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花顏一口氣跑出了府。

原本府裏的門衛是不放她出來了，花顏一副豁出去的姿态，硬是沒能攔住。

她跑出了好遠好遠，跑到自己再也跑不動了，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站在橋墩旁，望着橋下潺潺的流水，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就控制不住淌下來了，她怎麽努力都憋不回去，最後她索性放棄了，蹲在橋墩底下抱腿痛哭。

想想自己早已沒了的娘，有甚似于無的爹，看不到的前程，她的眼睛就像是開了閥一樣，一口氣要将這十幾年來的眼淚都流光。

一個人蹲在角落裏哭得傷心，從橋上過的路人聽到這哭泣的聲音，好奇的伸頭四處探看，膽子小的看了半天沒看到人，以為是自己大白天撞見了鬼，吓得匆匆離開。

也有人好心的大娘瞧見蹲在角落的花顏，上前安慰，“姑娘，你這是怎麽了，哭得這麽傷心，可是遇上什麽難事兒了。”

花顏仿佛沒有聽到般，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

大娘搖搖頭離開了。

花顏哭得累了，眼淚再也流不出了，因為方才哭得太狠，現在不停地打嗝，聲音都啞了，讓人心疼。

“別哭了，小心身子哭壞了。”

花顏的身後傳來很好聽的男子聲音，花顏不用回頭，就知道這聲音來自于誰。

她将頭緊緊的埋進膝蓋中間，裝作自己沒有聽到宋晔的話，由哭泣改為抽泣，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以為這樣宋晔就會覺得自己認錯人了。

她現在鼻涕眼淚滿臉都是，不想讓宋晔看見這麽醜的自己。

“好了，聽話，将眼淚擦擦。”宋晔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還從懷裏掏出手帕給花顏。

花顏不吱聲，她知道躲不過去了，悄悄從膝蓋的縫隙裏露出一直眼睛，入眼的便是一方白色的手帕，她一只手捂着臉，一只手伸出去拿手帕。

“太子殿下怎麽在這兒？”她說話時聲音沙啞，還帶着些哭腔。

宋晔在花顏面前蹲下身子，“從這裏路過，聽到哭聲以為是你，便來看看，果然是你。”

花顏擦臉的手頓了頓，懊惱自己太沉不住氣了，她若是再堅持一會兒宋晔肯定就會以為認錯人了。

“多謝太子殿下關心，民女沒事兒……嗝……”又開始打嗝，她羞愧的捂住嘴巴。

在她擡頭的那一瞬間，臉上紅紅的巴掌印赫然映入宋晔眼簾。

“這是誰弄的。”他心疼的想要伸手去觸摸，又怕花顏疼，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花顏才想起來自己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我跟我爹吵架了，他生氣，便打了我一巴掌。”

“疼不疼。”宋晔越發的心疼。

花顏擡起頭與宋晔對視，在看到宋晔臉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疼。”

宋晔的關心讓她再次沒有守住自己的防線。

“好了，不疼了啊。”宋晔像安慰小孩子一樣，将花顏攬入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

花顏的眼淚鼻涕蹦在他衣服上他也不嫌棄。

過了一會兒，花顏停止了哭泣。

“好點兒了沒有？”

花顏點頭，她現在舒服多了。

宋晔放開她，“先起來，蹲久了腿會不舒服的。”

被宋晔一說，她才發現自己腿沒有知覺，不能動了，可能是蹲的太久，腿麻木了。

她可憐兮兮的望着宋晔，“我，我的腿好像不能動了。”

她的樣子像只被人欺負了的小貓，看得宋晔心中一軟，“我扶着你，慢慢站起來，一會兒就好了。”

花顏聽話的靠着宋晔的身子，因為腿部沒有知覺，她站起來很是吃力，完全是被宋晔抱在懷裏。

兩人離得那麽近，這是她第一次接觸異性。花顏的耳朵泛紅，她羞愧的低下頭，臉上燙得她都覺得能燒水了。

反倒是宋晔淡然處之，“我扶你到那邊坐坐。”

“不，不用。”她不想這麽麻煩。

過了一會兒花顏覺得沒那麽難受了，她就試着自己站起來，走了兩步，就恢複得差不多了。

“多謝太子殿下。”對宋晔行了一禮，表達自己的謝意。

她低下頭理了理有些亂的裙子。

“今日我不辦公，帶你去京都逛逛。”

花顏此刻也不想回家，待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索性就跟着宋晔走了。

宋晔知道她心情不好，見她衣服髒了，先是帶着花顏去換了一身衣服，又帶着她去滿香樓吃了午膳。

花顏因為傷心，食量大增，一桌子美食被她吃掉了一大半，她也沒有覺得難為情，反正宋晔已經見過她最醜的樣子，這一點點想來他是能看得下去的。

“慢些吃，稍後我帶你去游船。”見花顏很喜愛那道東坡肉，宋晔幹脆将東坡肉移到她面前，方面她夾。

“游船，有舞娘跳舞，琴娘唱曲兒嗎？”花顏現在的心情好多了。

宋晔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你這些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花顏咬着筷子回憶，“話本裏都是這麽說的，風流倜傥的公子哥們去游湖，都會有漂亮的舞姬跳舞，有時說不準還會有豔遇呢。”

宋晔皺着眉頭，“你平日裏都是在看這種書嗎，話本裏的都是騙人的。”知道她有看話本子的愛好，沒成想她竟将話本子當真，竟是些亂七八糟的。

花顏天真無邪眨眨眼，哪裏就是騙人的了，她覺得話本裏好多都說得很對，她還覺得能寫出這麽多話本的人都很有智慧，哪裏不好了。

吃完了飯，宋晔真的帶着花顏去游湖，今日的天氣格外的好，游湖的人很多，花顏第一次游湖，不願坐在船裏面，趴在外頭看外面的景色。

今日天氣格外的好，藍藍的天空倒映在湖面上，湖裏還有含苞待放的大片生機怏然的荷葉，藍綠相間就像置身在仙境一般，瞬間就讓人将所有塵世之外的煩惱都抛諸腦後。

花顏閉着眼睛享受這短暫的美好，身後傳來腳步聲，花顏自然知道是宋晔。

她睜開眼睛一串糖葫蘆就放在她眼前，“殿下從哪兒弄來的。”她一直都與他在一起，并沒有看到他買過糖葫蘆。

“船裏就有。”他知道她心情不好，買糖葫蘆來只是想要她心情好些，他實在是沒有什麽別的方法哄女孩子。

花顏接過糖葫蘆，“謝謝。”

酸酸的糖葫蘆在她嘴裏不再那麽酸澀，反而有一絲絲甜味。

“還想去哪兒玩，我帶你去。”

花顏擡頭望着天，想了想，“多謝太子殿下，我現在心情好多了。是時候該回去。”

見她臉上已經沒有方才的陰霾，他的心放下不少。

宋晔帶着花顏去了很多她沒去過的地方，期間宋晔一直都照顧她的情緒，花顏所有的難過都消失不見。

傍晚的時候宋晔送她到國公府門口，花顏與宋晔面對面站着，她猶豫着終于開口：“你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

宋晔略一沉吟，“算數，我對你說過的話全部都算數。”他有些激動，“你……你同意了。”

花顏微微點頭，她不想嫁給林淵，只有嫁給太子殿下才能擺脫林家，擺脫鄭國公府。

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宋晔忍住想要擁抱她的沖動，他輕輕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好的。”

“我相信殿下。”花顏不是哄他的，她是真的相信太子，雖然她與太子殿下相處不是很多，但是他莫名就讓人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宋晔寵溺的眼神看着她，雖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親耳聽到她的回答，他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過兩日宮中會宴請京中适齡女子參加，你也會去，過了宴會我便會請父皇為我們賜婚。”

“賜婚……”聞言，花顏心中開始緊張，“會不會太快了些。”她從來沒奢想過能嫁給太子殿下，更沒想過能得當今天子的聖旨賜婚。

宋晔失笑，“怎麽會快呢，再過一個多月你便要及笄了。”他自然是巴不得心尖的姑娘一及笄便将她娶回去寵着。

花顏一想覺得妥當，等她有了婚約，父親自然就不會将她嫁給林淵了，一切也該塵埃落定了，“那便聽殿下的。”她白嫩的手也握住了宋晔的手，兩個人的手十指相扣，像是一對知心戀人。

從那日宋晔開口的那一日她便明白自己逃不了了，不管他是否真心，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太子妃，只要他想，自己就逃脫不了。況且她如今面臨着一個她無法掙脫的婚事，索性自己就賭一把，既然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那就一定要活得精彩。

她進了宮只要讨好宋晔一人，便可以不再受他人掌控，不需要卑微的活着，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宋晔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沒有消失過。

“殿下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府了。”放開他的手，花顏不舍的看了宋晔一眼，她感覺自己對宋晔似乎有一點點的喜歡，這份感情她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