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2)

門。

她松了口氣,一轉頭,卻見黑衣人手臂上還插着一支箭,漓漓滲出血來。

“你受傷了?”她大驚,“你,你随我回家吧?”

黑衣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輕輕将那箭杆折下,毫不在意道:“無妨。”頓了頓,終于還是含了無奈之意,溫和道:“下次別再胡鬧了。”

府中燈火通明,似乎許多人來來往往,維桑這一晚也不曾睡好。

待到天蒙蒙亮,她等不及起身,恰好在前庭遇到一身铠甲的城防使蕭讓。

一晚的奔波,讓年輕的将軍看上去頗為疲倦,維桑叫住他,問道:“将軍,這麽早來找我阿爹嗎?”

“昨晚周大人遇刺,追查了一夜,三名刺客還是都跑了。”蕭讓上前幾步,他與維桑自幼相識,也不大避嫌,“如今他暴跳如雷,說是要封城,挨家挨戶搜尋刺客。”

維桑一時間有些心虛,讷讷道:“這錦州城這般大,誰知到刺客長什麽樣?”

“其中一人受了傷,或許能查到線索。”蕭讓沉吟解釋道,只是俊朗的眉宇間隐含不屑之色。

“這老賊,怎麽不讓刺客殺了幹淨呢!”維桑恨恨低聲道。

見蕭讓笑出聲來,“別胡說,讓你爹聽到了又得挨罰。”

維桑不便耽誤他太久,獨自一人回了房。嬷嬷來服侍她梳洗,見她正翻牆倒櫃的找東西,“哎呦”了一聲:“郡主,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維桑含糊道:“找些東西。”

嬷嬷将她摁在椅子上,嘆氣道:“小祖宗,這幾日你可別出去玩了,外邊亂着呢,到處抓刺客。”

維桑手指上繞着一縷長發,後知後覺道:“欸?”

“有人昨晚去行刺周大人,唉,如今那位大人正在侯爺書房裏不依呢。”

維桑一拍桌子,大怒道:“他自個兒行為不端,遭人恨是常事,找我阿爹幹嗎?”

“我看,是想走前再撈一筆。”

維桑雙手握了拳,又是憤怒又是懊悔,早知昨日不這麽沖動……又或者不那麽心軟,徑直殺了他也好……嬷嬷梳完了頭,又吩咐丫鬟們端上早膳,只覺得郡主今日倒是乖巧,帶她漱了口,才心滿意足的帶人離開了。

維桑心中卻有萬千只螞蟻啃齧着,坐立不安。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找到機會,溜出了去。街上果然已經戒嚴,即便有行人走過,也都是低着頭,行色匆匆。

維桑繞到玉池街,輕輕敲了敲門。

景雲來開的門,一見是她,不由皺了皺眉:“姑娘,你今日還來作甚?”

維桑卻不答,只憂心忡忡道:“江兄呢?”

“……在裏屋休息呢。”

她直闖裏屋,果然,江載初坐在書桌邊,左手持着書卷正在安然看書。他在家中只穿着在普通不過的素袍,唯獨眉目如畫,遠比素衣更加華麗。一擡頭見是她來了,唇角笑意和煦:“你怎麽來了?”

維桑一股腦兒将懷裏的瓶瓶罐罐倒在桌上,讷讷道:“這些是傷藥。”

江載初站起來,右手卻始終放在身後,淡笑道:“我沒事。”

“吓死我了,只怕你已經被那老賊抓去。”維桑至此,一顆心才完全放下,額上還滲着冷汗,“昨夜,我……真是,對不住。”

景雲忍着笑意道:“你還真魯莽,就這三腳貓功夫就敢去當刺客。”

維桑垂頭喪氣,也不好反駁救命恩人,只道:“我沒想着當刺客,只想着他要走了,我總得吓吓他。”

江載初慢條斯理看了景雲一眼,制止他再說出什麽諷刺的話來,卻安慰她道:“大家都平安無事,你也不需難過。”

“他帶了人正四處搜捕,我只怕會查到此處。”維桑急急道,“不如——”

話音未落,門外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

維桑霍然站起:“真的查來了?”

景雲卻淡淡一笑,“我去看看。”

維桑跟着景雲走至門口,一開門,果然是一群侍衛,挎着長刀,正砰砰砰叫門。

還未等景雲開口問,為首那人便已經極傲慢的跨了進來,環顧四周,最後打量他二人:“昨夜城裏有刺客,似乎是往這兒跑的,你們可曾見到?”

“不曾。”

“家中幾人?”

“我和我家公子兩人。”

“那這女子是?”那人上下打量維桑,臉上挂着不懷好意的笑。

“我家公子的朋友,專程來探望他的。”景雲彬彬有禮回道。

“探望?”那人即刻變得警覺,“你們三人,莫不是昨晚的刺客?你家公子呢?是病了還是傷了?”

“大人,民宅豈可擅闖?”景雲腳步輕輕移動,擋在那人身前,“我二人乃是中原人士,豈會無事做刺客?”

“哼,是與不是,我看看便知。”那人狠狠拔出半截子刀,“你讓是不讓?”

景雲依舊立着,身姿挺拔,巋然不動。

那軍官瞧着這年輕男女,心下倒也未必相信這是刺客,只是今日周大人吩咐下來,此番搜城,名義上是搜捕刺客,實際上見到了大戶人家,敲詐勒索一番,彼此心照不宣。他見這兩人衣着不凡,心中已經動起了這念頭,面上愈發兇狠:“把你家公子叫出來。”

景雲輕輕一笑,語态輕蔑,“就憑你?”

軍官面上挂不住,呼喝一聲:“抄家夥!”

嗤啦啦一片拔刀之聲,鋒銳冰刃晃亮了維桑的眼睛。她退在景雲身後,眼見一言不合,他竟然已經将那為首軍官揍倒在地,心中慌亂:這樣下去,他們人多,勢必要進到裏屋。若是看到他的右臂……

景雲卻已輕松将五六人打翻在地,住了手,低頭望向那鼻青臉腫的軍官:“還要再打麽?”

這一幕,與昨日黑衣人在人群中沖殺何其相似,那軍官一邊往外跑,一邊大聲喝道:“圍住這裏,是他!就是他們!”

景雲唇邊抿着一絲諷刺的笑意,将維桑拉進屋中,傲然巡望院中那些侍衛們,冷冷道:“誰敢進來試試。”

他一進屋,卻換了一副模樣,沖着江載初抓了抓頭,“公子,沒忍住,還是動手了。”

江載初搖了搖頭,仿佛預見到此事,并未開口。

“你怎麽這麽魯莽?”維桑急得跺腳,“現下他們去搬救兵了,一定會進來查看的。江兄的手臂還受着傷呢!”

景雲哈哈一笑,戲谑道:“你說我魯莽?”

維桑此刻哪有心思與他開玩笑,愁腸百結,事已至此,想來想去,也只剩最後一招了。她定了定神,向江載初道:“江兄,累得你做不成生意,我真是十分抱歉。不過,不過,也不需擔心,昨日的禍是我闖的,我自會承擔。”

江載初側過頭,聽她說得這般鄭重,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咳了咳:“你卻要如何承擔?”

“其實,其實我是——”

庭院外又是稀裏嘩啦一陣腳步聲,有人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什麽東西?給滾出來!”

景雲幾步走上前,冷冷看着來人:“你又是什麽東西?”順勢一腳踹向那人胸口,将他踢出了門口。

庭院中一個男子臉上還包紮着布條,身材精壯,神色猙獰,狠狠道:“三個刺客一個都不準少,給我殺了!”

他身前一排弓弩手,拉滿了弓,只待一聲令下便要動手。

景雲依舊安靜站着,聲音雖輕,卻滿是威懾:“你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殺人——我倒要看看,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周景華聽聞抓到了刺客,匆匆奔到此地,卻見那年輕人站着,器宇軒昂,不由有些疑惑,旋即更怒:“動手!”

長弓拉滿,箭在弦上,維桑忽然踏上一步:“住手,我是——”

她話未說完,江載初卻已攔在她身前,擋住她的視線,右手負在身後,淺淺道:“周景華,你卻是要對誰動手?”

雖已天暮,最後一絲光亮未歇。

周景華驀然得見這俊美淡漠的容顏,正冷冷看着自己,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年初入京述職,恰逢寧王北征歸來,他在群臣中見到殿下穿着黑甲走在大殿中,雖然年輕,卻眉宇沉靜,腳步沉穩,只是渾身上下那讓人無法釋然的殺意,凜得他縮回了目光。

卻未想到,此刻這“刺客”抓得竟是寧王!

周景華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喝退了弓箭手,轉身狠狠給那軍官一個巴掌,雙膝跪下:“殿,殿下……”

他身後的侍衛們不明所以,卻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江載初淡淡移開目光,心下卻只記得回過身。

韓維桑愣愣看着他,“你便是新來轉運使,晉朝的寧王殿下?”

她的目光裏有震驚,也有難以克制的一絲厭惡。

仿佛是最輕薄的琉璃展碎了,又或是最壯美的日落匿在黑暗中。終有一日,他們得面對真實的彼此——可這一日來的時候,我希望是我先開口。至少,這是我力所能及的誠意。

江載初輕輕嘆了口氣,歉然道:“先前瞞着姑娘,很是對不住。”

維桑還未開口,院子裏又呼啦啦來了些人,為首的卻是蕭讓。

他不認得江載初,只見到維桑站在那裏,連忙半跪道:“郡主。”

周景華呆呆擡起頭,卻見那少女兀自怔怔的站着,忽然明白自己這一抓,既抓了寧王,卻還抓了蜀侯的寶貝女兒,嘉卉郡主。饒是他素來橫行霸道,卻也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元熙四年,晉帝下旨,令寧王江載初赴蜀地,任錦州水陸轉運使,五月上任,督運所征糧草與賦稅及上供錦緞,同理蜀地監察一職。

谕旨尚未正式到錦州,寧王卻已如此尴尬的方式出現在錦州各股實力前。

蜀侯韓文景得知此事,即刻趕來,要将寧王接入自己府上。寧王殿下略略謝過後,便不再推辭。

蜀侯伴着寧王殿下走出小院的時候,特意看了女兒一眼,維桑心虛,下意識的往一側躲了躲。江載初不動聲色将這一幕收在眼底,彎腰入轎前,貌似不經意道:“王爺,郡主只怕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呢。”

蜀侯怔了怔,又狠狠瞪了小女兒一眼:“小女素來頑劣,還請殿下海涵。”

“小王初入錦州城,确是掩飾了身份。郡主恰是在小王極窘迫的時候,出手相助。只是小王還沒機會表明身份,倒是讓郡主受驚了。”寧王薄唇一抿,似笑非笑望向亦步亦趨的周景華:“這倒是要謝謝周大人了。”

周景華脊背一涼,饒是他老謀深算,此刻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托詞,只抹了抹汗,半哭不笑道:“沖擾了殿下,下官實在罪該萬死。”

江載初淡淡道:“我初入錦州,城裏很是繁鬧,卻不知周大人在搜尋什麽此刻?竟将好好一座城攪得死了一般。”

“是,是昨晚有刺客行刺——”周景華慌忙解釋。

“依本王看,所謂刺客,不過是寥寥幾人罷了,周大人在錦州還是頗得民心的。”江載初說得頗意味深長。

“是,是,下官原也擔心殿下初來此地,或許也會被驚擾。這樣想來,是下官做得過了。”周景華忙道,“我即刻讓人撤了這禁令。”

“周大人很是寬厚子民。”寧王笑了笑,拂袖進轎。

至此,追蹤刺客一事不了了之,直至離開蜀地,周景華都不敢再提起半個字。

當日蜀侯便在府中設宴,将寧王請了進來。因前任周景華尚未離開,且轉運使府邸也未修葺,蜀侯便一力邀請寧王先在府上住下。寧王淺淺推辭了一番,便答應了。

他獨自住在侯府東苑,這幾日蜀地官員絡繹不絕的趕來,輪番這般接見下來,也真是耗費了不少精力。這日下午,寧王殿下終于厭倦了,留下景雲一人頂着,自個兒出了門。

侯府的花園雖比不上禦花園,甚至比自己在京中的府宅園林還小些,卻勝在精致。江載初沿着小徑,一路欣賞怪竹奇石,忽然看到前邊大柳樹下的石亭中坐着一大一小,周圍并沒有丫鬟嬷嬷伺候着,可兩人動靜卻不小,遠遠聽着便覺得熱鬧。

“鳥鳥——”童音。

“不對啦。”大的那個不輕不重的彈了一指在小娃娃額間。

“咕咕雞……”

“不對——”

“姑姑,我要出去玩——”小家夥終于開始不配合,踢蹬着小腿開始吵鬧。

“噓,輕點聲!想姑姑被罵死啊?”維桑連忙塞了一塊糕點在小家夥嘴裏,“等過了這陣再說。”

身後忽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維桑一回頭,卻見數日不見的寧王殿下背着手,含着淺笑站在身後,也不知聽自己和阿莊胡鬧說話聽了多久。

她慌忙站起來行禮:“見過寧王殿下。”順腳還輕輕踢了踢侄子。

“咦?”阿莊擡頭看了一眼,高高興興的說,“是大哥哥嗎?”

“叫殿下。”維桑重重咳嗽了一聲。

到底是世家出身,雖不清楚殿下和大哥哥有什麽分別,阿莊還是極有禮數的站起來,像模像樣的行禮道:“殿下。”

“免了。”寧王一把抱起小家夥放在自己膝上,翻着他扔在一旁的小人書,疑惑道,“這是什麽?”

“姑姑在教我認字兒。”阿莊努力解釋道,“她非說我錯了。”

江載初定睛一看,原來是首詩歌,第一句是……鵝鵝鵝。他失笑,微微擡眸,維桑坐在石桌對面,卻沒了往日的自然,反倒隐隐露着警惕疏離。

阿莊卻不喜歡大人這般直愣愣的坐着,被江載初抱着又覺得無聊,掙紮了數下,自個兒去樹下玩了。維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琢磨着正是個離開的好機會,将将要站起來時,寧王殿下微微垂下眼簾,嘆了口氣道:“打算就這麽生分了麽?畢竟和姑娘也是過命的交情啊。”

維桑怔了怔,默默看了他一眼:“那件事我很承你的情。可……我也不想瞞着你,我沒法子像以前一樣和你做朋友了。”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還不肯看着他,江載初只覺得心尖那一處又酸又癢,愣了好一陣才開口:“是怪我瞞着你麽?”

維桑搖頭:“不,不是因為這個。可你是朝廷派來的轉運使大人啊。”

江載初的眉目忽然舒展開,“你大可不必說得這麽客氣。”

“呃?”

“你是讨厭朝廷派來的人。”他唇角輕輕勾着,眸色清亮,“可韓姑娘,你并不讨厭我。”

維桑噎了噎:“你不就是朝廷派來的麽?”

“唔,寧王是朝廷派來的水陸轉運使,可我不是啊,我只是你在城外杏林遇上的朋友。”他聲音篤定,很是鄭重,“你以為我很是喜歡轉運使這頭銜麽?被派到此處收取糧草稅賦,這邊的農夫商販,哪個不罵寧王?可稅賦是朝廷定的,只是經了我的手送去,千兩也好,萬兩也罷,與我有半分關系麽?”

他一長串說着,維桑聽得一愣一愣,下意識要反駁:“可是周景華——”

“我知道你要說他。”他雙唇抿得薄而鋒銳,只語氣淡淡說了一句話,“可你要将他與我相提并論麽?”

維桑無意識的卷弄着垂下的發絲,她知道他說的每個字都沒有錯,可是……他們還是沒法像之前那樣相處了。她垂着眼眸,一言不發站起來,想要牽了侄子離開。

“韓姑娘,我家在京城的府邸,只怕比你家的侯府還要大些。”

他卻仿佛沒有察覺,徑直輕聲說着話。

“很小的時候,我還跟着我娘和我爹一起生活,那時他便為我置下這産業。我娘不是正妻,可是爹對我們很好,好到大娘總覺得,我會分了她兒子的家産。”他望着碧綠的柳枝,慢悠悠的說着,“我娘不是個喜歡争的,也從未那樣想過。可是爹太喜歡她,又或者是怕他自己若是走得早了,我們娘倆早晚得受欺負。”

他講得分明是天子的家事,語氣卻像是在家長裏短一般閑适,維桑聽得入神,停下腳步,輕聲問道:“後來呢?”

他卻不答,悵然道:“我娘早我爹一步先走了,沒倆天,爹也走了。大娘的兒子繼承了所有的家産,大娘卻始終對我不放心。于是将我派去很遠的地方,打理一樁很危險的生意。稍有差錯,我便回不去了。”

“可我命大,三年時間,在那地方認識了一幫兄弟。那裏住的吃的,都比不上在家中精致,每日間面對又都是生死大事,可是大家心胸寬闊,從不互相算計。要和人拼命的時候肝膽相照,性命相托;閑下來便圍爐吃酒吃肉,過得很是快活。”

“大約是他們又怕我在那邊紮下了根,于是我又被叫回家中,來到了此處。”

江載初淡淡一笑:“來到這裏,你是我交下第一個朋友。你刻意與我疏遠,我無甚可說。只聽郡主的意思罷。”

溫煦的春風吹過來,輕輕撩撥起兩人的發絲和衣角,維桑想着那個故事裏的江載初,心底忽然間有些刺痛。若說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被皇帝太後猜忌、須得活得小心翼翼的王爺;比起自己生活在父兄長嫂的庇護之下,可真憋屈得多了。

站在那裏凝思半晌,她終于轉過身,試探道:“阿爹把我禁足了,殿下,你可以……咳,帶我和阿莊出去轉轉麽?”

江載初略略沉思下,唇角笑意中隐現溫柔:“郡主既然開口了,小王自當盡力。”

“江載初,打匈奴人會不會死很多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只要是兩人獨處,維桑就不再叫殿下,只是連名帶姓的喊他。

這偌大的帝國,會這樣喊他的,只怕也就她一個——當年哪怕是先皇在世的時候,似乎也極少這般叫他。可是在匈奴部落被視為“黑羅剎”的江載初卻欣然接受了她的叫法,甚至覺得她叫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語調輕快,有着別人難以企及的親昵。

他們坐在街邊的食肆,等着老板端湯面上來,江載初看着她憂慮重重的樣子,沉吟片刻:“匈奴人的戰略戰術遠不及中原,只是他們的騎兵沖擊力太過強大,中原士兵甫一對陣,被氣勢壓倒,往往便輸了。”

維桑聽得臉色發白,老板将她平日裏最愛的蔥油面端上來,她也顧不得吃上一口。

“擔心你兄長麽?”他探手過去,将一絲落下的鬓發重新挽在她的耳後,笑笑說,“放心吧,他是随着禦駕親征,又是蜀侯世子——皇帝不過是想将他放在身邊,倚此督促你父親多征糧草,絕不會讓他陷于險境。況且……”

“況且什麽?”

“況且,神策軍是我一手訓練出的,和匈奴交戰三年,鮮有敗績,皇帝帶着他們,想來不會有事。”

維桑聽着他甚是平靜的語氣,卻又隐隐約約的察覺出一絲異樣。她知道他并非是一個喜歡計較的男人。在許多事情上,他遠比尋常人灑脫,可唯獨這一次,他似是有些牽挂。

許是注意到她詫異的眼神,江載初低頭挑起一絲面條,輕聲道:“那都是三年同吃同睡的同袍。我帶着他們的時候,只會怕自己一道命令下錯,便會死成千上百人。如今換了別人……我也有些擔心罷了。”

“所以說,還是皇帝不好。”維桑鼓起腮幫子,快人快語。

江載初淡淡一笑,進而摸摸她的頭,卻嘆了口氣:“各安天命吧。”

元熙四年的春日,注定是一個不安分的時節。

晉明帝不顧朝中大臣們的反對,執意出征匈奴。兵部戶部緊急在全國範圍內抽調兵力、籌集糧草,在一個月內調遣精兵二十萬,號稱五十萬之衆,禦駕親征。

是年皇帝親政不過兩年,敢于這般大動武力,卻也是因為元熙三年晉軍在邊關大破匈奴。塞外對峙半年,大小戰役數十場,無一敗績,寧王江載初時任邊關總督寧,因此名動天下。以骁勇著稱的匈奴騎兵自此見到寧王便避退百裏,士兵們甚至暗中稱呼他為“戈穆弘”,意為“黑修羅”。皇帝便是想借着這一戰之威,率大軍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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