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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辛未說的那兩萬塊錢最終還是落進了李大剛手裏,盯着這堆又皺又卷的百元紙幣,李大剛同志沉默了很久,然後給了辛未一夜沒了齒也難忘的深刻教訓。在教訓完以後,他沒收了該筆贓款,結束了兩天休息,再次登船出海,繼續繁重的工作。
開家庭旅館就有這個好處,再怎麽忙也是在自己家裏,不象以前要起早帶晚地蹲守在旅游景點外,又是風吹又是日曬。現在住在真心旅舍裏的五位客人是一家人,在島上玩了幾天之後準備去普陀山燒香,在跟王嫂聊天的時候聊起這個話題,熱心的王老大夫婦倆答應用船把這家人直接從泗礁島送到普陀山,省得他們先要乘船回寧波,再轉乘一次去普陀。
船上有空位置,正好每個月一次燒香的時間也到了,王嫂和她那幫中老年婦女朋友們正好搭上這趟順風船。李大剛他們出海捕漁,一去最少也要一個星期,昨天接到他的電話,說是要到明天才能回來。送走王嫂和客人們以後,真心旅舍裏就只剩下辛未這麽一個光杆司令了,她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小院裏感覺心裏有點發毛,幹脆就關上院門到船塢裏去找阿合他們玩,順便蹭一頓中飯。
說是蹭飯,去的時候辛未還是把王嫂給她留的幾樣菜全都拎到了碼頭邊,阿合出錢買了點新鮮海鮮和啤酒,幾個年輕人圍坐在一張舊木桌邊有吃有喝有聊的,很是熱鬧。吃完飯辛未還要幫着洗碗,男孩子們死活攔住不讓她動手,還遞給她一盆新摘的楊梅。
船塢裏又是油漆味又是機油味的不太好聞,辛未和阿合就坐在船塢外的海堤上,看着碼頭裏進進出出忙碌的船只,吃着楊梅閑聊天。一聊聊到下午三點鐘,李大剛的電話打過來,他告訴辛未提前返航了,船已經進港,過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辛未欣喜地站起來,把沒吃完的楊梅塞給阿合,蹦蹦跳跳地往李大剛他們停船的地方跑去。
一同回航的還有另外幾艘船,捕來的漁獲都裝在船上的冷藏艙裏,靠岸以後直接搬運上冷藏車運往冷庫。李大剛深得船東的信任,雖然來的時間不長,現在已經俨然是船上的大副了,他指揮着水手和碼頭工人用最快速度卸下了艙裏的漁獲,再檢查了一下輪機,督促幾個小水手把船艙打掃幹淨以後,就樂滋滋地從船上下來,向站在岸邊等了他很久的辛未跑過去。
分開一個多星期,每次他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李大剛看着辛未被楊梅染紅的誘人雙唇,壞笑着就要把嘴唇湊過去,隔了老遠辛未趕緊舉手擋住他,另一只手捂着鼻子怪叫後退:“又腥又臭,趕緊回家洗澡去!”李大剛低頭聞聞自己身上的味,吸吸鼻子朗聲大笑,已經有點冷的天氣裏,他一把把上衣全脫下來塞進包裏,秀出一身曬得黝黑的結實肌肉,光着膀子和辛未并肩往家走。
有船回港的時候碼頭上總是很熱鬧,船只、車輛、海浪和人的聲音混夾在一起,面對面說話也必須大聲才能讓人聽見。邊聊邊走了沒多遠,身後傳來一聲又響亮又激動的呼喚,那人喚的是‘強子哥’,辛未充耳不聞毫無反應地繼續向前邁步,走在她身邊的李大剛卻猛地停住,僵立了片刻之後緩慢轉身,緊張地往聲音的來處望去。
一個又黑又高又瘦的年輕男人大步跑過去,一把抱住李大剛,激動地話都說不利索了:“強子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沒想到……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你……”
辛未皺皺眉,又聽了聽,年輕男人确實是叫李大剛‘強子哥’。看樣子他們是認識的,難道李大剛的小名是叫強子?她笑着咬住嘴唇,大名已經這麽難聽了,原來小名也強不了哪去,強子,哈哈哈,聽起來象是小強……
李大剛臉上卻一點笑模樣也沒有,他兩條胳臂垂在體側,手緊緊握着,凸起的關節都有些發白,兩只眼睛瞪着面前這個激動得眼睛都發紅的年輕男人,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那年輕男人用手背抹抹眼睛,想起了什麽似地松開手,後退一步,往左右兩邊看看,視線最後落在辛未身上,紅紅的臉一下子又沒了血色。李大剛很低地嘆口氣,把手搭在辛未肩膀上,對年輕男人說道:“這是你嫂子,她……她不要緊……”
年輕男人點點頭,生硬地對辛未笑道:“嫂子好,第一次見面,我是……我是大剛哥的表弟,你叫我……叫我小李就行了……”
這個人好象有點奇怪,辛未對他微笑道:“小李你好,以前沒聽大剛提起過你。”
小李抓抓頭:“這麽巧,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們……哥,我現在也不在家待了,出來跑船多掙點兒錢。”
李大剛眼眸垂了垂,低聲說道:“是嗎,出來也不錯。自己多留點兒心,別闖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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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哥你放心。”小李沉吟着又看了一眼辛未,“哥,你現在在這兒安家了?”
李大剛攬緊辛未:“我們倆在一塊兒,到哪兒都是家。”
小李的眼睛莫名又紅了,他吸吸鼻子用力點頭:“嗯哪,哥……哥你也多保重,家裏你別操心,舅舅舅媽還有小柔我都會照顧好的。上次你讓小柔拿回去的錢,我又添了一丁點兒,把家裏屋子翻修了一下,加蓋了個小二層,舅媽還給你屋子裏盤了新炕,二老身體都好着呢!”
李大剛上次讓辛未送給廖小柔的錢只有五千塊,翻修房子加蓋二層這麽點兒錢根本不夠用,小李添的錢肯定不止一丁點兒。有他這句話,李大剛懸了幾年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什麽也沒說,他用力拍拍小李的肩膀,喉間一陣難言的酸澀。
小李的船是昨天停靠在碼頭邊的,他和幾個同伴到岸上來買點東西,說走就要走,正在聊着的時候,岸邊有幾個年輕人朝這邊大聲喊道:“李大剛,上船了,船長催了!”辛未眉梢猛地一挑,皺眉看向那幾個年輕人的方向,李大剛扶握着她肩膀的手也是一緊,小李的臉色一秒鐘之內變了幾變,最終什麽也沒說,轉過身大步向同伴們跑去。
看着幾個年輕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辛未不由自主側頭看向李大剛,眨眨眼睛輕笑道:“他怎麽也叫李大剛?這麽難聽的名字你們也搶着叫,真是的!”
李大剛眼角跳了幾下,堆出一個別扭的笑容,手從辛未肩膀上滑下去,在她腰窩裏暧昧地掐了一把:“誰名字難聽?幾天不收拾你又蹦跶起來了是不是?小樣,回頭有你哭的時候!”
嘻嘻哈哈地回到小院裏,李大剛一見四下無人,精神頭立刻就起來了,匆匆忙忙沖了把戰鬥澡,從廚房裏把正在準備晚飯的辛未扛出來一溜小跑奔上閣樓,扔上床就開始脫衣服。辛未已經習慣了李大剛這種野性難馴的熱情,在他刻意讨好似的賣力取悅下,她的熱情很快也高漲起來,小小一間閣樓間裏濃情如火,劇烈地燃燒了很久。
積攢了一個多星期的j□j不可能一次就傾洩幹淨,李大剛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勁特別大,花樣也特別多,把辛未折騰得夠嗆,累得一閉上眼就沉沉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屋子裏漆黑一片,她的身體被仔細擦洗過,還套上了睡衣睡褲,蓋着的被子也掖得嚴嚴實實。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辛未扶着酸軟的腰穿鞋下床,用力聞一聞,屋子裏有淡淡的香煙味,她了然地走到斜屋頂的窗邊,把窗戶推開伸頭出去向右一看,果然李大剛坐在那兒正在抽煙。
抽到一半的煙頭叼在嘴裏,他虛起眼睛看着頭發亂糟糟的辛未,不滿地把煙頭拿下來:“剛起來也不多穿件兒衣服。”
辛未老老實實回去抓件外套套上,再回到窗邊,李大剛把一只手伸給了她。握住他的手爬出窗外,坐在他身邊,頭枕在他肩膀上,辛未滿足地嘆口氣。李大剛朝她斜斜眼睛:“嘆什麽氣?還沒來夠是不是?回去再來?”辛未笑着掐他,一擡手把他嘴邊的香煙拿下來,抽了一口又給他塞回去。真不明白為什麽男人喜歡抽煙,這東西又不甜又不香,苦苦辣辣的那麽難聞,抽它還燒錢,真是搞不懂。李大剛捉住辛未的手,拿下香煙把她的手貼在自己嘴唇上,輕輕轉動臉頰在她手心裏摩挲着,貪戀地聞着她的味道。
他叫辛未多穿衣服,自己卻只是套了件半舊的棉質T恤,坐着的時候後腰那兒還露了一截肉。辛未的另一只手就撫在他那裏,手掌平平貼在他的背脊上,象哄孩子睡覺一樣上上下下撫摸,偶爾還輕柔拍動。
海邊小鎮的夜色很美,滿天群星挂得那麽低,仿佛馬上就要從天空上掉落進深海裏,在遠處的海面上星光燈光連成一片,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辛未閉起眼睛,偎在李大剛身邊低聲瞎哼着歌,左一句右一句的沒個準譜。海風吹起她已經長長了一些的頭發,象是另外一只溫柔的手掌一樣撫摸在李大剛的耳畔。亂糟糟的歌聲在夜色裏盤旋,李大剛一邊聽一邊樂,嘴裏的煙噴出去,白白一團轉眼消散。
辛未的頭從李大剛肩上滑下去,慢慢歪靠進他懷裏,枕在了他屈起的膝蓋上。抱住他結實的小腿,辛未柔聲低喚:“大剛。”
“嗯。”
“大剛。”
“嗯?”
“大剛……”
“嗯嗯?”
“大……剛……”
他笑着裝兇:“調戲我?”
辛未低笑:“就是很難聽嘛,怎麽聽都難聽,大剛大剛,大水缸似的,對了你去沒去過北京?故宮裏好多地方都放着大水缸。”
李大剛往她屁股上拍一巴掌:“你名字多好聽似的!”
辛未笑:“比你的好聽就行了!”
李大剛抽一口煙,笑着低頭吹向她:“行,你的好聽,行了吧,二得沒邊兒了。”
辛未笑了一會兒,又開始低喚他的名字。
“大剛。”
“大剛。”
“大剛……”
這回不管怎麽招惹他,李大剛就是不答腔,自顧自笑着抽煙,一根抽完又續上一根。辛未的興致不減,還在喚着,聲音漸漸變低,漸漸失去笑意。
“大剛……”沒有等他答應,她抱緊他的腿低聲說道,“只要我們倆在一起,到哪兒都是家。”
他頓了一頓,俯首在她頭發上親吻了一下:“心肝兒……”
辛未隔着褲子輕輕咬住他的腿,好一會兒才松開:“你說過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大剛,我們只看将來好不好?在一塊兒好好地過,我聽你的話,我心疼你,我給你做伴,咱們倆不分開,一直不分開,将來一定會過得特別特別好,比誰都好!”
李大剛濃密的眉頭皺緊,心裏有一團奮力想要突出重重束縛的烈焰,但是他沒辦法讓這團烈焰沖破胸腔燒出來,因為他的世界太貧瘠,懷裏這個脆弱的女孩子已經是他僅有的一切,他不敢冒險讓她跟着他一起迎向火焰……他可以把自己燒成灰燼,但是不舍得讓她受到傷害……一丁點傷害也不行……他要把她完完整整地捧在手心裏,陪着她快樂平安地生活,看着她每天早晨睜開睡眼時都能發自內心地微笑……
他的心肝兒,他的寶貝,他在沉沒時抓住的最後一根浮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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