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顧啓到的時候,馮柳氏将籃中最後一點紙錢揚上天空,旁邊跪着素衣婦人,正是不知去向的辛豔娘。
在得知了對方就是兇手之後辛豔娘居然還能這般心平氣和的與馮柳氏呆在一起,說明辛豔娘是自願的,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麽之前在牢房發現的痕跡是不一樣的,因為劉英是被強行帶走的,而辛豔娘卻是心甘情願與馮柳氏一起離開。
微微拂了拂身上的塵土,馮柳氏站了起來。讓顧啓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臉上也沒有大仇得報後的那種得意與釋然,有的只是與辛豔娘一般的平靜淡然。
“是來抓我的?”馮柳氏問。
周師爺看不明白現場的氣氛,只曉得在身後裝模作樣大喝一聲:“大膽民婦,還不趕快束手就擒。”
馮柳氏微微一笑,将一雙手伸了出來。
趙明用鐵鏈鎖住她的手腕,顧啓忍不住問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馮柳氏想了想:“你們發現我放在馮家的靈牌了?”
顧啓皺眉,原來那是她知道他們肯定會去搜索馮家,所以故意放在那裏的。
“那你們也知道前因後果了?”馮柳氏又問。
許亦華道:“大約能明白了,馮家聯手殺害你的一雙女兒,是為了求財。”
“他們原本是歃血為盟的結拜兄弟,因馮三祖上也是土夫子,他自然也就會一些皮毛,那二人便動了心思,密謀着盜了前朝的古墓。後來有錢了想金盆洗手,就到了此地準備定居。”馮柳氏道,“我原本是馮三的未婚妻,他怕此事給我帶來危險,也就沒有讓我随他一起到這裏定居,後來我有了身孕,他才将我接過來。”
“後來馮大馮七的家産漸漸的全部輸了出去,就打起了馮三的主意,想用你的一雙女兒威脅馮三将全部的財産交出來。”顧啓道,“我說的沒錯吧。”
“不止如此。”馮柳氏搖頭,“那段時間,江湖上忽然傳出一個風聲,說是前朝的一件異寶,玄陽九鼎被盜墓賊盜走了,正好我們手中有一座小鼎,但是此物不是玄陽九鼎,交出去後他們也只道真正的玄陽九鼎被我們藏起來了,後來,在過小年的那一天,我發現我的女兒不見了,便知道是他們偷了去。”
“你們當時報案的時候為什麽不将此事說清楚?”許亦華蹙眉。
“你們是何時來到這裏的?”馮柳氏不回答卻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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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年前。”
“我一旬前。”
“你們若是三年前也在此地,我便會将全部的實情說出。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一位弱女子也不會這般忍辱負重三年。”
“那你為什麽沒有殺我?”辛豔娘忽然開口問道,“馮家的人都參與這件事了。”
馮家的人全部都參與了這件事,兩家人合在一起,密謀着怎樣從自己的結拜兄弟那裏将異寶奪來,密謀着怎樣用未滿周歲的孩子來威脅他們。
如今馮大死了,馮七死了,馮卓和劉英都死了,卻獨獨辛豔娘留了下來,馮柳氏并沒有殺她。
馮柳氏抿了抿嘴唇:“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她這話說的沒錯,辛豔娘确實也活不了多久了,因為雖然她在這宗案子中是受害者,但是她之前夥同馮家人一起盜了那麽多座古墓,甚至是殺害兩個嬰兒的同夥,衙門自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辛豔娘看了一眼趙明,也将自己的雙手伸了出來。
她并沒有離開的打算,不然早就随着劉英一起從牢房中逃出去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她喜歡錢,喜歡珠寶,喜歡一切值錢的東西,只不過沒有劉英那麽明顯罷了。
現在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帶回去。”周師爺手一揮,比誰都威風。
明天就是新的知縣上任的日子,案子卻趕在今天解決了,比起現場大多數人低落的情緒,周師爺簡直是高興的不得了,他一會兒在顧啓身邊轉轉,一會兒在許亦華身邊轉轉,就差跪下來給兩位恩人的靴子撣灰塵了。
但是顧啓卻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因為這次根本就不是他講案子給破了,實際上他這幾天一直被馮柳氏牽着鼻子走,現在自然沒有什麽心思跟開心的像朵花一樣的周師爺說話。
再看看許亦華,也是耷拉着腦袋,心裏面很不爽,但是好在他為人溫和,不像顧啓一樣板着個臭臉,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接着周師爺的話。
兩人之間的賭顧啓還記得,這才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所以現在許亦華得到這種樣子顧啓也能夠理解,畢竟是自己贏了,對方就要遵守諾言不去濟州破案了。
馮柳氏和辛豔娘走在隊伍的中間,被路上召回的捕快們押送着,周師爺跟在兩人身邊叽叽喳喳,其實在丘興縣的生活還是挺不錯的,這麽安逸,為什麽還要去什麽濟州破案子。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賭約吧。”顧啓開口。
許亦華不做聲。
關于這個賭約,許亦華現在是一點一點一點都不想提起。最開始是源于自己的自信才立下這個賭約,誰知道卻是自己錯了。一天之類,連着發現自己的兩處錯誤,這個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一般的打擊。
“不記得了?”顧啓試探道,“我幫你回憶回憶?”
“不用了。”許亦華一咬牙,“我不承認。”
顧啓目瞪口呆,還有這樣的人?
“君子一言?”
“我不記得了!”
“驷馬難追?”
許亦華擺出一副無賴嘴臉:“我就是不記得了。”
顧啓揉揉額頭,算是敗下陣來,他還真沒有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哪能想到許亦華這麽一位謙謙公子居然敢如此正大光明的不要臉皮耍賴不承認。
“反正濟州你不去的話,我自己去!”說完,許亦華器宇軒昂的擡起頭,從顧啓面前走過。
許亦華在前面裝模作樣的走着,心裏面其實也忐忑的很,畢竟是自己耍賴,還是讓他非常的羞愧的,于是他暗下決定,不能在此地久留,一定要速速離去。
等到了衙門,許亦華連口茶水都不想多喝,直接去馬肆取了自己的愛馬,然後回到衙門前。
衙門前一個捕快正低着頭和周師爺說着話,而顧啓卻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倒是跑的快。”顧啓磨牙。
許亦華不好意思看他,只把頭扭向別處,慌忙拱手:“顧兄,後會有期。”
“許公子,等會再走等會再走!”周師爺喜氣洋洋,一把抓住許亦華和顧啓的手腕,“快快,随我先去見一見新任的沈韞知縣大人。”
“不是明天才來嗎?”許亦華問道,“怎麽今日就到了。”
“說是見一位故人,所以提前來了。”
一聽見沈韞這個名字,顧啓心裏面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再聽見是來見一位故人,他不好的預感漸漸的擴大,直到——
“潤澤!”衙門裏傳來一聲清朗的男聲,中氣十足,帶着意外的驚喜。
許亦華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面的人是誰,就被顧啓狠狠往後一拉,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被拉上了自己的愛馬。
顧啓坐在馬後緊緊抱着他的腰,兩條腿狠狠的一踢馬肚子,嘴裏面催促道:“快走快走!”
而身後卻傳來那人的聲音:“不準走,給我停下來!”
“怎麽回事?”許亦華拉着缰繩不知所措。
顧啓的聲音裏透露出一股淩亂感:“你不是要去濟州嗎,快走啊,我們一起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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