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顧啓留下來守着現場不讓別人來破壞,而許亦華因為輕功好,負責回去報官。
其實報官并沒有什麽用,因為現在新的縣官還沒有上任,衙門的大小事宜暫時由師爺管理,許亦華做的,不過是去衙門備案罷了。
帶着幾名捕快趕過來,許亦華竄到了顧啓的身邊:“怎麽樣,有人來過嗎?”
顧啓搖搖頭,看了一眼氣喘如牛的周師爺,師爺的臉上露出崩潰的神色。
“怎麽死人了,怎麽死人了……”周師爺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般喃喃自語,看着草叢裏的屍體眼神直發直,“怎麽辦,我怎麽向新來的大人交差,怎麽辦……”
顧啓和許亦華露出同情的表情。
咳嗽了一聲,顧啓湊了過去:“周師爺。”
周師爺恍惚的看着顧啓:“顧捕頭。”
“周師爺這才請假幾天,就出現這樣的事情,現在鐘大人也被抓了,就等着新來的縣官大人了,結果現在又出現了人命案,周師爺,你說這可怎麽辦?”
周師爺原本是衙門中人,專門負責記錄整理檔案之人,偶爾出出主意,幫助縣官大人分析分析。前幾日因為家中老母生病,回老家照顧了幾天,昨天才回到丘興縣。誰知一回丘興縣便得知這裏換了一番天地,原本想着老老實實的替新任的知縣大人管理幾天事物,沒想到眼下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命案,這可如何是好啊。
周師爺覺得自己的差事要保不住了。
“顧捕頭啊,你這麽聰明,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周師爺拉着顧啓的袖子就不撒手了。
顧啓悄悄的指了一下正在檢查屍體的許亦華:“周師爺,你看到這個人了嗎?”
“看到了。”周師爺點頭。
“這個人可是名滿天下的斷案高手許亦華許公子,你趕緊去求求這位許公子,讓他幫你把這個案子趕在新任知縣上任之前給破了,那不僅沒人怪罪你,說不定還是一件大功呢。”
“許公子啊!”周師爺頓時一陣哀嚎,幾乎是撲過去緊緊抱住許亦華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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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是做什麽?”在檢查屍體的許亦華措手不及被周師爺緊緊抱住,一臉尴尬,向顧啓求救。
顧啓吹了聲口哨,轉身在屍體周圍的草叢中查看了起來,假裝沒看到的樣子。
“許公子啊,請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周某人的性命可就托付在你的手中了。”周師爺哭的驚天動地,不住的抹眼淚,“請許公子你一定一定要把這樁案子查清楚,不然我沒法向新來的知縣大人交差啊,我這把老骨頭就要交代在這兒了……嗚嗚……”
許亦華有些為難。
他的目的是查清楚一年前濟州的案子,自然是越早越好,有些線索時間越久越模糊,可是眼前發生了案子,如果不去管也是于理不合的,而且這位師爺哭的真的很傷心的樣子。
“你就幫幫他吧,周師爺一大把年紀了,也挺不容易的。”顧啓見許亦華眉毛都皺成面疙瘩了,忍不住勸了一句。
“好吧。”許亦華愉快的做了一個決定,“那我就暫時不走了,一定把這樁案子給查清楚了再走。”
周師爺雖然放下心來,可是還是愁容滿面:“許公子,你說這人會是誰殺的呢?”
“暫時當然尚不明了。”許亦華看着屍體皺眉道,“周師爺,還得麻煩你派人去通知一下丘興縣和附近村子的百姓,看誰家少人了,過來認領一下屍體。”
“好的好的。”
周師爺走了以後,許亦華從身後的行禮掏出一本裝訂好的藍皮本和筆墨,稍微研磨了一下便記了起來。
顧啓看了一眼:“你這個準備的挺齊全的。”
許亦華沒理他,一邊記一邊念出來給顧啓聽:“死者為男性,年歲四十左右,四肢有捆綁的痕跡,身體表面有淤青和擦痕,無明顯中毒跡象。死者右手拇指生前被切下,是頭部遭受鈍器重擊而死。按照屍體的僵硬程度和屍斑來判斷,死亡時間是四個時辰以前,也就是子時左右。”
顧啓檢查完現場,接口道:“現場周圍無明顯掙紮的痕跡,這裏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沒錯。”許亦華收起紙筆,站到顧啓的身邊道,“應該是被殺害以後再被兇手抛屍的。”
顧啓點點頭,看着屍體沉默不語。
“顧兄。”許亦華低聲喊道。
顧啓一聽見這個顧兄就覺得自己有點胃疼,連忙打斷許亦華的話:“許公子,前幾日破案的時候你都是稱呼我為顧啓,為何今日又變成了顧兄?”
“顧兄是尊稱,我覺得你值得我的尊敬。”許亦華義正言辭。
顧啓:……
“大家這麽熟了,你還是叫我名字吧。”顧啓摸摸鼻子,頗為無奈,“我也叫你名字。”
“那好吧。”許亦華皺着眉,有點不情願,就好像吃了什麽虧一樣,看的顧啓眼睛疼。
“顧啓,你說這個受害人會不會……”許亦華壓低了聲音。
“嗯?”顧啓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是不是這個人也是之前奸污小蝶的人,然後被鐘大人給殺了。”
聽完許亦華的話,顧啓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那個一開始出現時嚴謹又認真的許亦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覺得是嗎?”顧啓反問。
“我覺得有可能。”許亦華肯定的點點頭。
顧啓将手攏進袖子裏面,笑道:“許亦華啊。”
“怎麽了?”
“你有沒有考慮過回去繼承你父親的衣缽,做一名商賈?”
“沒有啊。”
“我覺得比起斷案,你可能更适合做商人。”
“顧兄!”許亦華盯着顧啓,一臉的不高興,“你這是在侮辱我,是在質疑我,是在蔑視我的人格!”
好像越扯越遠了。
顧啓咳嗽了一聲,決定不在這件事情上面閑扯了,他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趙明!”
趙明茫然的擡頭看向這邊,他還沉浸在鐘大人就是兇手這件事情中無法自拔,這幾日來總是神情恍惚的很。
“顧啓。”趙明很沒精神的走過來。
顧啓拍了拍趙明的肩膀:“現在新的知縣大人還沒有上任,你和周師爺都是衙門裏面的老人的,要互相關照一下,大家還等着跟你們混呢。”
趙明勉強提起精神開玩笑,捶了捶顧啓的胸膛:“說什麽呢,我不過是沾沾周師爺的光罷了,你要是回來幫我,我就更輕松一點了。”
顧啓差點被趙明捶的閉過氣,他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強穩住自己,指着屍體道:“這裏也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了,趁着現在人還不多,你招呼幾個兄弟先擡去義莊吧。”
“行。”
大家到達義莊之後,很快,師爺就帶着人過來認領屍體了。
除了來認領屍體的以外,還有一些看熱鬧的百姓,顧啓不管這個,只讓許亦華将屍體上面的白布掀開,露出死者的面容。
“是馮七,馮家婆娘,是你男人!”
人群中很快就有認出死者是誰的,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去扯身後一位婦人的衣服。
從圍觀的人群衆鑽出一個亂糟糟的腦袋,那婦人的憔悴的面龐上兩只微微渾濁的眼珠一下子盯住了躺在那裏的屍體。
“馮七?”那婦人先是小聲叫喊了一句,像是不相信一樣,接着又高叫一聲,慌張撥開擋在她前面的人,拼命的往裏面擠着。
“馮七!”婦人跌跌撞撞的擠了進來,踉跄着撲到屍體旁邊,伸出顫抖的雙手摸上屍體的面頰,那雙渾濁的眼珠露出悲傷的神色,眼眶中蓄滿了眼淚,“馮七……嗚嗚……馮七啊……”
她哭的傷心,抱着死者的屍體拼命哀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水順着她的面頰往下躺着,打濕了衣襟,凄凄切切的聲音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許亦華卻不得不打斷她,輕聲問道:“馮七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那婦人默不作聲,只顧着抱着屍體不住的流淚。
許亦華皺了皺眉,回頭看着顧啓。
顧啓只好也開口問道:“馮七平時可有什麽仇家,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殺死他?”
婦人擡頭,怔怔的看了一眼顧啓:“仇家……沒有,馮七沒有仇家……”
“沒有仇家,那誰會殺死馮七呢?”顧啓擡手啃上了指甲。
“各位老爺,我可以帶馮七回家了嗎?”婦人緊緊的抱着馮七的屍體。
許亦華搖搖頭:“現在還不行,馮七的屍體我需要再詳細的檢查一遍。”
“馮七不是被別人殺死的。”那婦人忽然開口,聲音嘶啞,“馮七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死的,民婦不想報官……民婦、民婦可以走了嗎?”
顧啓一愣。
馮七是自己摔死的?
恐怕這話她自己都不會相信吧。
馮七的身上還有着被捆綁的痕跡,他的右手拇指還被人切下來了,腦後有受鈍器重擊的痕跡,重重跡象都在表明,這是一樁他殺案,又怎會是馮七自己摔死的!
顧啓眯了眯眼睛,凝起目光看着那婦人。
“唉,原來是摔死的。”周師爺擦擦額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那你帶回去吧。”
“許亦華。”顧啓壓低了聲音,“屍體上還有沒什麽地方你沒有檢查過?”
“沒有了。”許亦華搖搖頭,“馮七屍體上面的信息非常的少,但是指甲裏殘留的粉末和鞋底的泥巴我都已經取樣了。”
顧啓煩躁的啃着指甲,看着婦人艱難的将馮七的屍體背到背上,一步步的往外挪去。
“馮柳氏,我幫你把馮七送回去吧。”趙明實在是不忍心。
馮柳氏垂下頭,沙啞着嗓子道:“謝謝趙捕頭。”
這個馮柳氏的反應實在是太過奇怪。
相信任何一位看過屍體的人都不會相信馮七是自己摔了一跤致死的,周師爺只是為了息事寧人才順水推舟當做不知道,但是馮柳氏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丈夫死了,還是被別人害死的,難道她不想找出殺害自己丈夫的真兇嗎?
還是說,這其中另有隐情?
上午這麽一耽擱,許亦華自然是走不了了,他中午約了顧啓一同用飯,兩人坐在了雅間裏面,面對着桌上的珍馐美食,卻都無心動筷。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許亦華撐着下巴。
顧啓無意識的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盤中的花生米:“我有預感。”
“什麽?”許亦華擡頭。
“事情不會就這麽結束。”
顧啓的預感是正确的,果然到了下午申時一刻,周師爺連滾帶爬到了顧啓的住處。
那時顧啓正和許亦華一起整理着上一個案子留下來的卷宗,聽見周師爺驚慌失措的聲音後不約而同的來了精神。
“許公子,顧啓!不好了啊……又、又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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