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林中倩影惹人憐

棟棟是個惹人喜愛的孩子，不但聰明還懂事。春水與水仙當然喜歡他。由于他上學路上距離家，要翻幾個山坡，有時春水和水仙就會到他學校去接送他。

他們想讓他知道，他并不孤獨，還有很多人關心他。

論起輩分來，春水是他的哥，水仙是他的姐。一村子的人，就是一家人。

學校離家十來裏，走路需花一個小時。棟棟騎自行車上學過一段時間，後來學校怕發生意外，統一規定，學生不能騎車上學。

山裏的孩子不像城裏的孩子，上學放學需要家長接送。他們都是三五成群地，一路邊走邊唱，欣賞着路邊的野花，聽着頭頂的鳥叫。哪裏的桃花開了，他們到桃花深處，嬉戲一番，覺得日頭差不多要落了，收拾書包，一路小跑，奔回家裏。哪裏的溪水漲了，他們挽着褲管，踏入水中，弄得衣衫都濕了，知道回家得挨一頓訓，心裏終究是快樂的。雖然家離學校十裏地，但棟棟并不覺得有多遠，路有多難走。

棟棟中午在學校吃。他帶了飯盒，裏面有飯團和做好的菜，只要放在學校食堂熱熱就可以了。今天爺爺特意在他菜裏放了兩塊魚。要在往日，他一定吃得很香。可今天沒胃口。

放學了，他整理好書包。他想早點回家，想知道家裏怎麽樣了，爺爺奶奶傷心透了，家裏還有許多事需要做了，他得回去幫忙。他又怕回家。家裏的空氣都是悲傷的，人們都異樣的看着他。

春水、水仙一人拉着棟棟的一只手。棟棟不習慣，還沒有這樣過呢。爸爸從來不拉他的手，媽媽有沒有過，他記不清了。

棟棟想把手伸回來。水仙說：“棟棟，你就讓我們拉拉吧，你是神童呢，我們拉拉你的手，也會變得聰明了。是不？”

棟棟笑了，辯解說：“我可不是什麽神童，那都是別人亂說的，不作數。再說，世上哪有什麽天才，什麽神童。神童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賦組成的。”

春水說：“我們的小神童還很謙虛嘛，有出息，這才是大将風範。不能驕傲，要走的路還很長呢。長大了，做個什麽家什麽名人之類的，給我們村争口氣。你知道嗎，小山村淨出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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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水仙把接送陪伴棟棟當作一樁山間的旅行。

天氣益發地熱起來。陽光高照，熱氣撲面而來，春水和水仙戴着太陽帽，行走在山間小路上。他們有說有笑，呼吸着清新空氣。花已經開始謝了，長出了各種果子，小小的，嫰嫰的，春水禁不住彎下腰摘了幾個，用力地扔了出去，掉入灌木叢中。水仙嗔怪春水不珍惜生命，不愛惜果子。春水不依，照樣地摘着扔着，水仙拉着春水的手，不讓他摘，春水一揚手，觸到了水仙的胸，軟軟的，春水臉上一陣發燒。

水仙走累了，靠着一株松樹下，這松樹蕩動着一種奇異而向上的生命。它直聳着，流動着，水仙用力搖着它，樹梢在太陽光裏蕩動。這同樣的陽光，把她的手和膝蓋都捂熱起來了，她甚至還聞到輕微的柏油味的花香。她曾經被一條繩索系着，颠簸着，搖動着，如一條泊着的船。現在呢，她可以自由飄蕩了。

水仙穿了個裙子，白色帶着碎花，素樸中透着成熟魅力。要在往日，春水經常走在前面，還一路催促水仙快點。水仙罵他：“趕着投胎呀”，春水答：“我要投胎做女人”。水仙又罵：“還怕不夠苦呀，女人更苦呢。你還是投胎做豬吧，多幸福呀，吃了睡，睡了吃。”春水回：“豬要挨宰呢，養得白白胖胖的，只為挨一刀。那我還是做個寵物豬吧，又好吃懶做，又頤養天年，多好呀！”水仙又罵：“呸，還寵物豬呢，我看你還是做公豬吧，天天和……。”說完，水仙自覺不好意思，又呸了好幾下。

穿了裙子的水仙的背影特別好看。雖然這些年沒怎麽運動了，但自小打下的好胚子在背影的輪廓中還清晰可辨。緊致的臀隐藏在素雅的裙子裏，還有曲線玲珑的腰肢，走起來婀娜多姿。春水故意放慢腳步，就為那看着水仙走路的樣子，看那風情萬種的背影。女人不在于美，而在于媚。有些女人有着精致的五官，保養得也極為得當，但吸引力卻不大，她們沒有媚。媚是流動的，內在的，它是回眸一笑，它是秋波暗送，它是欲說還休。春水覺得，水仙的媚隐在她的背影裏。

水仙催着春水：“今天你是怎麽了，往日還催我呢，磨磨蹭蹭的，躲在我身後想幹啥呀？”

這些天的接觸，兩人的交往裏已注入新的東西，彼此講話沒遮沒擋了。

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陽光高照，微風撲面，一會就烏雲密布了，還響起了雷聲，一場陣雨就要來了。

春水對水仙說：“要落雨了，我們到哪避避吧。”

水仙擡着看了看天，“讓雨淋淋挺好的，那是在大自然中沖澡呀”。

春水勸她：“不行呀，很容易感冒的，我們都是帶病之軀呀。”

水仙輕蔑地說：“什麽帶病之軀呀，文謅謅的，就是帶病之軀，淋了天雨，也會好得快。”

春水說：“前面就快到那岩洞了，我們可以到那避避。”

說着，雨就下了，來得很急，雨點很大，辟辟啪啪的，打在人身上還有點痛。春水拉着水仙的手，一路小跑，來到洞中。

水仙的裙子已經濕了一大半了。特別是後背，全濕了。春水關心地問：“你冷不？後面全濕了”

“不礙事”。

春水想做些什麽，不知如何是好。

他緊挨着水仙坐下，手不知往哪放。一會放在自已膝上，一會在岩石上蹭。

不知什麽時候，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溫柔地按摩着。春水用心感知着她，怕一睜眼，這怡人的幸福就飛走了。

水仙似乎體會到他的細心了，她的身體在雨水的澆灌下，不僅沒有涼意，反而溫暖舒柔。她緊緊地靠在春水身上，春水可以聽到她粗重的呼吸，甚至可以聽到她的心跳了。

山裏的雨，來得快，去得快。太陽複出了，頭頂的烏雲已散去。前山成塊成片的雲，象被獵人追趕的野豬，飛奔着遠去。四周響着樹木枝葉上積雨下滴的聲音，嘀嗒嘀嗒地，聽起來十分悅耳。

水仙的裙子還是濕的，想在太陽底下曬曬。

這樹林有幾百棵高大的松樹，它們整齊而堅強的樹幹，雄壯地聳立着，魚鱗狀的綠色樹幹被陽光照耀得如貝母般絢爛。多節的枝丫向四周鋪張開來，擋住了陽光，嬌嫩的松球果象黃澄澄的小燈籠似的閃亮，林子裏顯得幽靜、芬芳、涼爽。林子底下，松樹的針形落葉層層疊疊，象一床松軟的棉被。羊齒植物雕刻似的葉子下面，開着紫羅蘭的花，還有些說不出名字的小花。在林子的另一端，竟有塊草地，上面長着鮮紅的野草莓。偶爾，會有幾束陽光鑽過層層的松葉，直射到地面上。光在追逐着影，影在躲避着光，它們好像在嬉戲。寧靜的樹林透出無限的生機。

水仙站在林子裏面，樹蔭擁抱着她。婀娜的身姿在筆挺的樹幹的襯托下，更顯得亭亭玉立了。春水發怔，水仙原本屬于這樹林，這山村，這裏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在這裏，才能找到她的魂靈。一束陽光投射在她身上，水仙通體明亮了起來，肌膚變成了粉紅色。春水看着光影裏的水仙，如同仙女下凡，超凡入聖。

春水欣賞着林中的水仙，森林的寧靜與女人的美好相得益彰，成為一幅優美的圖畫。水仙的裙子在陽光下很快就幹了。春水取了，遞給水仙。水仙套上。他們走出林子，重新行走在山間小道上。

到了學校，已放學了一會。棟棟習慣了春水、水仙的護送，在校門口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