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筆聞聲,立時便要掙開,男人哪願意,這時候天塌下來都不願管呢,何況這叛軍襲營是意料中的事。他托着小筆的屁股,反而更加猛了攻勢。

「別管……寶……筆……」最要緊的關口呢!

外間訓練有素的軍士們早都沖了出去,小筆更急,索性下處猛一用力,男人被夾得幾乎魂飛魄散,低吼出聲:「小妖怪……」

小筆忙掙下來,自己胡亂擦了兩下,就先給時承運準備铠甲,沒有主帥可要出亂子的啊!

男人看他忙得團團轉,又無奈又感慨,配合得穿好衣服,低聲說:「真有點後悔讓你入軍營了。」我變成第二位了。

小筆擡頭,很認真道:「我學到很多啊。」

時承運低笑,摸了摸他頭:「我出去,外面亂得很,你在這裏待着,別亂跑。」

「親兵要保護主帥的,你要出了事……」

「我要出了事,你難受,還是我的親兵難受?」男人打斷他。

「……都難受。」

「聽話,在這守着,剛才……你受不住。」

小筆臉一紅,多時未做,後面還熱辣辣的酸疼呢。不過自己若是不出去,被人知道了,多不好。他當着時承運的面點頭答應,心下卻另有打算,等男人出了營帳,便收拾裝扮,拎了把刀偷偷跟了出去。

叛軍臨死狗急跳牆,以命搏命,一時之間倒也頗有些氣勢,不過時承運和布曉霜早做了準備,軍士們多有準備,傷亡不大。

小筆跟在時承運後面,拿帥旗的受了一支冷箭,他便接過了帥旗,牢牢拿到手裏。

過了小半時辰,戰事已近尾聲,時承運才發現身後拿着帥旗的小筆,臉色一沉,瞪了他一眼,小筆朝他扮了個鬼臉,昂首挺胸做出付英勇無比的模樣來,令得男人無話可說。

可就在此時,對方殘餘的數十人中突然橫空躍出一個大漢,輕功超卓,踩着衆人頭顱,竟踏空而來,手中長刀直指主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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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變化來得太快,據戰前消息,叛軍中并無這等超絕高手在,再看這大漢只是普通軍士的打扮,誰會料到他有這般高超的武功!更何況,他直撲主帥,顯見已不給自己留有活路,淩厲殺氣一丈方圓都能清楚地感到,眼看大漢幾息間就撲到時承運跟前,在場衆人幾乎驚呆!

時承運多次面臨大難,在此生死攸關的時刻,顯得格外冷靜,在那決定生死的瞬間,他向右後方移了一小步,左後方是小筆的所在。

他剛移步,大漢的刀鋒已經劈下,幾乎貼着他的胳膊,在鐵甲上激起點點火花,臂上衣服隔着鐵甲都寸裂開來!來不及喘口氣,第二刀又已劈下,反應過來的人都撲過來救主帥,更有弓箭手組織起來射向大漢,而一直暗藏在四周的方志兄弟也及時趕到。

但刀已經劈下,便瞧着帥旗和握着帥旗的親兵合身撲向主帥。

戰場上,本就有親兵給主帥擋刀的規矩,大夥兒都在心內念道,可要保佑時侍郎不受此刀,這親兵可得擋住了!

只有方志兄弟更急,那親兵不就是小公子嗎?那還是能受傷的主?主子寧可自個兒受傷,也不願他有任何閃失啊!方志一橫心,撲向帥旗。

帥旗掩蓋下也瞧不真切,大漢劈了第二刀後,背後吃了方裏一掌,又中了數支弓箭,倒地而亡,可時承運也倒下了!

大家亂哄哄撲向主帥時,時承運抱着小筆,五內俱焚,這家夥,這家夥!雖然刀沒劈在他身上,可那刀氣這等厲害,小筆胸前裂開了道半尺長、盈寸寬的口子,血汩汩流出,一張臉白得瘆人。

方志臉也吓白了,拿開帥旗,給小筆點穴止血,并拿了最好的傷藥往那傷口使勁地撒。

小筆還醒着,只神智有些模糊,喃喃地道:「小葉子,我有點累,你別打仗了,要死人的……」

在那刻,時承運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只能緊緊握住小筆的手,而小筆呢喃出了那句話後,便陷入昏迷。

「主子,抱進去?」方志問。

時承運手捏得發白,眼卻眨也不眨盯着那杆從中斷開的帥旗。要不是小筆機敏,将帥旗先行扔過去擋了刀鋒,如今斷成兩截的就是……

「主子!」方志不得不再提醒,他是暗衛,本不該長時間出現在明處。

「抱進去,叫大夫。」時承運醒過神,望了眼方志才将小筆交給他,接着立起來,臉色陰沉,暴喝道,「衆軍聽令,叛匪殺無赦。」

軍士們曉得大帥發怒了,原本叛軍中有願投降的,可饒其不死,如今是不留半個活口了!殘餘的叛軍也自知投降無路,猶作困獸之鬥,一時間,場中殺聲大作,但雙方實力相差太遠,沒多少時候,叛匪便被一一剿滅。

時承運冷冷瞧着滿地的屍身,神情冷峻至極,英俊無匹的面容浴血後竟是說不出的陰沉,透着陣陣懾人殺氣,結束戰鬥的軍士不敢稍動,心下忐忑,他們并不知道,屠戮,只是剛剛開始。

這時,布曉霜帶着連白過來,連白問道:「侍郎大人,是不是奉筆出事?」

時承運不答話,返身走向主帳,他心跳得極快,小筆胸前的血口子還在他眼前,不會有事……不會有事。他緊緊握住不聽控制顫抖着的雙手。

帳篷內,幾個軍中的大夫都在給小筆治傷,方志兄弟拿出禦賜的上好傷藥,口氣裏又是一股子惶急,大夫們見這陣勢都曉得這親兵絕非凡俗,哪敢有半點怠慢。

「主子,血止住了,藥也用上了。」

時承運沒說話,只趨近看着小筆,臉上一無表情。

方志可知道這個主子的脾性,腦門上冷汗都沁了出來,對着大夫厲聲道:「拿出壓箱底的本事,公子若有閃失,在場的都得陪葬!」

「是,是!」

不知過了多久,時承運極力克制胸中煩亂,但呼吸越來越急,拳越握越緊,終于,任職最高的軍醫抹着汗,伏身向他道,「大帥,這位……性命無礙。」

時承運還是一無表情地看着他,軍醫承受不住無形的迫力,雙膝一軟,「噗通」跪下:「小軍門失血雖多,但、但未損及心肺和主要經脈,于、于性命無礙。」

「閃開。」聲音有些澀。

大夫們頓時向兩旁閃開,時承運摸着那張仍舊慘白、沁涼的臉,唇抿成一條線:「什麽時候能醒?」

「……最晚明晨。」

吓得不輕的軍醫戰戰兢兢離開,連白也湊過去看小筆,見到他上身層層包裹着白帛,形容慘淡,擔心得緊:「他這副身體就根本不該上戰場!」這話也不知說給誰聽。

時承運眼中隐有愧色,卻沒應聲。

布曉霜清了清嗓子:「吉人自有天相,侍郎別太擔心。」說完拉着連白就走。

方志又隐了身形,主帳內只剩下男人和小筆。男人一步不離,可直到晨光微露,小筆仍陷入昏迷未見醒轉。軍醫們進進出出多次,均說性命已無礙,卻說不出為何遲遲不醒。

小筆感到胸前沁涼,卻又有些悶痛,但是心神卻是說不出的松懈,晃晃悠悠地,飄在半空裏似的。

又喝醉了吧?喝醉了就這樣,哪個不要臉的又灌醉自己,果然──

「小碧,小碧……」

老關頭又叫,這時候能有什麽生意,還不讓自己睡個囫囵覺。

他從暖烘烘的被窩裏坐起來,小閣樓裏的寒意直逼到骨頭裏,他倒吸口冷氣,晚上又下雪了吧。

撐開炕邊上的小木窗,呼啦啦的風刮進來,雪珠子也跟着削在臉上,生疼,可是他沒有關窗。

全是雪,無邊無際,跟家鄉完全兩樣的景色,嶺南遍地都是綠,這兒遍地都是白。他很想家,那兒溫暖潮濕,沒有雪,冬天也不冷,北地真是待不下去。

他在峭山關待了好久好久,可是每天都這個模樣,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只知道炕板下小洞裏的銅錢碎銀越來越多,還添了顆金豆子。

好冷,他想放下窗,再縮到被子裏,卻遠遠看到有隊軍士雄赳赳齊刷刷向這邊行進,銀槍黑袍,當先的那個将軍更是俊若天神,一張臉冷得跟這鳥不拉屎的邊荒似的。

可是,那個天神一樣的将軍不就是小葉子嗎?

隊伍越來越近,他的手僵在那兒,心怦怦跳,小葉子終于來了,來接自己了!可不是,小葉子正瞧着自己呢,他認出自己了!不過沒什麽表情,還是這麽過去了。

也是,自己是什麽身分,這光景可不能相認,會丢他臉面呢!

他不接客,跟老關頭和焦大哥都說了,他不做了,小葉子來接他了。他要回關內享福去了,小葉子教書他做地主,你們可等着眼紅呢吧!

他穿着簇新的袍子,乖乖地等,心裏也有些燥,忍不住又灌了幾口酒壯膽,自己可真傻,還給他造新墳,多花了多少冤枉銀子哪!

通向閣樓的木樓梯咯吱咯吱響,他覺得自己都沒心跳了,那冤家可來了,還穿着白天那件亮銀的大帥服,身上一股子貴氣,瞧起人來,眼睛都是往下看的。

他不停咽口水,對着這樣的貴人連話都說不轉了。

那人瞧不上他。那雙水汪汪的好看眼睛冷冷掃了圈,這兒可确實寒酸,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其實也不算新,穿過一回。

他想騙自己,那人不是小葉子,小葉子不會嫌棄他,全天下的人厭棄他,小葉子也不會。他寧願小葉子真死了,在自己給他造的新墳裏陪着自己。

他有病,想以前的事情就會頭疼,呼天叫地痛到心肝骨髓的那種痛,可不知怎地,這回也不發作,他只能瞧着這個沒有死的小葉子,憤恨地嫌惡地看着自己。

不用說話,他也知道他想說什麽。

你怎麽做這種下賤營生?沒法子?腿長在你身上,又沒人逼你!

你在這裏能賺多少錢?

你怎麽願意賺這種錢,你怎麽這麽自甘下賤!

貴人掏了一大堆銀錢、金豆子、金葉子還有大額的銀票,扔在他臉上,撒在他炕上,轉身就要走。

他急了,他大喊:「小葉子,小葉子,你說你一輩子都要不會扔下我的!我等你了,我以為你死了,他們都說你死了!」

只聽到木樓梯咯吱咯吱的聲響,剩下了一地的金銀錢財。

他拿了酒就往下灌,他沒虧欠小葉子,再怎麽給糟踐也沒松過口,任他們說破天,他也不信小葉子會不要他。他一輩子都沒這麽當過真,別的都可以耍賴,可是答應小葉子的他死也會去做的。

他全都做了。可為什麽啊?為什麽會這樣。

哥哥嫂嫂說小葉子會不要他,他不信,他們回老家他死守着不回去。

老管家騙他去京城,結果卻去了那個鬼地方,一群豬狗不如的東西整天挖空心思糟蹋人,老管家說就算他還有臉去見少爺,少爺也再不會稀罕他。

他不信,他只當被狗咬了,他忍着,他忍得下去。不管他們紅臉還是白臉,給他灌藥還是勸他,他都不睬。小葉子才不會跟他們一樣。

可是,小葉子死了,全家都砍頭了,他想跟着一起死,可,可連白說他有辦法能逃走,願意帶他一起逃,他又不想死了,他得給小葉子收屍。而且連白說得對,也許小葉子沒死呢?

果然,小葉子沒死,活得可叫一個好,娶了宰相家的千金小姐,做了大将軍,生了一兒一女兩個漂亮娃娃,而且他根本不是時家扔到嶺南的棄子,是皇帝的親生兒子,皇家龍種。

小筆覺得心口痛,不但是自己飄在半空中沒個着落,便是小葉子,也像個孤魂野鬼,臉上再沒年少時溫煦的笑,嘴角下撇,神情陰沉,眼睛裏沒半點熱度。當了大官活得也不痛快?人心就是這樣,好了還想更好。

就算兩個人還待在一塊兒,自己給他錦上添花罷了,算什麽回事……回不到當初了,時葉你再厲害,能讓咱倆過回去麽?能讓光陰倒流麽?

還是連白說得對,得好好練功夫,既然到了軍營,好歹也是個帶把兒的,不能讓人小瞧了。當年連白比自己還瘦弱,如今拿得槍騎得馬,相好的雖是個粗胚,可老話說得好,仗義每皆屠狗輩,可不是找了個好主兒。

小筆長長地嘆着氣,好累。七八年了,好累啊。回家吧,也不打仗了,不守了,就樂樂呵呵活下去,小老百姓過日子。

依稀地,哥嫂也叫他,焦大哥也在叫他,老家鄉間,郁郁蔥蔥,遍山青翠,連味道都是那麽好聞……

營帳裏,焦應也給叫了來,軍醫們都急得直抹汗,可小筆卻遲遲不醒,眉頭時皺時展,似乎是疼痛難忍。

時承運坐在他身側,緊緊握住他手,面上卻毫無表情,只輕聲問焦應:「他會不會舊疾發作?」

「看着不是,他發作起來會死命嚷嚷……」

軍醫們一聽病人有舊疾,頓感非自己醫術不行,紛紛上前道:「大帥,小軍門有舊疾,體虛,要好好将養,自會大好。」

「對對,這會兒他是受了驚吓,魇着了。」

「敢問這位軍爺,小軍門患有什麽舊疾?」

焦應踯躅着開不了口,那是什麽舊疾,他也說不上來。

魇着了?男人看着小筆的臉容,是受了驚吓麽?

為什麽不醒過來,可惜何太醫不在……不過何太醫也說她也沒法醫治小筆的舊疾,小筆是心病,又被下過藥,心神大損。

他如今雖沒像之前發作那般厲聲尖叫,可會不會是在夢魇裏想逃都逃不開?要是再醒不過來怎麽辦?

漸漸地,昏睡的小筆眉頭也不皺了,焦應喜道:「大概不痛了,快醒了吧!」

可時承運反而心煩意亂,他隐隐地有不好的預感。

「都出去!」将一幹人等通通遣出主帳,男人輕輕喚着,「小筆,小筆……」

小筆仍是靜靜地安睡,毫無醒來的跡象。

帳外,連白趕了過來,他是頭一回看到焦應,臉色頓時一變,抱拳問道:「請問這位兄臺是……」

焦應并不認識連白,但他身後的布曉霜卻深得他敬重,于是忙答道:「在下焦應,原本駐守峭山關,現在侍郎大人手下任職。」

連白聽到「峭山關」三字,垂目輕哦了聲,便要掀簾進帳,卻被侍衛攔住:「大帥有令,閑人莫進。」

「我不是閑人!」連白徑直便往裏闖,布曉霜也覺詫異,卻還是跟着他一同進去。

時承運正抱着小筆,輕輕在他耳邊低語,這時,頭也不回道:「出去。」

看他背影一股蕭索,布曉霜一怔,這侍郎一貫冷靜沉穩,泰山壓頂面不改色,何時見他這般頹唐,看來這人也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侍郎大人,奉筆以前被下過藥。」連白突地輕道。

時承運渾身一震,沒回頭,聲音雖沉穩卻隐隐透出急切:「你怎知道?」

「你真不知道,時侍郎?」連白輕笑,笑聲裏卻含了幾分慘然,布曉霜微一皺眉,從後面握住他手。

「也對,奉筆糊裏胡塗的,連我都不認識了。」

時承運轉過身,臉無表情,一雙眸子卻暗含利光,他一字一頓:「你也在郭相下轄的那處待過?」

布曉霜聞言一把扯過連白,不容他回答便道:「我們走!」

連白卻不願走,他微微昂起頭,臉上的神情甚為古怪,既有哀傷,又有不屑:「是,我在那裏待過三年,也是從那裏活着出來的兩個人中的一個。」

時承運的視線悄然滑過布曉霜,那漢子神情僵硬,目光痛楚,是知道實情的罷。

「另一個是小筆?」

連白沒答話,反而極認真地看向時承運,布曉霜沒再勸他走,靜靜守在他一旁。

好一會兒,連白才深吸口氣,極輕地道:「侍郎,知道麽,為了離開那個地方,我做什麽都願意,我願意做一切事情。」雖然聲音極低,卻含着極深的痛楚。

時承運對郭廷臣的淫窩早有耳聞,可這刻聽連白道出這番話,心裏還是一顫,這個人付出了什麽代價才離開那裏呢?一旁的布曉霜嘴抿得極緊,似乎也在暗自忍着什麽。

「可是──」連白上前一步,指着昏睡的小筆,「可這家夥,他在那裏待了大半年,只不過讓他和他家的少爺一刀兩斷,說一句兩句謊話又如何呢,我沒見過這麽笨的,他死都不松口。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比我還狠呢,對自己這麽狠!」

「後來,他也半死不活了,他家少爺全家抄斬,我突然有點心軟,跟他講我有法子離開,我能帶他走。可我不知道他已經被下了藥,我和他一直往北逃,他半路上發病。」

時承運默默回過頭,拿了背脊對着那兩人。

連白似乎回到多年前的那晚,徑自說着:「那天風雪很大,我很怕,我好不容易逃出那裏,我死也不要回去。可是,我帶不了奉筆了。那家夥吃了那個藥,身上又有舊傷,傻傻的,很多事情都記不住,嘴裏瘋瘋癫癫亂喊,眼看是活不下去了……」

他垂下頭,咬住嘴唇:「我在山神廟守了他一夜,臨天亮來了對夫妻,男的就是帳外頭的焦校尉,我看着他們也不像壞人,總該會給奉筆收個屍……我便、我便一個人逃了。」

好一陣,連白說不出話,淚流滿面。布曉霜緊緊抱住他。

時承運始終沒轉過身來,也不知他是什麽反應,只隐隐能感到他雙肩微顫。

「我沒想到他沒死,那個境況,就算活着……我根本沒料着還會看到他,他竟是認不出我來了,該是那個藥弄壞了腦筋,可他這麽對你,想來,侍郎就是奉筆的少爺了。」

連白詞鋒轉為尖利:「時侍郎大義滅親,親自監斬全族老少,還成了郭相的乘龍快婿,生了一對兒女,可過得好呢!你說奉筆是不是傻,一個個都比他聰明,一個個都棄他不顧。」

當日對奉筆棄之不顧是連白多年的心病,若不是知道時承運和布曉霜一樣是骊王這路的人,就憑他是郭相的女婿,他就恨不得寝其皮食其骨。

「他是傻。」

時承運緩緩轉過身來,聲音異常嘶啞,他面向連白,猛地單膝跪下:「多謝救命大恩。時葉永銘心間。」

連白忙閃開來,他也想不到這麽個冷面侍郎會行此大禮,又見他神情怆然,雙目通紅,也不知該說什麽,畢竟一切都過去了。

「他服的藥,據說只有宮裏的一種秘藥才能救,但也不能全解,不過他只被下了一次藥就逃離了。」

「是宮中的什麽秘藥?」時承運立即擡頭。

「好像是一種吃了後會沉睡七日的丹藥。」

「羽靈丹?」時承運一喜,他當日給小筆服過,難道是誤打誤撞?何太醫也曾說沒法子的時候就給小筆服羽靈丹……

布曉霜走過去扶他起來,拍拍他肩,沉聲道:「時老弟,你那丈人我必要手刃方能解恨!」

時承運未語,眼內迅速閃過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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