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甘子越回來的時候,恰巧又碰到了隔壁的寧町,寧町看了他手中的書一眼,問道:“回來了?明日還聽琴嗎?”

甘子越道:“當然,不容錯過,聽了你的琴聲,開啓一天好心情。”

甘子越的話讓寧町的嘴角飛快往上揚了一下,一瞬而逝,但卻不是寧町平日裏的禮貌笑意,就像寧靜的湖水在微風下活躍跳動了一下,不過那種外放的愉悅從寧町身上只微微露了一下又含蓄收斂了回去。

甘子越一個愣神,寧町已經微微點頭,沖他道:“那明天見。”

甘子越回入房中時,心種忽然想到,這幾日寧町都起的很早去練琴,不過應當與他無關的,總不可能是為他彈的?

不可能。那麽一個時刻與人保持着距離的人。

但是,當與他說起琴的時候,他身上的疏離又總會淡弱,可見真的很喜歡琴了。

而他這個聽衆,大概也算合格,人家并不讨厭,甚至還算歡迎?

這一日早晨,寧町撫琴收手,擡頭忽然對甘子越道:“你要不要試試?”

甘子越連連搖頭:“我可不行,我只會聽,不會彈。”

寧町微微一笑道:“可以一試,我教你。教你簡單的,很容易學。”

甘子越猶豫道:“多簡單?我真的可以?”

對古琴這種樂器,甘子越是抱着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心态的,當坐過去的時候,手指放在上面都不敢用力。

“我別把你的琴弦給弄斷了。”

寧町又為甘子越的話彎了彎唇角:“放心,我會換琴弦。”

寧町向甘子越示意手勢要怎麽擺,甘子越也看寧町彈琴有幾日了,人家彈琴的時候,仙氣飄飄,賞心悅目,說不出的風姿好看。

而現在甘子越自己坐在琴前,卻連怎麽坐都不知道了,手也笨拙的很。

但是人家寧町極有耐心的:“對,就是這樣。”

這一日甘子越和寧町從園子裏離開的有點晚,甘子越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在寧町的耐心教學下,他學會了一點入門曲子,大概就相當于‘小星星’的那種難易程度,但第一次親自上手的感覺還是讓人興奮。

沒了外出假,甘子越接下來的時間老老實實沒有出門,他在練字讀書學習,沒有其他的休閑娛樂,而每日聽寧町彈曲子,或者也跟着上手學一下,就是放松了。

甘子越和寧町也越來越熟,甚至這次從園子裏回來,寧町主動邀請甘子越進去坐坐。

“惜兒說他新學了一種糕點的做法,也想讓你嘗嘗。”

惜兒是跟在寧町身邊的小侍,甘子越對寧町說的新樣糕點倒沒太大興趣,卻驚訝于寧町的主動邀請。

對此,甘子越自然不會拒絕。

也就最初想要套話的時候,甘子越來過寧町房間兩三次,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來了,沒有太大變化,不過是房間裏多了兩盆蘭花。

“蘭花開的很好啊。”

寧町道:“剛開沒幾天,還會開好些天。”

甘子越往那兩盆蘭花走過去,想看一看,寧町則抱着琴稍慢于甘子越半步,嘴裏還道:“這種蘭花挺好養的,不是稀罕嬌貴的品種。”

甘子越道:“這種就挺好看——”

末音卻突然變了調,甘子越只覺得腳下一滑,就要往蘭花盆中撲過去,這下不好,無論是啃一嘴泥,還是磕在花盆上又或是桌角上都不好。

甘子越的眼睛都條件反射地閉上了,但臉上沒有預期的疼痛,而是砸在了柔韌中的堅實上,透過夏日薄薄的衣衫,溫熱感傳到他的臉上。

甘子越反應過來,在剛才那個電光火石之間,他沒有将臉砸在花盆裏,也沒有砸在桌角上,而是砸在了寧町的胸膛上,而寧町

“沒事吧?”寧町關心的聲音傳來。

“我沒事,你才是,有事沒事?”甘子越已經看到寧町臉上的隐忍不适,忙将人扶了起來。

甘子越自己沒事,但代價是現在寧町很不好,當時寧町快步擋在了甘子越前面,擋住了甘子越撞在桌子花盆上,沒讓甘子越受傷,可是他的後背後腰卻都被甘子越那一撞和花盆桌子撞在了一起。

而且當時寧町手裏還抱着長琴,那把長琴又正巧碰落了一盆蘭花,噼裏啪啦間長琴落了地,被花盆給砸了,最重要的是寧町的手也被砸傷了,手指上出現了一道不短的口子。

甘子越将寧町扶起,才發現他的手被傷了,而且傷的還不輕,“你的手!”

本來如玉修長好看的手指上長長一道口子,而且還相當深,血液混合着泥土,傷口猙獰,手背上也有。

甘子越臉色都變了,快速拿手帕将傷口周圍的血跡給擦掉,動作還不敢大,急得他這個沒受傷的,都要比寧町的臉色還要難看了。

“楚佑,快去端水過來。”

反倒是寧町微蹙的眉舒展開,安慰甘子越:“別急,沒有多嚴重。”

怎麽不嚴重?

這是寧町彈琴的手,而且還是右手。

甘子越手帕沾了水,臉色凝重地将寧町傷口上的泥土髒污都給擦掉,又給傷口灑上藥粉,換了幹淨的手帕,給包紮好。

紅色血液卻很快滲透了手帕,甘子越對楚佑道:“快去叫個大夫來。”

寧町攔住道:“不用,叫了大夫來,也是上藥,這麽按住一會兒,等下血就不流了。”

寧町按住自己的手指處,甘子越便幫着他按住手背上的傷口,甘子越愧疚自責道:“都是我,若不是護着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

甘子越看着寧町受傷的傷,倒更情願傷到的是自己。

寧町笑了一下道:“幸虧沒傷着你,在我這裏,總不能讓你傷到。”

“再說了,我只是傷到了手,若是你就是傷到臉了,就不好了。”

此時甘子越因為要給寧町按住傷口,兩個人挨的很近,寧町說話間的呼吸都打到了甘子越的脖頸間,近在耳邊的聲音也如浸染了琴音好聽,帶着安撫的意味。

甘子越擡起眼,便見寧町正看着他,雙眸不再疏離,而是也帶了安撫意味,烏色雙眸專注,給人一種踏實的安心。

寧町向甘子越微微一笑:“看,不流血了吧?”

甘子越抿着唇,又低頭将血跡染透了的手帕給重新整理包紮了下。

“還有背上,也傷到了吧?”因為剛才寧町動時,沒忍住嘶了一聲,肯定也傷到了。

寧町按住甘子越的手,道:“我自己來。”

甘子越看到寧町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自在,忽然反應過來,這裏是南風館,寧町他……

不僅有男女大防,男男也得注意的。

甘子越收回手,視線也不太自在地轉移到了旁邊,但還是不放心寧町,過了會兒就又看了過來。

寧町的那不自在也只是那一閃而逝而已,現在已經又大方自然,甘子越都懷疑自己看差了的,但終究心裏有了點異樣,都沒太好意思盯人家身上。

寧町用一只左手終于慢慢将衣服褪了下來,甘子越還是往他背後看了看,寧町的肌膚也如玉的色澤,而在這樣的肌膚上,那背上腰上的大片青紫就顯得更駭人了。

甘子越看着都吸了口涼氣,這個時候剛才的那點不自在一下都抛在了腦後,拿來藥膏對寧町道:“我給你上藥。”

寧町道:“好,多謝。”

寧町在床鋪上趴下,甘子越沾了藥膏給寧町塗上,猶豫了下道:“要揉開,好的快。”

寧町:“好,不疼,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

可雖然說着不疼,但當甘子越的手揉了上去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寧町的驟然緊繃,雖然馬上就放松開了,甘子越抿着唇,心裏面愧疚更甚。

寧町似是也知道甘子越在想什麽,他道:“不要多想,本來也就是我屋裏地上有水,你才滑倒的,應是惜兒大意沒有擦幹,差點摔了你,該我對你說道歉才對。”

甘子越道:“才不是,明明就是因為我你傷到了。”

寧町:“好,那我們就誰都不說了,誰也都不多想,過個幾天也就好了。”

甘子越低低嗯了一聲,又低下頭給寧町将藥膏揉開,寧町看着略顯瘦削,但其實肌肉柔韌,薄薄的一層,很漂亮,再加上玉色無瑕肌膚,趴在那裏的人給人一種無言的美色沖擊誘惑。

甘子越多看了一眼,又想起了之前的不自在異樣,甚至臉頰也莫名泛了熱,只敢盯着傷處,再沒敢往別處多看一眼,蹙着眉不知自己是怎麽了。

甘子越不知道,寧町趴在那裏背部腰部的姿勢角度,甚至呼吸的微微起伏,都是特意設計過的。

當甘子越終于道:“好了。”寧町又緩緩将衣服穿好,只是單只手弄不好,甘子越又伸手幫着人将衣服整理。

少年郎的身體微微比寧町低了半指,而此時微微低了頭,寧町又将雙臂微微張開,猛一看倒像是兩人在擁抱。

甘子越此時已經沒了剛才的那點不好意思,又恢複了坦蕩,就是寧町打在他臉上的淺淺呼吸,讓他不大自在,寧町身上那股清新的氣息也包圍的太嚴密。

給寧町将衣服整理好,甘子越就馬上退開了半步,動作間不自覺有些迫不及待。

“好了。”

甘子越讓寧町坐下不要亂動,他自己走到了剛才的那片狼藉處将寧町的長琴給撿了起來。

知道寧町對自己的琴有多愛惜,甘子越用袖子将寧町琴上的泥給拂掉,不過這下卻發現,琴上有了裂痕。

甘子越猶如犯了錯一樣,低着頭站在寧町面前,今日真的讓寧町損失大了。

寧町看着琴上的裂痕,眼中有絲心疼,不過還是很快對甘子越道:“沒事,這把也不是多好的琴,我再換一把就可以了。”

可是每次彈琴時,甘子越卻能看出寧町對它多喜歡愛惜,這時候惜兒回來了,寧町對甘子越道:“沒事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惜兒已經驚訝地道:“這是怎麽了?”被寧町一個眼神制止,寧町又對甘子越道:“有惜兒在,可以照顧我,不用不放心我。”

甘子越将寧町的琴抱起道:“我先帶走,找人修修看。”

看出甘子越不做點什麽心裏不好受,寧町也沒有再多加阻止。

惜兒将甘子越送出去回來,還沒待問寧町怎麽傷成這樣,就看到寧町已解開了包紮的手帕,還正将厚厚的藥粉給抹掉。

而且将藥粉抹掉之後,又重新包了回去,惜兒看了眼旁邊桌上的藥瓶,是很好的傷藥啊惜兒疑惑道:“寧哥哥?這是做什麽?不上藥會好的慢,還可能會留疤。”

寧町的那雙手是極為好看的,可不能留疤。

卻聽寧町只嗯了一聲,依然慢慢地将手帕給重新包回去。

惜兒道:“我給您上藥。”

寧町卻道:“不用。你去将那盤點心給甘公子送過去。”

“回來再把地上那塊兒擦幹。”寧町示意的正是甘子越不小心滑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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