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靜姨跌坐在地上,脖間一柄鋒利的長劍穩穩的架在上面。
“是你?”琴桐詫異,脫口而出,“不可能!”
“你怎知不可能?”許亦華冷聲道。
琴桐不安的攪了攪手指,低聲道:“不可能的,不會是靜姨。”
許亦華并不回答她,只伸手摸上靜姨的右臂,這裏看起來雖然光潔沒有疤痕,但是手指摸上去的時候還是能夠發現不對勁,他的手指在手臂上摸了幾下,然後用力一扯,已經扯下一塊假皮來,露出裏面還在滲出血絲的劍傷。
原來靜姨的手臂上貼了一塊假皮,正好将劍傷遮住,她又在手臂上撲了一層薄粉遮掩,青樓向來深谙此道,他們這些外行人自然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的。
但是顧啓卻讓慧啓去按她們的手臂,傷口可以遮掩,疼痛卻無法遮掩,尤其是猝不及防之下的疼痛。
所以當靜姨因為疼痛發出抽氣聲時,許亦華就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了。
“還有何可争辯的?”許亦華質問道。
“你說這是劍傷,你可有何憑證?”靜姨依舊沒有慌亂,冷靜反問道。
沒想到證據在前,靜姨居然還這麽冷靜的反駁,光是對方的這份氣量許亦華都覺得要佩服了。
“那你倒是說說這傷口是怎麽來的,你又為何要将它遮掩住?”
靜姨緩緩将衣袖放下,遮住她的手臂:“我這傷口自然是不小心留下的,遮住也只是為了不被別人發現罷了,做我們這行的,身上是不能有一點看得見的傷疤的,我遮住也無可厚非。”
慧啓轉轉小腦袋,看了看靜姨,又跑回顧啓身邊,問道:“大人是不是都喜歡睜着眼睛說瞎話?”
顧啓失笑。
連慧啓都能看得出來靜姨在說瞎話,更不用說其他的人了,魏知州直起上身,對靜姨怒目而視:“原來兇手是你,你還故意混淆本官的視線,想讓本官抓住其他無辜的人,其心險惡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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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公子,你是不是抓錯人了?”琴桐不肯相信,“靜姨平日裏為人和善,樓裏的姐妹們也很愛戴她,她絕對不會是殺人兇手的。”
許亦華道:“若不是因為你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我恐怕要懷疑你們是一夥的了。”
“我……”琴桐咬了咬嘴唇,忽然道,“那你今日若是拿不出理由與證據,我便日日到府衙去喊冤!”
“琴桐。”靜姨忍不住皺眉。
琴桐道:“除了這個劍傷,你還能拿出其他的證據麽?”
許亦華閉上眼睛微微回想了一下,然後睜開雙眼:“當時與我交手的兇手,她的劍是一柄軟劍,上面墜了一條綠色的流蘇,劍柄用絲線纏繞,用的是上好的雲錦絲線。而且,據我推測,這柄劍應該就在兇手的房間裏面。”
随着這句話,靜姨的臉色終于變了。
“難道兇手就不會把劍扔了嗎?”慧啓疑惑,這麽明顯的兇器,怎麽還會藏在自己的房間裏面,這樣被人搜查出來豈不是不打自招。
“不會。”顧啓輕聲解釋,“當時兇手與我們交手後又受傷了,身手自然會下降,雖然她後來逃跑了,但是為了防止許亦華追上去,她必然還是将劍帶在身上以防萬一。在回到青樓之後,她肯定知道不久之後魏知州就會帶着人來檢查這裏,所以首要任務就是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這樣一來,只能铤而走險的将劍藏在自己的房內。”
“原來是這樣。”慧啓點點頭,恍然大悟。
“趕緊去搜!”魏知州連忙派人去搜索靜姨的房間。
過了片刻,果然有人捧着一柄長劍出來了,端端正正的送到衆人的面前。
那長劍果然如同許亦華形容的那樣,墜着綠色的流蘇,劍柄用上好的雲錦絲線纏繞着,絲毫不差。
當這柄劍出現在靜姨面前的時候,靜姨臉上一直以來平靜淡然的面具再也無法維持下去了。
“這劍與我形容的一模一樣,這下,你還有什麽狡辯之詞?”許亦華厲聲問道。
靜姨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表情:“我無話可說。”
“不可能!不可能!”琴桐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靜姨與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他們!”
顧啓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你難道還沒有發現麽,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你。”
“原因是什麽并不重要。”靜姨道,“兇手就是我。”
魏知州連忙道:“原因是什麽,本官也沒有心思去聽,來人啊,把犯人給我抓起來。”
兩旁的衙役猶豫了一下,說實話,這麽美的兇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一時之間都有點下不去手。
“膚淺的男人。”靜姨輕蔑的看了一眼周圍的衙役。
那些衙役也被這眼神激出火來,再也顧不上憐香惜玉,連忙按住她的肩膀,用鐵鏈鎖住她的雙手。
“靜姨。”琴桐眼中淚光閃閃,她第一次主動握住靜姨的雙手,“對不起。”
這樣的接觸讓靜姨有些恍惚,但是她還是冷靜的抽出自己的雙手,故作冷硬道:“與你何幹。”
慧啓長大了嘴巴:“她們……她們……”
“大概是靜姨單相思吧。”顧啓猜測。
“哦哦哦哦哦哦!”慧啓差點嚎起來。
“你小聲點。”顧啓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慧啓點點頭,顧啓才放下自己的手掌:“之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靜姨對琴桐的态度太過親昵了,最奇怪的就是,她身為醉仙樓的東家,居然和青樓的花魁住在一起,這怎麽說都不像是一位東家應該做的事情。”
慧啓看着站在一起的靜姨和琴桐,腦海中已經腦補了無數的恩愛情仇了,但是現在這對卻要分開了,靜姨連殺二人,其中一位還是官家公子,是絕無活命的可能了。
“可惜啊。”慧啓一臉惋惜。
“可惜什麽?”
“可惜靜姨活不久了。”
顧啓冷冷道:“從殺人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有這一天,她遲早會為她犯下的案子承受後果。”
“可是……”慧啓撅了撅嘴巴。
“沒有可是。”在這件事情上顧啓的态度非常的嚴肅,“不管是因為妒忌還是因為保護,都不能作為殺人的借口。任何事情都有更好的解決方法,用殺人來解決事情的人都是懦夫。”
慧啓還是撅着嘴巴。
“更何況,靜姨這樣的行為只是将琴桐推向了風尖浪口,以後大家給她的評價可能就是紅顏禍水,甚至是她還會招人唾棄。到時候你的名字就可以給她用了,晦氣。”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我不是。”靜姨嘴硬。
“靜姨。”琴桐微微皺眉。
“我只是看不慣男人罷了。”靜姨扭過臉。
魏知州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你們還在愣着作甚,帶到公堂之上,本官要審理此案!”
“是,大人!”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靜姨緩聲道,“我走了之後,醉仙樓不可一日無主,若是姑娘們想離開或是從良,只管問琴桐要了賣身契便可,若是無處可去,還願意留在醉仙樓的,以後琴桐便是你們的東家,我的一切都由琴桐接管。”
“靜姨,我、我不行的。”琴桐搖頭。
“你是我一手一手教出來的,你自然可以。”
衙役們帶走了靜姨,醉仙樓的大廳卻沒能恢複以往的平靜。
挽娉依舊扶着琴桐,随侍在身側,而陳奇則是低着頭,如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存在感,靜靜的呆在角落裏。
“你要休息嗎?”挽娉問道。
琴桐茫然的搖頭。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辦才好,一直以來的精神支柱忽然之間倒塌,自己尊敬的、仰慕的對象變成了殺人犯,還連殺了兩個人,不管她到底接不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事情就是這樣的發生了。
在所有的證據都擺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琴桐才發現真相是這麽的殘忍。
“還是休息一下吧。”挽娉勸道,“你以後是要撐起樓裏姐妹一片天的人。”
琴桐垂首道:“我知道了,你随我一起去休息吧。”
挽娉點頭,又擡頭對衆人道:“如果諸位沒什麽事了,能不能請你們離開醉仙樓,樓裏的姑娘還要休息。”
客棧裏,顧啓哼哼唧唧的趴在床上,赤裸的後腰上貼了好幾副黑乎乎的膏藥,刺鼻的氣味讓慧啓和許亦華遠遠的坐在窗戶邊的位置不肯過來。
“沒良心。”顧啓指責。
“我肯在屋子裏聞你這個難聞的味道都是看在你是我大爺的份上了。”
“我什麽時候是你大爺了,不要亂攀親戚。”
“有錢的都是我大爺。”
“我沒錢。”
“許大爺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你倆都是我大爺。”慧啓捏着鼻子。
許亦華一臉無奈:“你們是我大爺行不行?”
顧啓和慧啓只好不說話。
默了默,許亦華試探道:“之前那個令牌……”
“哎喲,我的腰好疼啊!”顧啓忍不住叫喚了起來。
慧啓一臉嫌棄:“你能再假一點嗎?”
許亦華悶聲道:“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算了。”
“也不是不願意說……”顧啓不知道怎麽開口,“那我說了你不準跑出去。”
“好。”許亦華認真的點頭。
“我的字是潤澤,你把澤字拆開看。”
澤字拆開的話,就是氵,又……
慧啓一邊豎起食指一筆一劃的比劃着,一邊喃喃自語:“水……又……這個不認識啊,是豐嗎?”
許亦華一震。
顧啓無辜臉:“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你不相信。”
刷的一下,許亦華的臉像煮熟了螃蟹一樣紅了起來。
“你先別跑……”
許亦華剛打算跑出去,誰知腳底一滑,吓的他忘記使出輕功,直接就從窗戶滾了下去。
“啊————”
慘叫聲飄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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