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賭氣

“春雨貴如油，今年的收成一定很好。”東來說了一句，便轉身走回書房去，掌了燈，翻看起書來。

我偷摸的瞄了一眼，是一本金剛經，東來是心裏有事，所以用金剛經靜心。

“公子，聽奶嬷嬷說，公子現在的生意做得越發的好，很多人都尋着上門來跟公子談生意，公子真厲害。”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就胡亂的說出口。

東來聞言笑了笑，勉強得很。看來生意做得好與不好，東來根本不在意。

“六月初九就是公子大喜的日子，公子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準備的？”既然生意不行，那麽成親算是喜事吧？何況東來跟那位新娘子纏綿得很，以後能在一起，肯定很期待滿足的！

“不需要...”若說開始東來還能勉強的回個笑，現在就是笑都不願意敷衍了，神色冷的掉冰渣。

我愣住了，東來的心思太難琢磨了，我這說來說去，怎麽越說東來越不開心了？

“公子，你到底怎麽了？”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這半死不活的悶葫蘆樣子，真是太讨厭了！

東來聞言擡頭，冷冷的看着我，道“你很想知道？為什麽，是想跟那些下人一樣，看我笑話嗎？”

我整個人頓時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東來。我從沒想過東來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也從來沒想過，東來那張總是神色自若的臉上，會出現這樣怨毒的表情。

“公子，你......”東來真是太讨厭了，以前就是是非不分，對我不好。原以為如今好了，結果還是一樣讨厭！我心中怒不可止，又十分委屈，冷哼一聲，跑了出去。

跑到門邊轉角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東來眼下的淤青，還有那本金剛經。我猛然意識到，東來很不開心，不開心的時候，總會說些言不由衷的話。我怎麽可以跟他計較呢？

可想着東來剛剛那樣子，還有那句話，我實在難受得很，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走該留。

“抱歉，我剛剛失禮了”東來柔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強忍着不轉身，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淚珠落下來的時候，我恨死自己了。修煉千年，我所有的眼淚全給了東來。

“你哭了？”東來聽到我低聲抽泣的聲音，将我身子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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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厭你，臭和尚！”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眼淚，也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軟弱，強撐着吼了一聲，轉身跑開。

當年被斷胳膊我沒哭，知道自己其實不是阿爹的孩子，我也沒哭，但是現在為了東來，我的眼淚跟不值錢的水一樣，流了個徹底。

其實很多時候事後想想，并不覺得有什麽好哭的，卻不知道當時為什麽忍不住眼淚。

窩在住了半年多的小房間了，我突然很想離去。我讨厭這樣的自己，更讨厭哭哭啼啼的自己,軟弱的讓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咚咚咚”房門突然被敲響，我忙着抹了臉上的淚珠，又朝着銅鏡瞧了瞧，眼眶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十分狼狽。

我不想讓人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但是敲門聲锲而不舍，無奈之下，我只好起身去開門。

東來擔憂的眼神一瞬間闖入我眼中，讓我措手不及，卻又十分開心。雖然不太喜歡他看見我的狼狽，但是很歡喜他追了過來。

“對不起”東來颔首低聲說道，然而眼神一如往昔，淡淡的，似乎沒什麽能入他心。

我怔了怔，當初就是他的一聲對不起，讓我莫名的動心，如今又是這樣的語調，又是這樣的場景，我撲進他懷中的時候，根本不曾想過這樣合不合适。

“我今天心情不好，牽連了你，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東來身子微微僵硬，手無處可放，僵直的在身側握拳。

我嗚嗚的又哭了起來，心裏越發的難受。東來能把別的女人擁在懷中，萬千柔情，而我，卻是全身僵硬。我并不太懂這樣的區別有什麽含義，但是我知道，他不願意給我一個懷抱。

我被九叔的歪脖樹教育教導得有點偏激，如果我給的，不是他要的，那麽我就會收回來。

“公子，是我逾舉了！”我退後一步，擦掉淚珠，梗着脖子淡淡的看着東來，心中很痛，但是我笑了起來。

“你沒事就好...”東來蹙眉看着我，即便此時，他的眼神還是那般清明，沒有一絲波動。這跟我想要的眼神不一樣！

我收回視線，低着頭，不敢再去看他。以前怕看他，是因為怕自己越陷越深，此時怕看他，是怕自己心越發的冷。剛剛情不自禁的一抱，我現在身子還疼，可心卻更疼，似乎那一抱，被撕裂的是我的心。

“今天你不用去書房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你.....”東來的話還沒說完，卻被我打斷了。

“公子，我想離開...”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如果我并不重要，那麽待在東來身邊，也沒有任何意義。

東來愣了一下，而後深深的看着我，道“一定要這樣嗎？”

“是的，我想家了！”我是真的想家了，我想去找九叔，我想告訴他，我不要喜歡東來，我要好好修煉，我要成仙，我要讓家裏所有的人以我為傲。

比起東來，家人也許更需要我。而且十幾年過去了，我想去看看，阿爹和長清哥哥到底怎麽樣了！

還有十娘，她帶着那個青銅鼎一走好多年了無音訊，我想去看看她，看看她好不好！

越想越多，心中也更堅定，那些難舍漸漸就淡了。

“那好，我會讓管家多給你點工錢，你好好保重”東來說完，再次看了我一眼，眼中帶着幾分愧疚。

我擡頭對着東來笑了笑，真心的笑，我祝福他，這一生平安順遂，也希望他早日修成正果。

東來離開後，我不舍的看了一眼居住半年的房間，然後孑然一身的離開了公冶府。

站在雲頭上看着公冶府的時候，我的心很平靜。府中一切都如往昔一般，原來離開了我，對旁人來說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心忍不住的痛了痛，也越發覺得離去是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