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夜色透過窗棂落在地上,照出一片銀白色。
封稚回到房間裏,直奔床榻,向阿鏡撲過去:“阿鏡——”
阿鏡伸出手,一只手環抱住她,另一只手稍微抵住她,防止她沖撞力太大傷到孩子,好在封稚也有分寸,在他身前時便收住了力道,只是摟住他的肩,順勢坐在他旁邊。
“阿鏡你怎麽還沒睡呀?”封稚指了指封雅和于唯的房間的方向,“稚兒回來的時候看見姐夫都睡了。”
阿鏡挑了一下眉:“姐夫都睡下了,你又是如何看見的?”
封稚道:“稚兒沒看見姐夫的影子呀。姐夫一定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阿鏡都不乖乖聽話,這麽晚了,你應該休息了。”
阿鏡脫了鞋襪,掀開被子躺進去,眨着眼睛看着封稚:“那我休息了。”
封稚扯住被角:“這是稚兒的被子。”
阿鏡也扯住被子邊沿,耍賴道:“我就蓋這床,上面有你的味道,睡起來安心。寶寶肯定也喜歡有娘親氣味的被子。”
封稚鼓了鼓臉頰,然後抻長手将阿鏡裹進被子裏,裹成一個繭,只露出腦袋,然後将阿鏡的被子拉到床外躺進去。
阿鏡:“……”
這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他道:“妻主,你怎麽不跟我一起睡?”
封稚拍拍床榻:“我們是一起睡的呀。”
阿鏡道:“我是說蓋一床被子。”
封稚道:“稚兒涼,會冷到阿鏡和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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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鏡左右晃動着身體企圖掙脫出身體外的繭:“我不會冷的。我不挨着你,我們可以隔遠一點,就蓋一床吧?”
封稚堅定地搖頭,指責地看着阿鏡:“阿鏡在床上說的話都不作數。”
阿鏡:“……哪有啊。我沒騙你啊!”
封稚嘟着嘴唇,扯住肩側的被子,防賊似的看着他:“阿鏡上次也說不挨着稚兒,可是早上起來手和腳都壓在稚兒身上。”
阿鏡:“……”
這睡覺不規矩,也不能怪我呀。
他嘆了口氣,悄悄松開被子,向封稚挪過去:“妻主,容小姐和宋公子晚上睡哪兒啊?”
封家沒有多餘的房間來給王夕容和宋臨住,所以用了晚飯之後封雅就帶着王夕容和宋臨出門了,也不知道将他們安置在哪裏。
封稚道:“姐姐帶他們去隔壁張嬸嬸家暫住了。”封稚伸出一只手放在阿鏡雙眼上,“阿鏡該睡覺了,快閉眼睛。”
阿鏡聽話地閉上眼睛。
封稚湊過去,在阿鏡唇上一吻,松開手,又拉了一下被子:“阿鏡不要往稚兒這邊挪了,稚兒要掉下去了。”
阿鏡:“……”
啊……她發現了。
“晚安,阿鏡。”
……
“呼……呼……”
阿鏡瘋狂地向前奔跑,一棵又一棵蒼勁老樹從他餘光中向後滑過,呼嘯的風從耳旁刮過,帶着秋季涼涼的溫度,從耳廓飛過時如同寒冬臘月的冷風,令他皮膚生疼。
阿鏡喘着氣,向後看了一眼。
身後是一片黑暗,身旁飛逝的樹木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一直都在跑,身前和身後的景象卻沒有變化,他好像在原地踏步,卻又不敢停下。
“阿鏡……阿鏡……”
連綿的呼喚帶着恐怖的幽然陰森感,不知從何處傳來。
阿鏡轉回頭去,眼前忽然出現一張血淋淋的面孔!
“阿……鏡……”
阿鏡心跳都要停了,猛地停住腳,驚恐地看着眼前漂浮在空中的身影。
這只女鬼年過四十,兩鬓斑白,臉上不知從哪裏冒出的血液一直在往下流,順着下巴落下,面目猙獰又恐怖。
阿鏡不自覺地開始喊封稚,但昏暗的環境中,并沒有人回應他。
女鬼幽幽道:“阿鏡,我是你娘——”
阿鏡一頓,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腳跟沒有踩到實地,向後一看,發覺自己竟是站在萬丈懸崖之上,再退一點就會掉下懸崖。
女鬼笑了一聲,笑聲嘶啞難聽,令耳朵傳來一陣刺痛感:“你不信?不信你去問你的好妻主,去問你的好姐姐——她們甚至都不敢告訴你,你姓王!”
阿鏡皺着眉:“封雅告訴我,我姓林。”
王仰月嘴角笑容更大了些:“你看?為娘可曾騙你?阿鏡,你可知,是誰殺了我,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唯有夢中才能與你相聚?”
阿鏡沒說話。
王仰月知道他已經猜出來:“就是你的封稚!你別被她的表象所迷惑了!她根本沒有傻!她娶你就是為了接近你、監視你。她怕你知道是她殺了我,怕你去報官,怕你報複!”
阿鏡一遍遍地在心底呼喊封稚,面上不動聲色:“你既然能入夢,為什麽不早些來告訴我真相?竟然等我懷了仇人的孩子才告訴我這些?”
王仰月露出凄苦的笑:“為娘也不願意。為娘死後,那封稚心狠手辣,竟要為娘魂飛魄散才罷休,為娘拼盡了全力才逃出她的魔爪……”
阿鏡皺着眉頭,臉上流露出了恨意來:“娘,你讓我回去!我現在就回去找封稚,為您報仇!”
王仰月心中一喜,壓抑着興奮,身軀顫抖仿佛在害怕:“阿鏡你不要沖動,憑你不是封稚的對手的!”
“那……我該怎麽辦?”
阿鏡不斷呼喚封稚,終于從心底裏聽到弱弱的一聲【阿鏡?】
體內傳來一絲拉扯力,似要帶他脫離這個昏暗如地獄般的森林。
阿鏡捏了捏手指,目光緊緊盯着王仰月,等待着她的回答。
王仰月并沒有發現異常,她能繞開封稚入侵阿鏡的夢境已經是非常不易的事情了,蒙騙了阿鏡的喜悅讓她感到日漸衰疲的靈魂有了一絲力量,她幾乎無法克制地要狂笑出聲,但阿鏡當前,她忍住了。
“阿鏡,你只需要忍住。好好照顧你腹中胎兒,待日後為娘奪取此肉身,封稚越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最後就會越痛苦!”
阿鏡目光一瞬間變了。
這個女人——竟然在打他女兒的主意!
正在此時,王仰月也發覺了阿鏡身體的異樣,瞪着眼看着阿鏡身體飄起來,向天上飛去。
她再遲鈍,此刻也該意識到不對了:“王暮鏡!”
阿鏡冷笑道:“你犯了一個錯誤——封稚與我的婚事,是我自己張羅的。我與她之間,也是我在接近她。順便再告訴你,我妻主聰明得很!就你最蠢!”
如果在遇見封稚之前,王仰月先找到阿鏡,入夢告訴他所謂的“真相”,阿鏡可能會信,也可能會想辦法為她報仇。但他先遇見了封稚,兩人每日同進同出,他清楚封稚的為人。
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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