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往事前塵
半夜, 靜香院
“婆婆,王爺他果真是不能要我了,以後我怎麽辦呢。”
薛婆婆是顧憐衣生母的教導嬷嬷, 當年被她母親放回家去養老, 這才逃脫過了主家的滅門慘案。
待到顧憐衣紮紮實實哭了半刻鐘, 這位睿智的老婦人才緩緩開口:“姑娘不用再哭了,其他虛的話老身也不多說了,我只問你一句, 姑娘現在可還有最想得到的東西?”
顧憐衣被問得停止了哭泣, 她邊抽泣着邊認真地開始思考自己現在最想要的東西。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下等縣的地主之女不愁吃穿, 到了年紀也自然會有那家貧卻刻苦上進的後生嫁娶。可是她總覺得不甘心,她不想和縣城裏的諸多姑娘過着一樣平乏無味的日子。
直到被謝致的手下那個叫十一的帶人找到,她終于感覺自己被老天眷顧中選。雖然最開始還是有警惕, 但是慢慢的,她到底是想去看看外面更大更遠的世界。
到了郡守向府, 她見到了謝致。把她找回來的人是一位王爺, 是一個不知比縣令主簿高了多少品級的貴人, 更可喜的是這個貴人對她很好。
謝致說雖然不能給她原本該有的顧家小姐的身份,但是其餘她該有的吃穿用度甚至于以後嫁人, 他都會給自己安排好。
其實還能怎麽樣安排好呢, 他們兩個都是适齡, 王爺府裏也只有王妃一個。她都想好了好遠好遠的以後, 她會和王爺一起情投意合相伴一生。結果現在全完了,王爺堅決說了不會納她,那她還能怎麽辦呢。
“婆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姑娘你要好好想想了,想想你最開始想要的是什麽。不要怕, 無論姑娘是想要什麽,老身都會盡力幫你。”
顧憐衣看着薛婆婆,這個快六十的老婦人是她母親生前最為信賴的仆婢。這段時間婆婆給她講了很多她原來家裏的往事,但顧家後來導致滅門的使因她卻說不上來。要是她爹爹還在,要是顧家還在……
“婆婆我想要權勢,比王爺更高的權勢,我想讓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我。”
“哦?那可難了。姑娘怕是要去洛京去皇宮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顧憐衣沒想到薛婆婆會說到那個離自己遙遠得不得了的地方,她先是愣了愣,然後釋然,這确實是她該去的地方。她能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來的晉安王府,誰知道以後她就不能去到那天下女子都向往的皇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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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女子都向往着進去,姑娘你想進去嗎?就算日後可能你會後悔痛恨着想要出來。”
“沒關系,反正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我輸得起。婆婆你只需要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學習一切你能學到的,然後等。等時機,等時機到了,你去求王爺,他應該會幫你。”
“好,我學。以後的詩書刺繡樂舞甚至于史書兵法列傳,我都好好學,我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不認真……”
“這才是夫人的孩子,想要什麽便自己争過來便是。”
薛婆婆微微笑着,其實從顧憐衣給少爺寫信把那個不懷好心的媽媽譴走,把她和彩雲要過來時,她便知道這個孩子絕不是個平凡無能的。
薛婆婆年輕的時候随将軍夫人去過洛京,甚至在國宴上見過皇帝。那個英明的皇帝現在也應該老了,太子新皇再有不久就會出現。
憐衣現在十六,還能等幾年。哪怕是到了二十,只要有王爺在,就算年紀過了一些進宮也是沒有任何問題。
另外一邊,謝致很罕見地夢見了自己年少的時光。
“父王,父王!南苑新進了一匹汗血寶馬,你陪我去看看吧,之前我那匹飛雲到底是矮小了些,我想換匹大馬。”
十三四歲的少年世子正在王府的書房裏積極邀請着他的父王和他一同去看寶馬。
“呵呵,這下可好了。致兒你一直想要匹成年大馬,這次的馬不會是賴着你顧叔,讓他從西北那邊給你捎回來的吧?”
“這匹寶馬能到晉安确實少不了顧叔的功勞,他之前的一個戰友現在調去了雁北,聽說那邊好馬是真的多,不像我們晉安……”
謝坤見兒子越說越不像話,索性放下了千頭萬緒理不清的公文,慢慢教育起了兒子的思想素質。
“致兒你要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晉安世子,你父親是晉安王。我們一家世世代代受晉安百姓供養,你可別想歪心思去到西北那邊去。要不是你母妃嬌慣,我定要把你丢進東海水軍将你好好歷練一番,省得浪費了我兒這天縱的英才。”
謝坤和兒子感情一向深厚,最後那句話顯然是在調侃謝致了。
“嘿嘿嘿,父王你少拿母妃當幌子,明明是你舍不得我去涉險,畢竟我可是你的獨苗……不過我倒想去海軍好好看看,那讓父王頭疼的海盜倭寇到底是長了怎樣的三頭六臂,”
謝坤見兒子機靈古怪怕是哄不了他,爽朗笑了下,然後認真地和他叮囑:“致兒你可莫要自大,那海邊倭人的海船比我大魏的先進許多,炮火快艇也是不俗,晉安這些年的海軍過得很是艱難。”
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卻不以為意。
“那為何不讓大魏最頂級的機械工匠來晉安建造工事?咱們晉安有錢,哪怕這經費俸祿由咱們出也不是不可。”
“唉,你還小不懂……”
很快畫面一轉,是他父王舊傷發作,躺在床上時日無多。
“嫣兒,你,你先下去會不會,我有些悄悄話想和致兒說。”
謝致在一旁看到很清楚,他父王看母妃的眼神裏充滿了不舍和愛憐。可是謝坤舊傷太多了,前月他帶領着海軍和倭人又打了一場,他胸口被刺穿個大骷髅。
“嗚嗚嗚,好,我先下去給你看看湯藥煎好了不曾。”夢裏的寧太妃也是一副嬌柔被保護得很好,和大魏普通的的貴婦人沒什麽差別。
“致兒你好好陪陪你父王,不許惹他生氣着急知不知道……”
“放心吧母妃,你先下去休息片刻,我來照料父王。”
這時的謝致已經是快滿十六的健碩少年郎,比起前兩年沉穩了不少。把母妃送出門,謝致在轉角處狠抹了把臉,然後帶着輕松的笑意同他虛弱的父王談話。
“父王你可是有什麽想說的?你放心吧,兒子現在已經長大了。底下那些将軍文官我都認得很熟,你可以好好在府裏休息外面的事情你兒子都行的嘿嘿。”
“你小子,打小就是個喜歡把心事憋在心裏的。不想笑就別笑了吧,在父王這沒什麽好裝的,以後要你裝的地方有的是咳咳!”
謝坤現在說話也變得有些艱難了,他盡量控制着嗓子咳嗽了一會兒才接着對臉色變得難看的兒子說道:“現在就把你叫過來,是想着如今我還神志清醒,怕日後就不成了。兒子你不必太過傷心,人,固有一死,我這輩子得妻得子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父王!你別說了。你好好休息,我會替你料理外面的公務。我要你好好的,我和母妃不能沒有你啊!”
謝致這一個月的壓力比他過往十幾年所經受得還要多。原來沒有了父王的庇佑,他這個所謂的晉安王世子根本算不得什麽。
“好了,像個男子漢一些,為父是讓你別強裝笑臉,但也不想見你哭得如此難看。”謝坤伸出手掌想用力拍一下兒子,可是那力氣對謝致而言小得可怕。
“到了這當口了,我還是挑些要緊的話給你說說吧。第一,晉安老向,顧叔啊他不在了,他們是忠心的,你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多向他們請教,我相信我謝坤的兒子不會只是一個草包。
第二,那就是你顧叔了,為父放心不下他啊,顧府被一夕滅門,為父有很大責任和過失。他以前還有個小女兒,你小時候也是見過的。小丫頭被人拐了流落在外,那是你顧叔生前最大的希望了,你若是以後可以,就幫你顧叔把人找回來,對她好,也不枉你顧叔那樣疼你……
第三,就是你母妃了。雖然你日後在晉安可能會經營艱難危險,但是這些不要告訴她。她嬌弱膽小,心眼不多不經事,這些事是我們男人該扛起來的,就不該讓女人去為我們擔心。以後為父不在了,你要好好孝順你母妃,以前我在的時候她是什麽樣兒,我走後她就該是什麽樣兒。
呵呵你天生是個笑臉,就适合去騙人。以後騙你母妃去,別讓她整天哭哭啼啼為了你擔心。也更要騙洛京宮裏你的那個好表哥,你現在幹不過他,別輕易暴露了自己。他需要的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王爺,你可別和你父王我學岔了,為父這一生就敗在了“藏拙”二字上。”
“父王!你沒有敗,你把我們一家和晉安保護得很好,你最厲害了真的……”謝致仔細将他父王所說的都記在心裏,然後緊握着他的手不放。
“呵呵,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厲害,你也知道,你顧叔一家是替我晉安王府擋了災禍才凄慘至此。我若真的是算無遺策,就不會讓他顧府都……唉,罷了,反正我都快下去了,到時候再向你顧叔一家請罪罷。”
“父王我不許你這樣說!你那樣舍不得晉安,舍不得母妃,你多陪陪我們好不好!嗚嗚嗚,我不想你走啊……”
“好了臭小子,怎麽又哭了,為父還沒咽氣呢,你號喪個什麽勁兒……”
但是他父王騙人,在這個下午短暫的回光返照之後,第二天他就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父王你騙人,你騙人!”
謝致半夜猛地睜開眼,嘴裏還在低聲吼着他父王騙人。
動靜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在他一旁的趙瑞曦還是被驚醒了。
“謝致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噩夢都是假的,你不要怕。”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聽說失戀會讓人變得上進……所以顧姑娘之後會好好搞學習的啦!
男主十六歲就出來拼搏也不容易啦,反正我挺喜歡他的。
另外祝大家明天中秋國慶快樂噢,出門玩的話記得帶好口罩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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