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美滿新生

約一年前,宋天天由一個倒黴催的在二十歲生日當天被花盆砸死的女人,變成了一個新生嬰兒。

她的新身份是宗吾國女皇的女兒,又因女皇葉泉在生了她之後就升天了,她現在便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新女皇,整日被衆星捧月。

故此,雖然她整整憋了兩個月才再度擡得動頭,五個月才用手能握得住東西,十個月之前都只能用大哭來表達自己的情緒,直到現在走路都不穩,她還是覺得生活萬分幸福美滿。

她不需要再整日為了明天的午飯努力打拼,不需要再時刻擔心着還會遇到什麽倒黴事,無論她想要什麽,只用哇哇幾聲就夠了。

她餓了,哇哇兩聲,便有人在她面前寬衣解帶。

她困了,哇哇兩聲,便有人将她擺在小床裏輕悠悠地搖。

她看中了宮女頭上的發釵,哇哇兩聲,宮女便把發釵的尖頭磨圓,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裏,還有一群人緊張兮兮地盯着她生怕她把那釵子給吞了。

她被人抱着路過某個偏殿時,看中了裏面的小男嬰,哇哇兩聲,抱着她的宮女阿花瞪了其餘宮女一眼,便有一群人慌裏慌張地将男嬰給抱走了……

這事可愁壞了宋天天……

自那以後,她只要路過那偏殿,就開始哭,偶爾瞅見那男嬰,就開始笑,男嬰被抱走,她又開始哭,如此幾番,被她折騰地幾近崩潰的宮女們終于将那男嬰抱來塞到了她手邊。

當她第一次歡歡喜喜地将手伸到他臉上揉捏時,身旁一名宮女嘆了口氣,語帶譏諷,“不愧是姓白的,一個兩個都是媚骨子,才這麽大一點,居然就能把小祖宗給迷成這樣。”

“可不是麽,瞧這個娃娃,眉眼和他爹一眼,等長大了,怕是也會和他爹一樣!”另一個宮女憤憤不平地接道,“我早說應該除掉這個禍害,奈何昭妍殿的那群廢物硬是不肯,非說是先皇讓留着的。他們也有臉提先皇?那個姓白的負了先皇,還要留着他兒子來糟蹋陛下?”

宋天天揉捏得正歡快的手,不由尴尬得停了。

她發誓,她望着這個男嬰時的心态是很純潔的,她将這個娃要到手邊的動機也是非常純潔的。

她本就喜歡嬰兒,只要望着那柔嫩的小臉就忍不住想摸一摸捏一捏,現在她自己變成了嬰兒,整日被關在宮中,居然還能遇到另一個娃娃,這娃娃又這麽可愛,能不要到手旁盡情蹂躏嗎?

但是這兩宮女話中的意味,好像都不是那麽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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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辦法,先皇一念之仁,非但沒殺姓白的,還讓那個膽敢和她搶男人的賤婢生下了這小子,現在先皇沒了,太皇太後也不說什麽……”宋天天正尴尬間,又有宮女插口。

“呸,都瞎說什麽,嫌命太長了?”而後終于有人制止道,“這些話要是被人報到上面,任你們有幾條命都不夠,更何況小祖宗還在這兒聽着!”

聲音一下子全停了,剛剛談了先皇秘聞一個兩個宮女,都神色尴尬地看着宋天天,邊看邊自我安慰:幸好她還聽不懂。

宋天天默默扭開頭,望着自己仍放在男娃臉上的手,尴尬地沖着那男娃咧開嘴笑了笑,又在衆目睽睽之下捏了兩把。

對方一直冷冷看着她。

宋天天不由得再度停下動作,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男娃:對,就是冷冷,不是簡單的面無表情。

那半垂着眼簾的雙眸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卻似乎藏着許多她看不透的情緒,根本就不是一個嬰兒該有的神情。

宋天天被自己的發現吓了一跳,随後想起自己也不是個純嬰兒,便了然了。

她又沖着那男娃笑了笑,突然加大力道,猛地一掐。

對方疼得倒吸了口氣,然後……然後就沒了,他頂着臉上的指甲印,哼都沒哼,繼續冷冷地看着她。

宋天天再度咧開嘴,笑得真心實意:剛滿周歲就找着同類,這是天意!

這娃娃的神情讓她想起了那個令她念念不忘的小神仙。

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對那個小神仙念念不忘,或許是因為那是她見過的第一個神仙,或許是因為他最後沖着她露出的那一個微笑,或許只是因為他曾經問過一句“你都不問一問我和你的上輩子是什麽關系,就跟着我走?”,當然,最有可能的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眼前這個小娃娃長得同樣好看。

宋天天突然開始大哭,身旁的宮女趕忙來抱她,她抄起手旁的一件東西就朝那宮女扔去。

這個伎倆她用過許多次,每次只要她想一個人待一會,就會大哭着攻擊她能看到的每一個人。宮女們開始還都忍着,時間一久,便受不住了,只得清空房間裏一切能傷到她的有棱角的東西,在地上鋪滿柔軟又結實的毯子,将她擺在房屋正中,一堆人離開屋緊張兮兮地盯着門口。

這一次,她邊哭邊打人,邊死死拽着身旁娃娃的衣服角,不消片刻,屋內便只留了這兩娃娃。

她低聲問,“是你嗎?”牙只長了一點,聲音很透風。

對方撥開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唉,不是也無所謂。”她又道,“我叫宋天天,你叫什麽?”

他看了她一眼,冷笑着,用同樣透風的聲音道,“你這嚣張跋扈的性子,還真是一如既往。”

宋天天呵呵一笑,“宮女們都喊你姓白的,那我就叫你小白了,小白。”

“你喊誰小白?”他擡起圓乎乎的胳膊,支着腦袋,挑着還沒長齊的眉道,“我和你,難道很熟嗎?”

“小白啊,遇到你可真好,你知道我這一年來憋得多辛苦嗎?可算找着一個能說話的人了!”

“……”他終于發現,和宋天天溝通,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宋天天伸手摸了摸他臉上的掐痕,“小白,疼嗎?”

他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老實回道,“我姓白,名南之。”

白南之,宋天天将這三個字擺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感覺有些繞口,但是她挺喜歡。

她在這個世界也有一個名字,叫做葉添。

添者,多餘也。

她很讨厭這個名字,而取這個名字的人,是傳說中的太皇太後,她名義上的外婆。

啧,一想到她那個傳說中的外祖母,宋天天就頭疼。

宋天天晃晃腦袋,甩開太皇太後的陰影,嘟着嘴,抓着白南之那肉乎乎的胳膊左搖右晃,“南之呀,其實我一直想要一個青梅竹馬,現在總算如願了,你以後就好好陪着我,行嗎?”

白南之被晃得有些暈乎。

雖然他很慶幸眼前這個女人終于不再叫他小白了,但是,眼前這個女人,就算是真不記仇吧,未免也和善熱情得太過頭了點……

依他所想,兩人此時再會,能不撲在地上互咬,已算是夠有風度。

“你現在落到這個境地,可是我一手造成的。”他不由得提醒了一句,“莫非你一點都不恨我?”

宋天天握着他的手,眼中飽含星光,萬分誠懇,“我感激死你了。”

白南之無語凝咽:他這也忒憋屈了。

宋天天直接當他是默認。

嬰兒總是很貪睡,不一會兒,宋天天便打起了呵欠。

宮女們适時地再度進房,将她抱起,擺在小床上。

宋天天躺了一會兒,感覺手旁少了點什麽,撇了撇嘴,作勢欲哭。

同她最親近的那個名叫阿花的宮女,嘆了口氣,将正扒在窗臺上的白南之抱過來,塞到宋天天身旁。

宋天天歡歡喜喜地抱了上去,手腳全纏在他身上,像個牛皮糖一樣。

真好,軟綿綿的,肉乎乎的,暖和和的,小臉嫩得像是能掐出水,真是好。

對于這終于被拐到手的人生第一個青梅竹馬,她萬分滿意。

這場舒舒服服的美覺,她卻只睡到了一半,便被一個尖嗓子給吵醒。

宋天天揉揉眼,擡起頭,不見白南之,醞釀了一下正打算哭,卻聽周遭宮女齊齊道,“恭迎太皇太後。”

宋天天忙把哭聲給憋了回去,爬起身四顧一望,發現她的南之還在房裏,正好生生坐在床邊瞧着窗戶。

她放下心來,開始尋思是哪門子風吹來了她這個傳說中的外婆,梁婉。

權傾三朝的太皇太後,可是個厲害角色,一手将葉泉扶上了帝位,葉泉死後更是把朝政全攥在了自己手心裏,比宋天天這個名義上的女皇要女皇多了。

梁婉被一個弓着腰的小內侍牽着,翹着長長的指甲,踏着不緊不慢的步子,施施然走進這屋子,視線越過跪在地上的一排人,淡淡打量着趴在床上的宋天天,微抿着唇,保養得極好的臉上瞧不出一絲情緒。

自宋天天來到這個世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真真正正第一次,就連她降生的時候,這個名義上的外婆都沒來看過一眼。

她沖着梁婉,露出她最純真可愛的笑容。

梁婉的視線掃過她,落在那縮在床角的另一個小團身上。

“就是這個?”梁婉問。

跪在她腳旁的一個宮女開口稱是。

宋天天這才明白她的外婆到底是被哪股風給招來見她這第一面了。

梁婉走近兩步,居高臨下審視着。

“太皇太後……”一個宮女壯着膽子詢問,“該如何處置?”

半晌,梁婉才回到,“随意便是,還怕他能翻出什麽大浪不成?”說罷便轉身向回走去,臨出門前又停下腳步,轉過頭,視線再度從宋天天身上一掃而過,冷眼盯着白南之,揚聲道,“不過是個姓白的雜種。”

宋天天瞪着她的背影,暗罵道:死老太婆。

死老太婆臨走前的那最後一句話,顯然不是白說的,那句話對宮女們有立竿見影的鼓勵效果。

死老太婆前腳剛走,後腳就有放肆的宮女沖着床邊的娃娃罵道,“小雜種!”

宋天天爬到床邊,看着白南之。

有關他的身世,她只從只言片語中猜到了一點,從未想過要問個清楚——總之,肯定是個在這宮中很招人厭惡的身世。

阿花将她抱到地上,皺了皺眉道,“把那小子扔遠點,別又髒了小祖宗。”

話音還沒落,便有人抓着白南之的胳膊往一旁拽,動作好不粗魯。

白南之一直低垂着眼,面無表情,一聲不吭,任人擺布。

經過半日的相處,宋天天知道他并非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根本不像他偶爾所表現出的那麽冷漠。

但是現在他又露着這種神情……昨日宮女們在那叽叽喳喳時,他就是這樣,冰冷,淡漠,高高在上,仿佛四遭所發生的事情全不關己。

宋天天突然體會到:那其實是一種不由分說的倔強。

登時,她母愛泛濫了。

他還只不過是這麽小一個娃娃,憑什麽都欺負他?

她哇哇朝着白南之爬了過去,将他撲在懷裏,沖着身旁每一個大人呲牙咧嘴。

誰敢将他從她身旁帶走,她就咬誰!

作者有話要說: 咱存稿只剩一章了

存稿神馬的,果然是浮雲……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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