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給我老實點

一進帳, 沈長寄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癱倒在座椅上。

沈長寄微怔,愣了片刻,又閉了閉眼。

再睜開, 那人還在。

他急忙大步走了過去,蹲在她身前, 握着她的手, 輕聲呼喚:“阿汝?阿汝?”

叫了半晌, 都不見回應。

她如何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睡得這般熟。

沈長寄想起蒙富那句話, 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目光落在倒了的茶杯上, 拿起來聞了聞,果然聞到了蒙汗藥的味道。

瞳色瞬間冷了下去,眼底劃過一道暗芒。

好樣的, 真是好樣的。

可眼下不是追究和算賬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将人安頓好。

他将人輕輕托起, 要把她抱回帳子,才剛邁出了一步,他倏得眼前一陣發黑, 天旋地轉。

眼疾手快地将懷中人放在桌上, 身子晃了晃, 一手托着她的腰不叫人下滑,另一只手撐着桌子。

呼吸漸漸變得急促,渾身的血液彙集一處, 心裏慢慢升騰出一陣濃烈的念頭。

渾身的溫度慢慢攀升, 他眸中慢慢漾上一層血色,攬着人的那只手臂緩緩收緊。

太陽穴突突突跳着,耳邊能清晰地聽到心跳猛烈跳動的聒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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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寄捏進了拳頭, 咬了咬牙,“蒙、富。”

敢将那樣卑劣的東西用在她身上,待到明日,他要将蒙富碎屍萬斷。

沈長寄悶哼了一聲,用意志抵禦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想法。可心上人就被他抱在懷裏,他如何能坐懷不亂。

鼻間是女兒家的香氣,他能閉上眼睛,能強迫自己不去聆聽她輕柔的呼吸,卻無法止住自己的呼吸,無法将她的氣味摒除在外。

只要他還在呼吸,就沒法抵抗她。

沈長寄緩緩垂下眸,看向女子紅撲撲的臉頰。

因藥物的作用,她此刻陷入了沉睡,怎麽叫也叫不醒。又因聞了那香的緣故,她的臉頰和頸間都漫上了一層誘人的粉色。

沈長寄看着看着,腳下的步子愈發擡不起來。只猶豫的這片刻,他的腳尖調轉了方向,抱着人朝自己的床榻走去。

懷裏的女子柔弱無骨,帶着淡淡的馨香,藥效上來,睡夢中無意識的發出細碎的嘤咛聲。

這些種種,無一不再考驗他的自制力。

沈長寄将人放到榻上,艱難地撐在上方。

黑眸幽深,望了許久。

深如幽潭的眼睛裏頻頻閃過掙紮,向來古井無波的眸中泛起波瀾,一滴汗從額頭滴下,落到她的臉上。

他掙紮了許久,最終只是在她的唇角輕輕落下一吻。只一瞬,他毫不貪戀般,很快起身。

将被子給她蓋好,坐在榻邊緩了緩。艱難地用內息将體內翻滾的燥熱壓下,才站起身,走到那香爐前,打開蓋子。

香料已快要燃盡。

沈長寄臉上的溫柔慢慢褪去,他拿起茶壺,直接澆在了熏香上頭。

噗呲——最後的火光也滅了。

他松了口氣,脫力一般,茶壺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那股熱氣仍舊紊亂,他垂下眸,從地上撿起一片白瓷,面不改色地,握在自己的左手掌心。

只要壓制不住想要回到榻上的沖動,他便加重左手的力道,用疼痛來喚醒自己,時刻保持清醒。

他不敢靠近她,只能坐在椅子上,倚靠着書案,獨自忍受那股正在蠶食他意志的沖動。

心疾之痛他亦能忍的住,這又算得了什……

沈長寄驀地渾身一僵,猛地睜開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垂眸看,懷裏突然多出來個人。

本該躺在榻上老老實實睡覺的人,此刻不知為何,竟是醒了過來,還衣衫不整地撲進了他的懷裏。而他正處在煎熬中,防備薄弱,未曾第一時間發覺她的起身。

心口的鼓動更加賣力,全身都在叫嚣着那不該有的念頭。

他的聲音喑啞不堪,艱難道:“回去……”

蒙汗藥的劑量不大,謝汝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渾身的癢和熱給弄醒了。

“大人……我難受嗚嗚……”

女子眼尾緋紅,眼角還盈着漣漣淚水,她撐着男人溫熱的寬勁胸膛,略微擡眸,眼前像是蒙了一層氤氲的霧氣,正哀求般看着他。

紅唇飽滿瑩潤,一閃而過的粉舌嬌豔誘人。

沈長寄氣息一沉,險些丢盔棄甲。

他握着瓷片的左手暗自用力,鋒利的棱角将他的手掌割破,有鮮紅的血湧了出來。

可他像是感受不到似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唇,喉結上下滾動着。

“哪裏難受?”他問。

謝汝帶着哭腔,濡濕的額頭抵在他的脖頸之間,難受地蹭了蹭,“渾身都熱,還癢,好像有無數的蟲子在咬一樣……沈長寄……”

她一邊小聲哭鬧着,一邊揪他的衣服,把他外袍的領子扯開,露出了雪白的寝衣。

女子嬌柔的聲音無疑在他心頭又放了一把火,他狼狽地閉上了眼,任由她為所欲為。

左手垂在身側,手掌的鮮血滴答滴答往下流,落在了地上。

右手将人牢牢固定在懷裏,攬着她的腰,想用力,又不敢用力。

“大人,我們是不是被人算計了?”

她痛苦地靠在他肩頭,喘着氣說道。

沈長寄沒吭聲,默認了。

“我、我知道這是什麽……”謝汝熟讀醫書,自然知道中招之後如何才能解,她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咬緊了牙關。

身影交疊,二人的溫度一個比一個高。

半晌,謝汝說:

“大人,不如我們……”

“不行。”

她還沒說完,沈長寄便斬釘截鐵地拒絕。

“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謝汝屈辱地閉上了眼,任由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自然是願意與沈長寄做那些事的,只是她終歸還未出嫁,她……

“我說不行。”

“沈長寄,可是我好難受。”

謝汝惱羞成怒,她鼓足了勇氣,放下了羞恥心,主動開口,他怎麽還拒絕了呢?

“阿汝,你別這樣……”男人無奈地望進她淚水涔涔的眼中,語氣帶了無盡憐惜,“我怎舍得?”

因為愛她,所以才格外珍惜,才不會在不合适的時候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

謝汝一下哭得更厲害了。

他對她太好太好了,好到可以讓她不顧一切地交付所有,好到對這個人徹底敞開心扉,只要他開口,她什麽都可以答應。

因為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像沈長寄一樣愛她。

“阿汝乖些,我真的很難受,別再撩我。”

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透出些難得的虛弱。

謝汝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閉着眼睛緩了緩,慢慢品出些不對勁,再睜開眼,懷中的女子正在沉默地将手搭在自己衣裙的腰帶上。

他瞳孔微縮,一把按在她的手上。

“作甚?!”

女子紅着臉,“我們……我們……那個……”

沈長寄很想落荒而逃。

他咽了咽喉嚨,“不。”

說着起身,一把将人扛到肩上。

“哎!”

沈長寄腳步聲風,走到榻前,像是扔燙手山芋似的,不怎麽溫柔地将人放到榻上,轉身就要出帳。

謝汝反應極快,一下牽住他的衣角。

“你不許走!”

她眼前驀地一黑,方才還要離開的男人突然轉了身,朝她俯身過來。天旋地轉間,下一刻她便被人按住,手腳都被人箍着,動彈不得。

沈長寄咬牙切齒,“給我老實點。”

此刻她清晰地察覺到,他衣服下面隐藏着爆發極強的力量,以及叫人面紅耳赤的……

她委屈巴巴:“你兇我……”

男人的氣焰瞬間熄滅,軟了語氣,“我沒有……”

看着她,又低着聲音說:“小祖宗,非要在這裏,在此時?”

“我好難受。”她說,“要不你殺了我。”

她從來沒忍受過這種“噬骨蝕心”的滋味,不如死了。

沈長寄敗下陣來,敷衍地在她唇上啄了又啄。

渾身的癢意和熱意随着他的接觸,緩解了許多,可她猶覺得不滿足,于是伸出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主動加深了吻。

沈長寄将左手再次收緊,血悄悄滴到了床榻上白淨的被褥上。

淡淡的血腥味傳來,誰也沒有注意到。

一會兒親一親他的嘴唇,一會咬一咬他的唇瓣。身體的空虛被滿足了不少,但過了一會又陷入更深的煎熬中。

想要更多,想要不這麽難受。

她固執地要去扯自己的衣服,沈長寄只能無奈地握着她的手腕,不叫她得逞。

謝汝掙紮不開,蟲蟻啃咬的感覺更甚,她抿緊嘴唇,把人從身上推開,自己翻身朝向裏側,身子蜷縮成一團,抱着自己,一邊無聲地流淚一邊生悶氣。

沈長寄嘆了口氣,撐着身子坐起來,指尖輕輕往外一甩,一根銀針飛出,将燭火熄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謝汝微怔,懵了一瞬,她眼前什麽都瞧不見了,一時間不知道他何意。

她轉身,“你……”

才一開口,唇上又是一軟。

“依你。”他說。

沈長寄說出來的話格外輕松,握着瓷片的手卻在用力,

“為何要熄掉燭火……”她赧然道。

“怕你害羞。”沈長寄道。

也怕看了她的樣子後,會徹底失控。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地水到渠成。

謝汝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掀了起來,他單手攬着她起身,然後修長的手指慢慢劃過。

衣衫被随意放置在一旁,她瑟縮地抖了抖。

“冷?”

聲音懶倦低啞,像一把撓人的勾子,又像是春天裏漫天飄揚的柳絮,若有似無地勾着她的心。

“有點……”

“刺啦——”

謝汝疑惑地睜開眼,“什麽聲音?”

“等一下。”

沈長寄将放在枕邊的一件幹淨的寝衣撕下一條,将瓷片和自己的手綁在一起,以防掉落出來劃傷她。

固定好,他左肘撐在榻上,右手撫上她的臉頰。

徐徐開口:“我不會做到最後,若是不舒服,要告訴我。”

“好。”

她只來得及說這一個字,便陷入了起起伏伏的浪潮中。聞着他的味道,鋪天蓋地的滿足感将她的理智澆滅。

……

“你為什麽不脫掉衣服?不熱嗎?”

沈長寄動作一頓,輕哂了聲。

熱,能不熱嗎。她當真不懂嗎,還是說又在故意撩撥?

左手的血就快要将整個布條浸透,疼痛不斷刺激着大腦,提醒着他要注意分寸。

藥勁随着時間的流逝,以及某人的不懈努力,終于緩緩消散。

待謝汝筋疲力盡沉沉睡去,夜色已然淡了許多。

她的脖頸、手臂、還有心口,吻痕遍布。

沈長寄也沒好到哪去,他的寝衣後來被人暴力扯開,此刻他衣衫大敞,健碩的胸口上,幾道紅色的指甲道子格外顯眼,他的肩膀上留下了幾個牙印。

他下了榻,從抽屜中拿出一盒淡痕的膏藥。靠回床頭,沉默地看了她一會,才将膏體抹在指尖,輕輕地塗在了那些印記上,尤其是露在外頭的地方,按揉地更加仔細。

他還是沒舍得将她要了,只能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盡量與之親昵,為她緩解藥效。

他的左手已經血肉模糊,怕血跡染上她的衣服,只能用右手笨拙地給她穿回了衣服。

忙活完一通,人都沒醒,可見累得不輕。

沈長寄靠在床頭,疲憊地閉了會眼睛。等聽着外頭有了鳥叫聲,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大約過了寅時。

再過一會起來的人就要多了,得把她叫起來,送她回去。不然被人看到她誰在這裏,委實不太好。

“阿汝,阿汝……醒醒。”

“唔……困……不要吵……”謝汝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捂住了耳朵。

“好阿汝,回去睡好不好?”

“不……”

“我抱你回去,嗯?”

他一邊哄着,一邊把人扶了起來。

攏了攏衣裳,随便拿起一件外袍披上,又從架子上撈過一件寬大的披風,将人裹在裏頭,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懷裏,出了帳子。

四下無人,他一路順利地回了她的住處。将人放回床榻,拉過被子蓋好,準備離開。

謝汝迷迷糊糊随手一拉,就碰到了男人的左手。

指尖粘稠,有點涼,潮乎乎的,是什麽……

她驀地睜開眼,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盯着已經走到了門口的人。

“回來。”

沈長寄:“……”

謝汝揉了揉眼,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

有紅色。

她搓了搓手指,又放到鼻子前頭聞了聞,臉色大變。

“沈長寄,過來。”

門口那道挺拔的身影微僵,嘆了口氣,轉過身走了回去。他的左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謝汝上下打量,目光最終凝在某處,“左手伸出來。”

沈長寄:“……”

沒辦法。

不能不聽。

他伸出了手。

謝汝瞬間就怔住了,她呆呆看着,許久反應不過來。

那只手上裹着個什麽東西,纏了厚厚的一圈,整個手已經被鮮紅的血給染透了,看不出它原本的顏色。

她只覺得鼻間一陣酸澀,喉嚨也哽咽了下,“你坐下,我看看。”

她握着手臂,拉過那只手,不敢碰,只輕輕托着,連呼吸都放的很輕。她手指顫抖,将他打的結解開,一層一層繞開。

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被血漬浸透的布條濕噠噠的。

啪嗒——

纏繞解開,裏頭的東西掉了出來。

謝汝怔忡片刻,将瓷片拿了起來。

沈長寄攔了她一眼,“小心。”

啪——

她一下拍開他的手。

抿着唇,一言不發,拿着瓷片看了好久。

沈長寄慫慫地開口:“阿汝……你說句話好不好?”

謝汝沒理他,把瓷片放下,又托起他的手。

那只手掌心有好幾道極深的傷口,傷口曾經愈合,又被反複剖開。

她問:“疼嗎?”

“就……還好……”

“為什麽?”

“疼痛能讓我清醒。”他說。

謝汝的眼淚刷地一下沖了出來。

一滴一滴淚落在床榻上,沈長寄頓時手足無措。

他慌張地給她擦眼淚,卻被她偏頭避開。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

沈長寄想跟上,“你去哪?”

謝汝厲聲喝退,“坐下。”

沈長寄收回了腳,乖巧地坐了回去。

謝汝連鞋都沒顧上穿,翻箱倒櫃,将治療外傷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她急匆匆地回到床邊坐下,吸了吸鼻子,“忍着點。”

“我不怕疼。”

謝汝紅着眼睛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讪讪住了口。

心裏一抽一抽地疼,痛意泛濫。

她沉默地上藥,動作輕柔,淚水不間斷地從她下巴上掉下去,也沒有去擦。

沈長寄坐立不安,試探着伸出右手,碰了下她的臉。

她沒躲,仍一言不發地上藥。

沈長寄的目光慢慢變得很柔和,他輕輕拭去那些往他心裏流的淚水。他看到她的唇在微微顫抖,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中,好像品出了一點甜。

猶豫了會,還是嘆道:

“阿汝,我還沒能将你娶回家,如何能做傷害你之事?”

“昨夜已是迫不得已,我怕自己失控。”

謝汝突然打斷,“你別說了。”

“好,我不說,”他輕聲道,“那你別哭了。”

謝汝吹了吹傷口,“我沒哭。”

說話的聲音還帶着哭腔和鼻音。

沈長寄笑了笑,“好,沒哭,是我錯了。”

“……嗯。”

上藥的過程很漫長,謝汝處理完傷口,塗好了藥,取出一條幹淨的布條,為他包紮好後,終于松了口氣。

她悄悄擡頭看了一眼。

男人正眸色溫柔地凝視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謝汝一直揪着的心驀地變得柔軟,幾乎溺斃在他的柔情和寵溺裏。

“看我作甚。”

男人嘴角噙着笑意,“随便看看。”

謝汝一噎,別過頭,“不準看了,你走吧。”

“好,我走了。”

謝汝沒想到他應得痛快,一時沒反應過來,喃喃道:“走了?”

“嗯,不是你叫我走的?”沈長寄不懷好意地看着她,“還是說姑娘以為我會與你讨價還價,磨蹭一會?”

謝汝被說中了心思,頓時不出聲了。

“不早了,會被人看到。”他單手摟了她一下,俯身親了親,“走了。”

“哎,那你注意點,傷口別沾水,莫要飲酒,別吃辣的,別吃……”

她追了上去,不放心地叮囑。

“我知道了,小祖宗。”

他停在門口,回頭沖她笑了笑。

謝汝沉默了一會,背過了身,“往後別再傷害自己了。”

沈長寄低頭看了看被包紮好的左手,“好。”

自然是不會有下回了,下回就是她哭着求,他也不會停下。

沈長寄從帳中離開往回走,沒注意到,從他出來的那刻起,全都被人看進了眼裏。

原來他們昨夜一直在一起……

暗中的那雙眼睛裏滿是嫉妒的怒火。

謝窈深深望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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