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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對這個問題,樂符不吃驚就不可能了,“你說什麽?”

“其實這次來找你之前,我們就有這個打算了。雖然好久沒有聯系了,但我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吳天翰說得很認真,“我知道你在江叔叔這裏過得應該也不錯,但江叔叔畢竟只是舅舅的朋友……可能這麽說不适合,但是我私心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走。”

樂符有些困擾,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來回答吳天翰的這個問題。吳天翰跟樂符小時候的關系是很好,但是他們搬走後,聯系就淡了,感情自然也就減了,出事的時候樂符也沒想過尋求這個表哥的幫忙。現在吳天翰出現了,樂符開心歸開心,可跟着他們家一起移民?會不會太突然了?而且樂符也不想走,樂符組織了一下語言,笑着說:“哥,我這邊大學都還沒畢業呢。要是我以後有機會去國外讀研了,一定會去投奔你的。”

吳天翰聽出來樂符這委婉的拒絕之意了,也笑了一下:“也是,我找到你太開心了,一時間也沒想周全,竟然都忘了你還在讀書。而且這消息對你來講一定也太突然了,是我疏忽了。”

樂符又客套了幾句,就把話題引到了別的地方。

吃過飯,吳天翰說道:“小符,帶我去你的房間看看吧。”

樂符下意識地就想答應,但是轉念一想又不對。他哪有自己的房間,他一直都是跟江韬睡一個房間的。這可不好辦,要是答應,進去就能發現這房間不是樂符一個人的房間,江韬的東西占了一大半;要是拒絕……可用什麽理由來拒絕好呢?

樂符讓吳天翰先坐下:“我房間有些亂的,我去整理下,你先坐會兒吧。”既然如此,只能快速地改造一下客房了。

只是樂符才剛站起來,就聽到吳天翰對他說:“小符,其實你在騙我吧?”

樂符心頭一驚,卻笑得不動聲色:“哥你說什麽呢?”

“那個江叔叔根本不是舅舅的朋友對不對?雖然我這幾年都在外地,對這邊的了解很少。但是江韬這樣的人物,我多少是有點聽說的。舅舅怎麽會有他這樣的朋友呢?”吳天翰繼續說道,“昨天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一個長輩看待晚輩該有的眼神。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跟江韬到底是什麽關系呢?樂符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們現在是在談戀愛?還是單純的包|養與被包|養關系?

“哥你多心了。”

“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哥,你離開這麽久,我們家是個什麽情況你都不了解了。”樂符說道,“爸爸跟江叔叔很早就認識了。雖然我們家的生意沒有做得那麽大,但能認識江叔叔這樣的人又不是什麽稀奇事。只是我以前幫助江叔叔一個小忙,所以他這次才會出手幫我。”

吳天翰想說些什麽,不過樂符并沒有給他這個說話的機會:“你知道爸爸在獄中自殺,周圍所謂的親戚朋友不但沒有人願意幫我還伸手要我替爸爸還錢的時候,幫我的人是誰嗎?要不是那時江叔叔願意幫幫我,別說怎麽過日子了,我沒命活着了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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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翰感覺樂符的情緒明顯激動了,意識到自己剛才不應該說那些話:“抱歉,小符。我不應該不知道你的情況還來質疑你的,抱歉。”

樂符笑了笑:“沒關系,我知道你也是擔心我。不過這麽誤會我跟江叔叔就不好了……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了,還是說說其他高興的事情吧。”

“嗯。”吳天翰點點頭,也不想再繼續說這個話題惹得樂符不開心了。

那天吳天翰走的時候,江韬還沒有回來。送走吳天翰以後,樂符也癱軟在沙發上。雖然後來他跟吳天翰沒有再就那幾個話題說些什麽,但樂符還是感覺的到吳天翰總是有意無意地套他話,樂符應對地也是有些疲憊。

江韬回來看到樂符的狀态不如早上那麽好,又覺得有些擔心了,問:“怎麽了?”

樂符難得主動地埋進了江韬的懷裏:“累。”

江韬對樂符的撒嬌向來都是很受用的,立刻心情大好地哄人:“乖,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哥可能發現我們的關系了。”

“發現就發現。”江韬自然不會擔心這種事情,“發現又能怎麽?”

“不怎麽。”樂符抱緊了江韬的腰,把頭枕在江韬的腿上,臉貼着江韬結實的腹肌,發出來的聲音悶悶的,“我要恢複一下精力,讓我躺一會兒。”

江韬的手揉着樂符柔軟的頭發:“嗯,躺着吧。”

之後那幾天,樂符的情緒明顯不高,說話做事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江韬一開始以為是樂符跟他表哥發生什麽事情了,詢問得到否認後看了看日歷,才恍然大悟。

是樂符父親的忌日快到了。

這是樂符一直不太願意去提及甚至連回憶都不想回憶的事情。因為一想到這些事情,樂符的心情就會受到影響。

但父親的忌日,樂符還是得去祭拜一下的。

樂符猶豫着要不要叫江韬一起去。感覺不叫江韬的話江韬也許會有什麽想法,但叫的話又顯得自己很重視江韬一樣。

最後樂符還是決定意思意思叫一下江韬。

那天樂符請了假沒去上課,跟江韬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問他:“今天我請假了,去看我爸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好啊。”江韬答應地很果決,然後指了指放在不遠處的香火、鮮花跟一些貢品,“東西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樂符有些詫異,但又對江韬這樣的小舉動感到暖心,輕聲地說了句,“謝謝。”

樂符的母親在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父親去世以後,樂符就把他們葬到了一起。

樂符在父母的墳前擺好貢品,點燃了香,又跪拜了幾下。

江韬一直跟他保持着距離,站在一個不遠的地方。之前樂符問過他為什麽要站在那裏,得到的回答是,也許你有什麽話想跟你爸媽說呢,我怕我站在邊上你會不好意思。

有時候江韬表現得真的是一個非常完美貼心的情人。

但是江韬多慮了,樂符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話想對父母說,簡單地祭拜後,就走了。

停車場跟公墓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他們兩個人就跟來時一樣,沿着公路慢慢地走回去。

樂符從來沒有跟江韬說起過關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包括江韬問他的時候,他都是緘默不語的。但這會兒一起走着,樂符倒是主動地說了起來:“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然後呢?”江韬接了話。

“其實我媽剛跟我爸在一起的時候,我爸的條件不是很好,我外公外婆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為了能跟我爸在一起,我媽跟外公外婆的關系搞得很僵,直到我出世了才好一點。”樂符慢慢地說道,“只是那時我外公外婆還是看不起我爸,還想着辦法勸我媽改嫁。”樂符笑了一下,“是不是挺極端的?”

“為人父母,大概都是為了子女的幸福着想吧,也許站在你外公外婆的立場上,他們就覺得你媽适合更好的人。”

“應該是吧。”樂符點點頭,“我爸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出人頭地,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說将來一定會讓我跟我媽過上好日子的。後來他跟着我姑父,就是那天找到我的那個表哥的爸爸做生意,日子才慢慢好了起來。”

說到這裏的時候樂符苦笑了一下:“可是等到我爸終于有所小成的時候,我媽卻病倒了,是癌症。她一開始不肯說,一直拖着挨着到晚期受不了了才說出來。”樂符看了江韬一眼,發現江韬也在注視着他,樂符又把目光收了回來,“我媽去世的時候,我還太小,說實話,那時都沒有死亡是什麽的概念。大人們怕我受不了,一直沒有讓我去過醫院看我媽,包括我媽的葬禮,我也沒有參加。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媽原來已經不在人世了,只知道爸爸那段時間情緒很沮喪很低落。那時我們那邊還有個說法,人死後叫做‘上山’。我問爸爸,媽媽去哪裏了,爸爸跟我說媽媽‘上山’了,我不知道‘上山’是什麽意思,還特別天真的問他‘媽媽去山上了,你怎麽不陪她一起去呢?’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爸那時直接就哭了的樣子,吓了我一大跳。”

“後來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可是人卻越來越沒以前那麽正直踏實了。”樂符嘆了口氣,“他對我一直都很溺愛,我要什麽就給什麽,我知道他是想把對我媽的愧疚都補償在我身上。但是,我們之前一直都很缺乏溝通。”

“我一直以為我爸很愛我媽,除了我媽外不會接受別的女人。直到他把別的女人帶回家……那時我才小學吧……”說到這裏的時候樂符頓了頓,“那個女人極力讨好我,想做我後媽,不過也是兩面三刀的角色,我爸一轉身,對我的态度就全變了——說到底她就是看上我爸的錢了。”

“他們還沒結婚的時候那個女人就懷孕了,然後被我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樂符說到這裏的時候偷偷撇了一眼江韬的反應,“那時真的是因為年紀小,不懂事,只是不希望她把孩子生下來才這麽做,誰知道她被我傷得不能生了。”

“其實那時我也挺怕的,真的,不過沒有人相信是我推的,那個女人在醫生哭着指控我的時候,正巧我外公外婆過來看我了。兩個老人就說:‘我們外孫從小就斯文懂事,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絕對不可能是他做的。’然後還威脅我爸:‘你看看這個女人,連這種罪名都要算在小孩子頭上,你瞎了眼了你!要是以後我外孫受點委屈,我們拼了老命都跟你磕到底!’我一看外公外婆來了,就更沒有膽子說是自己做的了,反而還增加了說謊的底氣,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樂符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些愧疚的,“最後我爸相信的是我。還為此跟那個女人吵了很多次架,後來給了她筆錢,他們就分開了。”

“不管過程是怎麽樣,這個結局對我來說,起碼是好的。”樂符苦笑着說,“不過也可能是這個原因,後來我就不喜歡女人了。”

“我爸對我的期望一直很高,從小就讓我學這個學那個,讀這個讀那個的。不過我們之間的溝通問題一直都沒有得到解決。我從高中開始讀的就一直是寄宿學校,雙休日回家的時候我爸不是在哪裏應酬就是在哪裏出差,也實在沒有時間交流。”樂符深深地嘆了口氣,“再後來,他就出事了。”

“那時我剛上大學,還在計劃着第一個大學的假期去哪裏旅游,他就被抓進去了。”樂符把目光投向了很遠的地方,“我還沒去看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裏面自殺了。如果他沒死,等他出來,也許我們還可以繼續過日子。但是他一死,那些所謂的親戚朋友都把他的賬算在了我的頭上。他們覺得我爸肯定留了很多錢給我,逼着我拿出來。”

“再然後,也沒有然後了,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江韬一直沉默不語地聽着樂符把這些話講完,在這時摟住了他的肩膀。江韬柔聲對樂符說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你都有我,我會照顧你的。”

可能是當時拂面而過的風已經帶上了早春的些許柔情,或者是太陽的溫度溫暖的剛剛正好,更也許是江韬說的這句話太煽情——樂符不由自主地去相信,江韬對他說的這些話,都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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