還是走吧,再耽擱家裏要派人來尋了。”

女子不甘心的被拉走了,寧悅兮怼完之後心裏舒服多了,轉身正要走,陡然見秦洵從另一側走出來

寧悅兮怔了怔,目光落在他身上沒移開,男人站在鵝卵石道上,草叢零露漙兮,沾濕了他袍子下擺,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原本是做了件好事,可不知為何,寧悅兮被他盯着這樣看,臉上一陣發燙,有些心虛,仿佛內心有什麽隐蔽的東西被人發現了一般。

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那個……剛才……”

話還未說完,男人打斷了她的話:“剛才你為何要替本皇子說話?”

“與你何幹?”

他的語氣頗冷,似乎對寧悅兮也沒多少感激,反而有點不喜他多管閑事。

寧悅兮沒想到他不僅沒感謝她,甚至還有些責備之意,她第一次見人這般不識好歹,原本要生氣,可想到秦洵的身世,好端端的一個皇子,母妃被賜死,自己又遭父皇厭棄,旁人都看不起他,又替他惋惜起來。

她想着還是算了,不用跟他計較。

她神色自若道:“雖與我沒關系,但他們這樣在背後诋毀你總是不對的,我替你說句公道話罷了。”

當時她說完這句話,她見秦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确認自己是不是真傻,接着,他似嘲諷一般笑道:“這世上居然還有人為我說公道話,真是新鮮的很。”

說完後,他臉上的笑容一收,冷冷瞥了寧悅兮一眼,丢下一句:“多管閑事。”

轉身大步離去。

夢境結束,寧悅兮陡然睜開眸子,眼前一片黑暗,耳畔是均勻的呼吸聲,男人的手扣着她的細腰沒松開,寧悅兮睡意全無,兩人頭一回見面算不上有多麽美好,可她後來卻情不自禁的愛上他,如今想來這何嘗不是一段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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