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災民現狀

“你們兩個确定？洪下縣可不比王府, 到時候去了我可不能保證一定能照顧到你們。”

葉離再不想待在王府空等:“确定的，我們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趙瑞曦也表态:“謝致你放心吧，我來晉安這麽些時日了, 也該出去真正看看晉安的百姓。”

許是一早就見識了自家王妃武力上的生猛, 也許是事情急忙沒太多時間再耽擱, 謝致最後沒再多說，只點點頭，讓管家多準備了一輛馬車。

趙瑞曦本想騎馬, 但是跟着的兩個丫鬟守心守明怕是受不住, 最後她和葉離還有她們兩個坐進了一架不起眼的青色馬車。

從晉安主城到洪下縣還要再經過兩個不大不小的鄉縣, 謝致帶着人走了快一整天才算到達沿海的洪下縣。

趙瑞曦打開轎簾看着縣城裏覺得還不算太亂，可當她跟着謝致出了城門來的城外兩三裏外專門給受災的鄉民安置的避災棚時，她心裏很震撼。

放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一大片, 這些來着洪下縣城下邊村落的百姓都坐在地上或者草席上休憩。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基本上看不出顏色了，臉色也是蠟黃, 顯然是餓出來的。

謝致要去找當地的官員商議安民事務, 把人送到這裏後只簡單交代了趙瑞曦保護好自己後, 就讓十一陪在趙瑞曦和葉離身邊。

“王妃，你現在想幹什麽去？”

“去看看她們吧。”

趙瑞曦慢慢走進到難民群中去, 身上穿的早已換成了粗布麻衣, 只看衣裳就同城裏百姓差不多。

現在還沒有到中午發放粥糧的時候, 這些難民都很安靜不怎麽動彈。她只能看見不遠處還有着兩三個六七歲的小童在扒着草堆樹洞玩耍。

葉離不太适應這樣的安靜, 率先開口說道:“看來洪下的官員辦事還是可以的嘛，我還以為這裏情況有多不好，如今看來這些難民都很服于管教啊。你看那邊的幾個小孩子是抓到了什麽小玩意兒，玩得多開心。”

趙瑞曦沒說話，為了不引起麻煩她帶着紗笠, 待到走進一看，那幾個小童确實是捉到了幾個黑乎乎的蟬蛹。只是還沒待她把特意帶上的幾塊饴糖給這幾個別具生氣的小孩子時，趙瑞曦就看見他們把湊齊的幾個蟬蛹利落分成幾半，然後面帶滿足微笑地吃進了嘴裏！

葉離比趙瑞曦稍微慢了些，恰好等她來的趙瑞曦身邊時就看到了這幾個小孩子吃蟲蛹的可怕一幕。

Advertisement

“啊！你們這幾個是在幹什麽？這東西能不能吃啊，你們怎麽這樣？！”

其中有個孩子手上還握着半個蟬蛹沒來得及吃，那乳白濃漿外溢的蛹身截面讓葉離全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她慌忙上去想讓這半大的小子丢掉手裏這個可怕惡心的東西:“這個太髒了，你們是小孩子不能吃的。乖，快丢掉，我這裏還有幾塊糕……”

“你這個壞人，不要想搶我的小點心！”

只是還不待葉離把話說完，那個小男孩就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丢下這樣一句話就跟着自己的其他小夥伴跑開了。

那算什麽點心！葉離正準備從背包掏真正點心的手停頓了下來。

“瑞曦，這些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感覺這洪下縣的災民怎麽都怪怪的，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以前在洛京她有和家裏的長輩出城開棚布粥過幾次，可那時的災民明明都很熱情的，大家都争着搶着要上前來。

趙瑞曦終于開口說話，只是語氣還是很沉重:“可能是現在還沒有到開飯的點，而你也沒有帶着幾大鍋冒着熱氣的粥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葉離不解地問了句，然後看着兩人身後的十一，意思是讓他來說。

“葉小姐你有以往見到的都是布施時災民的樣子，其實平日裏他們都只是在自己分到的棚裏躺着的。”

“為什麽他們不做事？不是家裏都被海水沖走了麽，難得是他們也知曉那兩批……”

葉離還沒有說完就被趙瑞曦拉住了，趙瑞曦環顧了四周，發現沒什麽災民注意到他們這裏，才小聲開口:“阿離，這件事關系重大，暫時還不能讓這群無家可歸的災民知曉的。”

十一也點點頭:“現在在洪下縣城外的這幾千人，其實是當初海嘯受災最嚴重的那批。別的村鎮百姓是家裏物什被沖壞，而這些是連家都沒有了的。眼下那些青年勞力已經被官兵帶去修建房屋了，這裏的都是些幹不了重活的老弱婦孺。至于她們為何安靜成這樣，”十一說着說着，掩飾性地笑了笑，“大約是葉小姐千金之軀嬌貴，沒挨過餓，殊不知這餓多了的人都知道，這樣躺着不說話不動作才是最頂餓的法子了。”

“那方才那幾個小孩子吃的那個……”

“那個是蟬蛹，有些地方的酒樓有收這個，煎炸香了也是碗下酒菜，所以是能下口的。眼下那些小童應是餓得狠了，又聽不了家裏大人的勸導，這才跑到這小樹林裏面找些“點心”。”

這話說得趙瑞曦葉離侍女等四人心裏都沉甸甸的，她們在王府只是聽人嘴上說着洪下遭了災，卻不知這些百姓過的是這樣的苦日子。

守心掏出了替守明帶過來的饴糖零嘴兒，聲音有些顫抖說着:“十一，我這裏還有些糖，不若你拿去給那些孩子老人分了吧，這樣她們應該是能好挨受些。”

“是啊是啊，呵呵，”對守心姐姐無比信任的守明現在臉都快僵了，見大家都瞧着身為饴糖主人的自己，她最後欲哭無淚，“就，就給他們吧，橫豎我回了王府還有……”

守明小丫頭一副心疼得無以複加卻還是強作堅強的樣子總算是讓在場的各位心裏微微放松了一些。

十一利索地接過了守明遞過來的糖，誇了還在失落的小丫頭一句。

“好了，回到王府去了，十一哥給你買更多的比這個還好吃的糖。”

趙瑞曦看了看那不過兩個小木匣子的饴糖，在看看難民棚裏還剩下的快一千左右的婦女孩童，有些擔心就算是每家分點兒也分不夠。

“王妃不必擔心，這些糖本就只是拿去化在水裏，然後才給這些難民一點甜嘴兒罷了。其實在幾月前城中也來過很多貴人到此處布施，不過眼下還有個冬天要挨過去，各個家族都已經是餘糧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就去看看掌管安置這群難民的炊事去吧。王爺要忙的事情更多，我就當幫他看看這些小事。”

“是，王妃你們随我過來。”

崔大是洪下縣任命掌管這群災民夥食的總管事，但這官職的升遷反而使這個快四十的男人脾氣越來越大。

“鐵林家的，你這是幹什麽呢！我說了，每日做粥的粗糧只能用一袋半，細糧更是抓兩把撒上是個意思就成了，敢情這些東西不是你家的，你現在嚯嚯得真是大方！”

那個被崔大呵斥的媳婦蠟黃臉色，現下正在唯唯諾諾地解釋:“崔，崔管事，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只是昨日我家二蛋吃了這三五日的稀粥，如今連出去玩都沒力氣，你就讓咱們多倒一些下鍋吧，我們每日也就吃這一頓飯……”

旁邊幾個仆婦也在幫腔:“可不是，這幾天的粥是越來越稀了。咱們往年家裏收成再不好也不會吃這樣的。”

“鐵林家的那個小的身子骨比尋常孩子弱些，還望崔官爺高擡貴手，讓咱們多放些粗糧下鍋吧！孩子們再這樣下去怕是不行了呀。”

崔大看着自己從難民中精挑細選的幾個看着還算幹練的媳婦婆子，她們都停下了手裏的夥計開始抱怨。

最後他臉色是越來越難看:“吵吵什麽吶，是不是不用幹活了？再啰嗦幾句我明日就把你們都趕回去，當初若不是看你們求着我可憐，我也不會推了城裏的老人用了你們幾個在炊事營裏打雜……

你們可別被養肥了胃口，心比縣老爺家的千金小姐還高。現在可是我們官府的人養着你們這群閑人吃閑飯的，有口吃的吊着命就不錯了，再胡咧咧今天大家就都別吃了！”

崔大最後還狠狠地甩了一甩衣袖，把剩下監管的事務交給自己另外一個兄弟便自己出去了。

剩下的那個被喚作鐵林家的沒忍住，抽泣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幾個和她交好的同村婦人過來安慰她:“好了，鐵林嫂你別哭了，省的崔管事回來看到了又要開罵。”

“是啊，咱們這些來幹活的已經比其他的好很多了，起碼每日能多一碗剩下的濃粥回去。”

“嗚嗚嗚，那粥每次都是被我家的兩個老的喝去了，我的二蛋這些日子……”鐵林家的聽到這哭得更傷心了。

“唉，這……這也沒辦法，只有等孩子他爹們回來了，咱們日子才會好過些……你再忍忍。”

“可是這都去了快半月，怎地不見他們回來？當初明明說好是去給咱們重修屋舍的，早知道我就跟着我大嫂她們也一塊去了，省的在這裏平白擔心……”

大廚房裏七八個婦人手裏一邊重新利索地燒水幹活，一邊嘴裏互相傾訴着對分離的家人的擔憂。

而大廚房外邊趙瑞曦葉離等人也在偷偷聽着這些婦人真正的心底話兒，而越聽她們臉色就越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隔壁我新開了個放飛文《今天姐姐和許仙離婚了嗎》喲！希望大家有空去看看~

這本還是日更不會受到影響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