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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符是在入夜的時候才等到江韬回來的。

時值隆冬,夜色蒼茫。

這個位于郊區的別墅在四周都黑暗下來的時候顯得格外得冷清幽靜。

樂符站在二樓的窗戶邊上,在蒙了霧氣的玻璃上擦出一塊小地方,看着江韬的轎車打着閃眼的燈光從外面駛進。不一會兒,正屋的大門就被打開,江韬帶着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樂符從樓上緩緩地走下來。江韬正将外套圍巾都脫下來遞給身旁的人,看到樂符只穿了一套薄薄的居家服,問道:“你不冷嗎?”

樂符看了江韬一眼,說話的語氣裏帶着微微的笑意:“這裏暖氣打得這麽足,我又整天只能呆在裏面,怎麽會冷呢?”

江韬一聽就聽出來樂符這又是在抱怨不能到外面去的不滿,揉了揉樂符額前的頭發:“又不會讓你一直呆在這裏。”江韬看了眼樂符還打着石膏的右手,“等你的傷好些了,我就帶你回去。”

樂符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不語。

江韬又問:“吃飯了沒?”

“還沒,等你呢。”

“這還等什麽,你早該吃飯了。”雖然江韬這麽說,但心裏卻對樂符等着自己一起吃飯還感到挺滿意,嘴角是上揚着的。

樂符撇了撇嘴,小聲地抱怨:“天天喝骨頭湯,我都要喝吐了。”

雖然樂符這麽說的聲音很小,但以江韬跟他之間的距離,江韬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江韬覺得,最近樂符的脾氣真是越來越難捉摸了,說話的時候總是時不時地刺人一下,活像一只碰不得的小刺猬。

不過不僅是江韬這麽覺得,就連樂符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

說起來這對樂符來講也是一樁小小的悲劇吧。

前段日子,也就是樂符的寒假還剛放沒幾天的時候,他跟一個關系不錯的大學同學約好了一起去騎自行車。本來那天他先是跟江韬約好了一起出去的,但江韬臨時有事,放了他鴿子。想去騎自行車的同學又找不到陪同他的夥伴,在群裏刷屏以示不滿。樂符看得都心累,想着自己也沒什麽事情,就陪那個同學去騎自行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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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反正沒什麽事情,就當打發時間吧,順便還能鍛煉身體呢。

樂符這麽想到。

然後騎着自行車的樂符就這麽“出車禍”了。

當時樂符騎着自行車要轉彎的時候,看到一輛汽車向這邊行駛過來。樂符好心地想着讓讓人家吧,結果撞到了就在旁邊的垃圾桶,整個人都從自行車上飛了出去。

還好總體傷勢不嚴重,只是右手骨折比較嚴重了,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輕微的擦傷而已。

對此,江韬是有些後悔的。

他後悔那天放了樂符的鴿子,導致了悲劇的發生,因此才将樂符連人帶行李一起打包送到了自己在郊區的別墅靜養療傷。

對此樂符表示:“哪有這麽誇張?我不想去那裏啊!超級無聊的。”

江韬說一不二,強行把人帶走了。

所以樂符最近的脾氣才會有些小急躁。

作為一個右撇子,傷到了右手,生活上必然會有很多麻煩。

譬如眼下,正吃飯的時候。

因為樂符的左手用不來筷子,最近用的就一直是勺子。現在樂符正用勺子使勁地迎着餐盤裏誘人的西蘭花。那全神貫注的樣子看的江韬都想笑。

但!是!失!敗!了!

樂符懊惱地扔掉了勺子。

江韬忍不住笑了出來,把就放在一邊的叉子給樂符遞了過去。

叉子自然是要比勺子靈活多了,樂符瞪了江韬一眼,說道:“我猜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出糗,才給我勺子的。你早就該給我叉子了。”

江韬一副有些委屈的樣子:“那你叉子叉着能喝湯嗎?”

“那我再換回勺子不就好了!兩個結合起來!”

“行,行,你有理。”

江韬還是挺喜歡看到樂符這麽一副有點小任性耍脾氣的樣子的,就像是養了一只小寵物,被惹毛後使勁撲騰着自己實際上并沒有什麽殺傷力的爪子,看得人心癢癢的,只想抱過來哄一哄。

吃過飯後,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樂符照例開始表達自己想要出去的欲望,他語重心長地對江韬說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就不要老是讓我呆在這裏了,現在放假啊,沒事做啊,我很無聊的。”

江韬坐在樂符的左邊,伸手摟着樂符的肩膀,也是義正言辭的想要說道,你可以在家看電視啊看電影啊,真無聊就養條小寵物玩玩。現在骨頭還沒長好呢,出去哪裏碰着了撞着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只是這次江韬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接到了助手打來的電話。

江韬的助手極少數在這裏點給江韬打電話的,每次特殊時間來個電話,就一定不是什麽好事。果不其然,江韬接了電話以後,臉色明顯就沉了下來,語氣裏也帶上了怒氣:“什麽?什麽時候出這規矩了,誰給定的?老顧?呵!他本事越來越大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出這些花招!”

江韬挂了電話後,站了起來。

樂符也跟着站了起來,樂符知道,這種情況下,江韬大概是又要出門了。

江韬在樂符的額頭上親親吻了一下:“抱歉,寶貝兒,今晚不能陪你了。我有事必須得親自過去一趟。”

樂符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要是江韬心情好的話,他也許還可以任着性子說些什麽;但江韬現在的心情明顯是不好的,樂符就不會傻到往槍口上撞了。樂符說道:“那我送送你吧。”

只是樂符才送到門口,就被江韬按了回去。江韬把樂符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來回揉了揉:“行了,你別出來了。外面冷,你穿的少,還是進去吧。”

“嗯,那我進去了,你路上小心。”

“嗯。”江韬小心翼翼地将樂符抱了抱,又親了親他的嘴,才轉身離開。

樂符進屋之後,嘆了口氣,心想着這就是做人家小情人的悲哀。人家放你鴿子,你得忍着;人家臨時丢下你走了,你得忍着;人家限制你的自由,你還是得忍着;最重要的是,人家一副深情款款的情人樣時,你還得好好地演戲配合。

起碼樂符自己覺得他是不喜歡江韬的。

不對,說不喜歡好像太絕對了一點,畢竟在一起快兩年了,多少還是有些感情在着的。但這種感情對樂符來說顯得有些薄淡,還上升不到他是真心喜歡江韬想跟江韬在一起的這個程度。

兩年前,樂符經歷了人生當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家道中落,親人離世,他從一個生活無憂無慮的富家小少爺變成了一個連大學學費都負擔不起的落魄平民。世間少有全心為善之人,卻從來不缺少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親戚。

樂符尋求了很多人的幫助,但結局是無人願伸援手。

而把樂符從這個黑暗的絕境裏伸手拉出來的人,就是江韬。

放在小說裏,這大概還能被描述成一個較為美好的故事。可是對樂符來說,就僅僅只是像從一個黑暗的絕境裏去到了另一個灰暗的困境裏。

他跟江韬在家中尚未衰敗之間就已經認識了。

他還記得江韬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對他說,我挺喜歡你的,要不你跟了我吧。

那時樂符還有些抵觸江韬這般輕浮的言行舉止。

後來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江韬出現在他面前時,也還是這麽說的,我真的挺喜歡你的,跟了我吧,我會讓你好起來的。

人在身心都達到一個絕望的程度時,害怕的,就是還有機會再體會到別人給予的溫暖,因為還在渴望會有希望的內心根本抵擋不了。

不過別人給予的溫暖終究還算是別人的。

後來樂符才知道,原來江韬所謂的“我喜歡你,跟你了我吧”這句話的意思不是“我喜歡你,我們談個戀愛吧”而是“我喜歡你,我想包/養你”。

或許是江韬的表達方式哪裏出了錯誤,又或許是樂符哪裏理解了錯誤,只是誰也不會就這個問題再去認證一下真相是個什麽意思。

因此這兩年來,無論江韬對樂符的寵是多麽的沒有底線,樂符都不是很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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