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放手

“鐘馗會去找你，我早該想到的。只是紫昙，你能不能什麽都不問，陪着我喝杯酒好不好？”十娘将茶杯舉了過來，淡淡的酒香彌漫。

我傻愣愣的看着十娘，這用茶杯喝酒，十娘可是真有意思？

“好，我陪你喝，醉一場什麽事情都可以忘記！”醉酒忘事這種方法，我最有體會。畢竟我可是喝了好幾百年的酒，醉過的次數也不少。

十娘勉強的笑了笑，茶杯跟我的酒壺碰了碰，兩個人都不言語的灌起酒來。我的酒壺是跟鐘馗讨得，能裝下一條湖泊。而十娘的酒杯也不遑多讓，跟我一直喝，一直沒少一點。

一壺酒灌了不知道多少，腦子漸漸的開始亂了起來，絮絮叨叨的把這半年的事情全跟十娘說了。說完後，心裏覺得十分暢快，原本壓在心中的那些小心思，也變得輕飄飄了起來。

十娘是個好的傾聽者，從頭到尾全神貫注的聽我講，即便是我絮絮叨叨的将一件事情說個十遍，十娘也能如第一次聽那般專注。

等到我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腦子徹底沒用了，我才有膽子問了一句“十娘，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十娘眯着眼睛笑了笑，道“紫昙，天下有情人皆是癡人，你懂嗎？”

我不知道懂不懂，反正腦子也想不清楚，便搖了搖頭。

後來的事情不大記得清了，只覺得四周好吵，但是腦子昏蒙蒙的，只能任由它吵。我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人了，客棧空空如也，天上的雲已經消散了。

鐘馗捧着一個盒子從天而降，面色沉靜的站在我面前，将盒子遞給我，道“這是冥王陛下讓我轉交給你的，還有一句話，冥王陛下說，若是真的喜歡，不如放手。”

我接過盒子，疑惑的看着鐘馗，道“十娘去哪了？”

“冥王陛下回宮了”鐘馗似乎很惆悵，說完後苦笑了笑，道“你們都是傻子，冥王陛下傻，你也傻。紫昙，聽我一句勸，不要去嘗試人間情愛，它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想想你看到的這些，好好想想。”

我驀然低下頭，随即釋然的笑了笑，道“我不會在想了，我會找個地方去修行，再也不踏足凡塵。”

鐘馗驚愕的看了我很久，而後大笑起來，道“我信你”

鐘馗離開後，我回客棧打開了盒子，裏面有一個更小的盒子和一塊鐵牌。鐵牌裏有前往冥王宮的路線，還有十娘留的一句話：讓我有時間去看看她。小盒子裏是一顆仙丹，我捧着盒子，心裏又難受，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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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喜歡，不如放手！十娘是要放手了嗎？所以她選擇了接受冥王的力量，所以她離開了客棧？

我看着客棧內熟悉的一切，想着剛認識十娘時，十娘笑意盈盈的說：這些鬼魂很可憐，精疲力盡的走在黃泉路上，又要磨砺心智，又要承受疲憊之苦，太痛了。所以我開個客棧，讓他們歇歇腳，有力氣去面對以後的路。

十娘可憐那些鬼魂，設下酆都客棧。那麽誰去可憐十娘，為她建一個歇腳之處？

我吃下了仙丹，在客棧內調息了幾天。十娘的仙丹比起鐘馗的丹厲害不少，但是我的仙氣始終沒有回來。也許真的是仙緣斷了，所以不管吃多少仙丹，依然沒那個命！

我心中發苦，卻又覺得這樣也好！九叔常說，我這一生，活的跟塊泥巴一樣了無生氣，實在無趣。如今總算不是一塊泥巴了！

可惜，我這不是泥巴的樣子，卻沒讓九叔看看！

拖沓的在客棧又待了幾日，黑白無常拘了魂，習慣的來客棧歇歇腳。我也暫時充當個主人，給他們一口水喝。小黑和小白跟我也混得熟了，可勁的慫恿我，讓我接下十娘的差事。

其實我不是沒想過，如今天大地大，我也無處可去，若是能在客棧給來往的鬼魂一口飯吃，也算是修行。可是我畢竟不是十娘，沒有她那番能力，說破天也不過是一口水，幫不了多大的忙。

但是對于那些精疲力盡的鬼魂來說，一口水，一個歇息的地方，已經很好了！

有時，我也站在黃泉路上，看看對面的曼珠沙華，想看看我是不是也有前世。但是除了霏糜綻放的紅花和紅葉，根本看不出來其他。

也許我還不是鬼魂所以看不見，也可能，我這個花妖，根本就沒什麽前世。今生可能都是偷來的！只是這偷來的一生，活的有點沒滋沒味。

我看着自己身上越來越壓制不住的妖氣，心裏很是彷徨。我一直努力的修煉，奔着成仙的目的努力。如今斷了仙緣，我茫然無措！以後漫長的歲月，我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

也許是我太過茫然，茫然到有點絕望，所以待在客棧一日又一日，我始終不肯離開。小黑和小白還當我想通了，真的要接下這客棧，故而在凡間帶了不少香燭給我，讓我給客棧的鬼魂一口吃的。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冥界的時間跟仙山和天界是一樣的，一日人間一年。我滞留了半個多月，世上已經十幾年過去了。

東來帶着一身福德站在我面前，袈裟，光頭，讓我熟悉又陌生。這一生，他終究還是沒有逃脫遁入空門的命運。只是不知道，他的家，他的妻子，如何了？

“大師福德太重，小妖不便靠近，請大師自便吧！”東來看着我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我搶在他開口前說了話。

語畢，我便施禮離去，步子重的讓我差點邁不動。心中很害怕他喊住我，卻又期待他說點什麽！

東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喝了一盞茶，跟着小黑走了。我站在窗口偷偷的看着，心裏萬般滋味，最後只能強忍着不看。

東來一到冥界，鐘馗不一會就來找我了。我正坐在桌前喝酒，鐘馗急吼吼的跑了進來。我帶笑的看着鐘馗，道“怎麽了？”

鐘馗定定的看了我很久，才笑了笑，道“怎麽喝酒也不叫我？”

我噗呲笑了出來，挑眉看着鐘馗，道“我為何要叫你？讓你來跟我搶酒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