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窒息而死。”許亦華摘下手上的白布手套,又用布巾仔細的擦拭着手指。
“窒息而死……”顧啓蹲在屍體旁,若有所思。
“嗯。”許亦華點頭,“死者身上有過掙紮的痕跡,四肢上面有淤青,生前被人用繩索捆綁過,腦後遭受過鈍器的重擊,但不是致死的原因,真正致死的原因應該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無法呼吸導致的。另外就是,死者的右手拇指也被人切下來了。”
顧啓隔着手絹抓住死者的手腕,将他的右手擡了起來,果然如同許亦華說的一樣,大拇指被切了下來。
“為什麽?”顧啓不明白,為什麽死者的右手拇指會被切下來,這其中有什麽含義嗎?
“什麽?”許亦華愣道。
屍體正臉朝上躺在地上,身體上面有少許的落葉,不知道是兇手撒上去的還是葉子掉落覆蓋上去的,周圍同樣沒有掙紮過的痕跡,甚至是捆綁用的繩索都不在。很顯然,這裏也不是兇案現場,而是兇手選擇抛屍的地點。
許亦華在紙上記了幾筆:“死者雙眼暴睜,眼珠凸起,口鼻內流出少許的清血水,滿面血蔭,呈赤黑色,下身便溺嚴重,是被人以外物壓塞口鼻,出氣不得而致死。”
記完之後許亦華稍頓問道:“顧啓。”
“嗯?”顧啓撩起眼皮。
“這兩具屍體之間應該是有什麽聯系的吧。”
不錯,兩者之間應該存在着一些聯系,許亦華的意思是指他們都被切下了右手拇指,但是顧啓卻覺得還有其他的聯系。
顧啓蹲在屍體的旁邊,凝神細查:“你覺不覺得得這人有點眼熟?”
許亦華皺眉,又盯了幾眼地上的屍體。
死者為男性,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衫,樣子尋常不過,但是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這人臉頰上面有一個刀疤,從右眼下方劃到嘴角,看起來兇神惡煞,令人覺得不舒服的很。
除此之外,這人也只是一尋常的男子罷了。許亦華并不以為然,顧啓在這裏居住了不少時日,若是見着這人眼熟也是常态,自己來這裏不過區區幾日,又怎會覺得這人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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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仔細看。”顧啓攏着袖子,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
許亦華覺得蹊跷,忙凝神打量,這一打量不要緊,還真發現這人看起來有些面熟:“是有些面熟,但是我來這裏不過幾日……”
“你不覺得這人有些像早晨的那個死者麽?”顧啓道。
許亦華皺眉回想,發現這兩位死者在面目上确實有那麽幾分的相像:“周師爺!”
“許公子,怎麽了?”周師爺問道。
“你把馮七的內人叫到義莊認屍。”
周師爺現在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麽辦了,聽見了許亦華的話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立馬照辦,一邊派人将屍體擡去義莊,一邊派人去傳喚馮柳氏。
“你有什麽看法嗎?”許亦華見顧啓不做聲,知道他心有所想,便追問道。
顧啓指了指這片樹林:“這樹林樹木高大不見天日,裏面經常有各種野獸出沒,所以林子中比較多陷阱。平時很少有人來往,偶爾才會有撿柴火的人到這裏,能夠選擇在這裏抛屍的人,一定是對這裏非常熟悉的人。”
“你是說很有可能是本地百姓?”許亦華問道。
“最低也是在這附近住了五年的人。”
許亦華點頭,顧啓起身看了看四周,高聲道:“趙明,周師爺,你們過來一下。”
趙明正在安慰着崩潰的周師爺,兩人聞言立馬走過來。
“怎麽了顧啓?”
顧啓啃着指甲,笑道:“集思廣益一下,你們對這個案子有什麽看法嗎?”
趙明和周師爺一致搖搖頭:“沒什麽看法。”
顧啓無奈道:“周師爺,你的差事還想不想要了?”
這威脅吓得周師爺連忙苦思冥想起來:“我覺得兇手一定是一個慣犯!”
“哦?”許亦華來了興趣,“為什麽這樣說。”
周師爺見自己的話有人肯聽,立馬覺得自己的作用大了,當下挺着胸膛道:“你看這個人,殺人的手法這麽利落,都沒有什麽有效的證據留下來,一定是一個手法老練的慣犯。我覺得應該查一下最近從監獄裏面刑滿釋放的犯人。”
“有點道理。”顧啓點頭。
“還是個男人。”趙明也開口了。
“哦?”許亦華扭頭,“何以見得?”
比起今天早晨,現在趙明的情緒明顯要高漲不少:“死者是個成年男子,雖然并不十分高大,但是想來一位女子若是想要将他運到這樹林中,定然艱難無比,若我是女子,也不會選擇在這麽一個地方抛屍。所以兇手一定是男子。”
“也有道理。”顧啓還是點頭。
“或許是個沒有右手拇指的人。”周師爺道,“所以才會切下別人的拇指。”
“嫉妒生恨。”趙明贊同的點頭,“不僅殺了人,還搶了被害人身上所有的錢財,所以死者身上才會一幹二淨。”
“也許是個力氣很大的男子。”
“也許是個陰暗的人。”
“可能不和大家住在一起,單獨在其他的地方住着。”
“乞丐?”
“不受待見的人?”
趙明和周師爺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投緣。直接把在中間擋着兩人顧啓和許亦華擠到一邊,兩顆腦袋湊到一塊。
“周師爺,我這就帶人去附近排查人。”
“趙捕頭,我這就去查看之前的卷宗,看看最近放出來的犯人。”
許亦華見顧啓在那邊一直不停的點頭,頓時一陣氣,伸手在他身上戳了好幾下:“你不要一直點頭,你說點什麽啊。”
顧啓一臉莫名其妙:“我覺得周師爺和趙明他們說的挺好的。”
“什麽挺好的。”許亦華蹙眉,“明明就是湊到一塊亂說!”
顧啓不在意的伸手搭在許亦華的肩上:“現在我們不知道兇手,也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讓他們查查也好,查對了我們省些力氣,查錯了也可以幫我們排除錯誤的線索。”
“可是……”許亦華還是覺得不妥。
“好了好了。”顧啓敷衍他,“我們先去義莊。”
屍體已經在義莊了,躺的位置就是早晨馮七的那個位置,所以馮柳氏一到莊內就看見了死者。
馮柳氏身上還穿着白色的孝衣,頭上插着一朵白色的花,早晨亂糟糟的頭發也收拾整齊了,雖然眼睛紅腫,面目憔悴,卻要好看不少,顧啓還有心情在心中感嘆,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這馮柳氏居然也頗有幾分姿色。
“馮柳氏。”顧啓板着臉開口,“你可認識這人?”
許亦華配合着拉開屍體上的白布,那赤黑色滿是血蔭的臉就露了出來。
“啊……”似是被屍體的樣子吓了一跳,馮柳氏捂着嘴驚呼了一聲。
“你可認識?”顧啓又問了一遍。
馮柳氏咬着嘴唇道:“老爺可否讓民婦近前仔細看看?”
顧啓點頭應允,馮柳氏便上前幾步,她仔細看了幾眼,眼淚又是滾滾而下:“老爺,民婦……民婦認得……他、他是我侄兒馮卓……”
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是正确的,這個男子果然也是馮家的人,與馮七有着血緣關系。
“馮柳氏,現在你還要說你侄兒馮卓也是自己摔死的嗎!”顧啓厲喝道。
馮柳氏低垂着頭,聞言不禁身子輕輕一抖:“我……”
“我現在有理由懷疑馮七和馮卓都是被人殺死的。”顧啓眯眼,“你早晨說的話就是謊話,你知道對衙門說謊話的後果嗎?”
馮柳氏身子抖的更狠了,她被這句話吓得不輕,連忙擡起頭來,不住道:“民婦知錯了,求各位大老爺不要治民婦的罪。”
顧啓的黑臉唱的差不多了,許亦華也就站了出來,他柔聲道:“馮柳氏,你不要太過擔心,只要我們問你的話,你據實回答便好了。”
“我一定據實回答,我一定不會隐瞞。”馮柳氏忙道。
“好,我問你,馮七和馮卓可有什麽仇家?”許亦華問道。
馮柳氏這回說實話了:“他們平日裏其實并沒有什麽仇人,只是他們好賭,喜歡管旁人借錢,又沒錢還,總是有一些人上門要債。”
“你最後見他們的時候是在什麽地方?”
“是昨晚。”馮柳氏輕聲道,“昨晚馮七心情不好,深夜還要出門,我勸他不要出去,他卻把我打了一頓,我勸不住他,只能不去管,誰知一晚上馮七都沒有回來,我心中焦急,今日天還未亮便起床去尋他,誰知後來……後來聽見有人說死了個中年漢子,我趕過來才……才發現正是馮七……”
說罷,馮柳氏又用衣袖擦拭着眼淚。
“你可曾知道他昨晚出去是去了哪裏?”顧啓問道。
馮柳氏勉強止住了眼淚:“馮七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去賭錢,昨晚多半是去賭場了。”
“他經常去賭場?”
“是,馮七和馮卓都是經常去賭場,賭場的人也多半認得他們。”
顧啓皺眉,許亦華問道:“我叫人把賭場老板帶來問話。”
待派人過去後,顧啓原地走了幾步,站到馮柳氏的身邊:“你早晨為何要說謊,騙我們馮七是自己摔死的?”
“我……”馮柳氏垂下頭不肯言語。
“難道你不想未你的丈夫報仇了?”
馮柳氏垂淚不語。
“你為何不肯說實話,還是說你有什麽難言之隐?”
馮柳氏終是擡頭哽咽道:“馮七說……他說……若是他死了……讓我嫁做他人,就不用替他還那些債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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