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夢蝶

我歷來醉酒都有緣由，這還是第一次喝的糊塗，醉的也離奇，醒來的地方更是詭異。明明落在深山老林中，睜眼卻看見自己在東來的房間，老禿驢正端坐在佛像下念經，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你醒了，好些了嗎？”東來驀然睜眼瞧着我，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

我頓時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渾身不對勁。幻化出人形的時候，我定定的看着東來，總覺面前的東來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

“桌上有碗醒酒湯，喝了吧！”東來說完，閉上眼睛繼續念經，手裏的佛珠撥弄得巴拉巴拉的響。

我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的小幾上，端起桌上熱氣騰騰的湯碗，忍不住偷摸的瞧了一眼東來背影，心裏又是感動又是一種驚懼。

“怎麽不喝？是不是太燙了？”東來的聲音再次溫溫柔柔的響起，我嘴角一咧，笑着搖頭，一口将湯碗幹了個底朝天。

“謝謝”将湯碗擱下，我朝着東來道謝。東來慢慢的站起身，望着我，眼神帶笑，不過這次的笑意很淺很淺。

我突然靈光一閃，總算找到不對勁的地方了，東來的笑對于我這個花妖從來都是奢侈品，可今天這個笑好像有點不值錢。我站起身朝着東來靠近幾分，淡淡的檀香味十分熟悉，東來手中的佛珠，周身的福德佛氣都一模一樣。

我朝着窗外望了望，天色已經不早了，這個時辰東來的早課早已經結束了。我想了想往常東來結束早課以後在做什麽？好像就是在禪房念經，然後謄抄經文。

果然東來朝着一旁的桌案走去，翻開經文，持筆寫了起來。我走過去看了看，竟然是往生咒。

“你最近出去收妖了？”以前東來收妖的時候就會帶上幾篇往生咒，若是有勸善不了的惡妖惡鬼，收服後便會為他們準備一篇往生咒。即便是打得魂飛魄散的，東來也會燒給他們一篇。

“最近山下有一個癡纏凡人的小妖，心思不壞卻做事不周慮。”東來沉默了半響，才惋惜的回了一句。

我笑了笑，默默後退了幾步，暗中想拿出逐風劍，卻半響也喚不出來！

“施主想要什麽，不如跟貧僧說吧！”東來勾着嘴角，邪魅一笑，側頭望着我，道。

“我并不想要什麽，你繼續.....”我再次退了幾步，靠近窗戶。

東來擱下筆，似笑非笑的朝我問道“施主能否告訴貧僧，何處露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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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破綻，我怎麽聽不懂？哎喲，我頭有些暈，先出去曬曬太陽睡一覺，你慢慢謄抄。”說時遲那時快，我話音未落已經快速的翻窗躍出，可眼前波紋一晃，我從東來的門口跌進了屋內。

東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巨大的影子落在我身上“施主既然不願意為貧僧解惑，那麽貧僧就送你一程吧！”

我趕緊移開，道“哎，高僧且慢，我現在想說了。”

“可我不想聽了！”東來的手瞬間生出長長的指甲，朝着我抓來。那速度又快，又狠，我雖然早有準備，險險避過，肩膀的衣衫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

我剛心有餘悸的慶幸我躲得快，眼前卻出現無數道爪影，四面八方的朝着我劃來。我翻身躲過這邊，卻被那邊劃傷，險險避過那邊，卻被前面的刺過肩胛，簡直是處處受制。

“你到底是誰？”胳膊被劃了好幾道爪印，血慢慢的浸濕衣衫，我退無可退，身子抵着牆角。

東來絕世的臉上帶着邪魅的笑，一點點的靠近，道“小妖，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

我咧着嘴一笑，道“我如今這副樣子，知道的多也好，少也罷，都難逃一死，我可不想當個糊塗鬼。”

東來仰頭大笑，久久不曾平息，過了好一會才道“小妖，你若是想保住性命也可以，把你身上的一樣東西給我，我饒你一命”

“你要什麽，我給你！”既然是要我的東西，那就好說了，除了命，什麽都可以舍棄。

東來定定的看着我的胸口，伸出尖銳的指甲隔空指着我胸口，道“我要你的心”

我驀然愣住了，我乃是花妖，修成人形不過是表象，內在的五髒六腑可并不是跟凡人一模一樣。這顆心也不是常人的那種心，是我的精血凝聚，這個妖怪，要的竟然是我的精血？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沒了精血我也就是一株普通的昙花，一個春秋後就會與泥土一樣，還不是死？

東來笑着搖了搖頭，道“小妖，若是別的妖怪沒了這顆心，說不定就是死，但是你不一樣，你沒了它也許會更開心。”

“你什麽意思？”我不太懂，雖然我是一直比別的妖得天獨厚，但是本質還是沒有差別的。怎的我沒了心，就能活，還能活的更開心？

東來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屋子四周開始劇烈晃動，很快便化作一縷煙消散，我與他站在一處柳林中，正是我醉酒前的地方。

“何人膽敢壞我好事？”東來暴怒，大聲怒吼。

天上突然落下一道天雷，直直的劈向東來，一陣硝煙後，四周的結界變作碎片消散。我茫然的看着這一切，莫名其妙。

半響我才回神，朝着空無一人的四周作揖，道“多謝高人相救，請恩人現身，受紫昙拜謝救命之恩”

等了等，沒人回答，我又再次的說了一遍。但是四周除了柳枝飄動，沒有任何人。我等了很久，最後只得作罷，但是心中卻很奇怪，剛剛那妖要我的心，到底是為了什麽？

如果是為了增長修為，捕我煉丹，要的應該是我內丹。若是要殺我，碎了我元神，取了我內丹，都是極快的法子，取我的心實在沒必要？那麽我的心對他，到底有什麽意義？

還有那句話，為什麽我沒了心還能活下去？這不可能啊！

心中很多疑問，但是那妖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告訴我原因。苦思了一會，幹脆不想了，反正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也不必為了旁人的心思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