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那我們便在一起!”……

謝汝一夜無夢,沈長寄一夜未眠。

轉天起來,用過早膳,二人坐上了回程的馬車,一路上沈長寄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大人,沒休息好嗎?”

沈長寄緊繃着唇角,“嗯”了聲,吐字十分生硬,好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謝汝哽了哽,暗自思忖,她應當沒有惹到他吧,首輔大人還真是喜怒無常。

謝汝想起昨夜的遺留問題,說道:“昨晚的事……”

“不急。”

謝汝一愣,“什麽?”

“不急與我答複,你該思量清楚。”沈長寄道,“若是應了我,便再無反悔的機會。”

他絕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一旦她同意,那麽此生她都休想再離開他。

同樣的,他也要好好想想,她是要嫁給誰,是什麽人要殺她,那個夢又是怎麽一回事,那究竟是曾經發生過的,還是未來。

或許他需要去找賀離之問一問。

查到了,就都殺了,那麽她便不會再出事,就可以嫁與他了。

男人的手按着刀鞘,撫摸着上面的花紋,臉色凝重。

謝汝慢慢“哦”了聲,縮在角落不再出聲。她總覺得一夜過去,沈長寄變得更加深沉,也更強勢了,有點兇。

到了沈府,沈長寄拉着謝汝到了書房裏,他叫她坐下等着,便又出了門。她坐立不安地等了會,到底沒忍住,走了出去。

卻見沈長寄背對着門的方向,正聽着平瑢說話:

“大人,昨日屬下從半子巷西邊的柳樹下挖出了不少東西,馮公子案基本可以鎖定兇手。”

沈長寄接過證物看了看。

這案子說簡單也簡單,赈災款一部分撥到鶴州,被鶴州刺史貪了,沈長寄已然處理過。還有一部分自然分到了修繕河堤的工部手裏,此事是工部侍郎羅期興管,他私吞了大半。

羅期興此人一向愛貪,工部常能撈些油水,沈長寄都睜一眼閉一眼,權當沒看到,只因羅期興是個人才,能辦事。水至清則無魚,這官場上沒幾人是完全幹淨的,沈長寄一向只看重辦事能力,對一些小心機小毛病他可以原諒,但這次不同。

災情嚴重,百姓怨聲載道,且鬧出了人命,他不能坐視不管,羅期興此次過于膽大,竟把刀伸向了敬義侯府。

敬義侯府可不是有名無實的花架子。

沈長寄只說了一句,“工部水太深。”

平瑢一凜,這是要斬草除根的意思了,“是。”他接了令,站直身體準備離開,餘光瞥到倚在門邊的謝汝,微愣,“謝姑娘。”

沈長寄驀地轉身,卻是沒有過去,只看着她。

謝汝心髒一顫,随後心裏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

看來案子進展得很順利,他們查到了殺害馮明濤的真兇,只待拿人結案了,她不再有理由留在這裏,她該回到她應去的地方。

她該離開了啊,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謝汝就抑制不住地失落。

此刻她清晰地意識到,她是不舍的,她不想與他分開。

即便眼前的人與以前相去甚遠,可她仍舊想與他在一起。

謝汝扶着門框的手緩緩收緊,指節用力到發白。

沈長寄回過身,又低聲對平瑢吩咐了幾句,随後攬着謝汝又入了書房。

他對她做親昵的舉動并不避諱着屬下,她臉上又爬上一絲羞窘,快步跑進了屋,躲開了他的臂彎。

沈長寄并不在意,徑自走到書案前,開始處理這些日子堆積的公務。

“……大人,您留我在此處是有何事嗎?”謝汝看着那小山包一樣的折子就頭疼。

“等着。”

謝汝:“……”

沒過一會,平筝和幾名小厮擡着那幾箱子醫書進了書房。

沈長寄拉過屋子角落一扇閑置的屏風來,擺在屋子中間,将書案與屋裏休息的軟榻隔開,這樣就算有人進來議事,也看不到屏風後頭在榻上休息的人。

他指了指榻上的小桌,“你往後便在這裏看書。”

謝汝:“……?”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謝汝怔怔地,“不是……大人……這不合适……”

沈長寄眼觑她,頗有威壓的一眼掃過來,“有何不可?”

“孤……男寡女。”

“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謝汝抿了抿唇,不信。

沈長寄大概也從她微妙的表情裏看出了她的質疑,不自在地偏過頭,“從前情難自已,望姑娘見諒。”

從前忍不住,那往後便忍得了了?這是何意?

謝汝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沈長寄斟酌了下語氣,認真道:“在你答應我之前,我不碰你,可好?”

“大人……我聽見了,你們的案子很順利,不出意外,我很快便要回去了吧……”謝汝臉頰微紅,“你如此這般,有何意義,都是要分開的……”

“你想走?”男人的眼神立刻變得十分危險,“我不準。”

謝汝錯愕擡頭,失落的情緒散了不少。

“此案牽連甚廣,馮明濤之死雖有了頭緒,但絕不簡單,還沒完,你在這裏繼續住下去。”他一本正經道。

原來如此。

他所言有理有據,他如此說,她便信。只是他有正當的理由将她留下,她又有些不滿足。

別別扭扭,患得患失,想要的比她能要的多很多,謝汝忽然惱上了這般矯情又貪婪的自己。

她亦不能免俗陷入了貪瞋癡欲裏,做不到坦誠,卻又期待對方給予更多她想要的。

謝汝羞愧地垂下眼,輕聲道:“那……便再叨擾大人些日子。”

“非是叨擾,”男人微側過頭,不看她,“謝汝,我的心意皆已剖明在你面前,你陪着我,我……求之不得,也歡喜得不行。”

他低下聲音,坦言道:“我從未有如此歡喜的時刻,與你在一起時心口似是被填滿了,不再是空蕩蕩的。”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坦白,他比她要強上許多,一旦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便會不遺餘力地争取。

謝汝紅着臉擡頭,男子側臉的輪廓略顯冷硬,可她猜測,那雙眉目裏必定滿是認真。

此念頭一旦沖進大腦,身體變不由她控制。她走到沈長寄的面前,擡頭凝望。

果然啊,他眼底滿是堅定,比前世尤甚。

這樣的沈長寄令她難以自控地心動,一顆心止不住地為他瘋狂跳動。

她胸口不停地起伏,一時沖動,擲地有聲道:“那我們便在一起!”

她勇敢的時候不多,自小便被教導要平庸,不論是何事,她但凡表現出一點兒出色,謝父都會對她加倍管教,別人的優秀是樂事,而她卻是罪過,她只能唯唯諾諾地活着。

兩世加在一起,只勇敢過兩次,一次是前世與他私定終生,一次便是此刻。

前一世她死了,這一次或許可以吧,謝汝看着男人堅定的眼神如此想着,小心一些,再試一次。

男子的目光落了回來,眼神逐漸幽深,逐漸帶了溫度,變得熱烈。

他這一次并未冒然做親昵的舉動,而是緩緩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捧着少女纖弱白皙的手,慢慢覆在自己胸口上。

謝汝感受着手下明顯的跳動,那頻率竟是比她還要快上一些。她動容得眼眶微熱,一股暖流湧入心底。

男人眼裏閃着明亮的星光,格外珍而視之,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那我們便偷偷的,可好?”

“嗯,偷偷的,”謝汝面若紅霞,赧然喚他,“大……人。”

氣氛正好,二人正深情凝望着對方,房門突然被敲響。

謝汝紅着臉把手從男人掌心抽走,身子一轉,跑到了屏風後頭躲了起來。

沈長寄面色不悅,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緩吐了氣息,去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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