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終有分離

十月裏的是洪下沿海村落極宜人的好處所, 天空湛藍開闊海風習習輕拂，空氣裏帶着點鹹濕的味道。天氣是好天氣，但底下的人卻要分離了。

趙瑞曦站在海邊, 不遠處就是一艘安靜停穩的快船。靳升身體還虛弱着吹不得海風, 趙瑞曦就只和葉離謝致兩人溫言道別:“好了, 我這就去俊水縣了，阿離你此番真正得償所願去了水軍，我除了恭喜, 也還希望你能保重自身, 這才是最要緊的知道嗎？”

“嗯, 我知道的。瑞曦你日後要是從俊水縣回晉安主城了，得空時可要記得來瞧瞧我，咱們這姐妹交情可要做一世的。”葉離緊緊抓着姐妹的手, 語氣裏有萬分不舍。

趙瑞曦淺笑了下，點點頭表示自己記在心裏了。

然後她又轉頭向謝致說道:“王爺, 靳大人的傷就交給你多加看顧了, 這次法會确實對我而言很重要, 希望他能體諒吧。”

“這有什麽，你我乃是夫妻, 你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我自然會照看好他的。只是你一人在外, 又不許我沿路給你打招呼安排, 我怕你在外受苦。”

趙瑞曦和謝致很多事情在今日辭別時就已經商量好了。趙瑞曦确實不想在法會和衆多同道之間還背負着晉安王妃的身份。便是謝致體貼地要給她準備通關文書時，都被“早有準備”雙證在手的王妃給氣滞了下。

“王爺放心吧，我之前也跟着師父在外游歷過活的，尋常瑣事應是能夠應付。再說，你不是還讓我身後這兩個跟着嗎, 我自然不會受苦的。”

趙瑞曦身後的十一和守明也忙着表示自己一定會照料好離府在外的王妃，不會讓她受到任何辛苦。

“那好吧，你先去着。等為夫将手頭這些公務事了了，我便去接你回王府，順便将王妃你師父也接過來孝敬。”雖然暗自欣喜過自己王妃和靳升就這樣分開了，但謝致想着自己得十天半個月見不着嬌妻，心裏又有些灼心燒肺。

“嗯，公事為重，我這邊沒事的。其他的等到了時候再說吧，嗯，時辰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一路保重啊，另外記得回來了來看看我！”

葉離見趙瑞曦上船即将離開，又忍不住強調了一遍。看着那船慢慢朝南駛去，葉離難得惆悵地吸吸鼻子，再過兩天她也就要随鄭副使去北上離晉安王府三十餘裏的水軍總營了，先是和京城裏自小玩慣的小姐妹們分開，現在難得交了趙瑞曦這樣一個志同道合的，卻又要分開一段時間，她心裏難免有些低落。但怕人笑話她很快就打理好自己的情緒，跟上了先一步轉身離開的謝致。

至于謝致此時是沒什麽心思去嘲弄葉離的，他自己都想像葉離那般再朝即将遠去的嬌妻再喊兩嗓子呢。明明人還沒走遠，他卻心裏已經開始悶悶的了。

……

這次趙瑞曦去俊水縣參加三清法會走的是水路，比陸路快了兩倍不止。雖然法會還有四日就要開始，但開船的船長說她們最多只要兩日就能抵達同樣靠海的俊水縣，屆時再上岸騎幾個時辰的馬就能到達縣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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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一路上最多只私下底和守明小丫頭鬥嘴兩下。有趙瑞曦在的場合他一般就只遠些站在守衛，只要王妃娘娘不開口問些什麽，十一就不會擅自插言。所以一般在趙瑞曦跟前叽叽喳喳活潑講話的都是守明一個。

“小姐，這天和這海水都是藍色的呢，咱們之前在洛京，可何時瞧見過這個顏色的河水。”

“河是河，海是海，也許名號不同就注定這兩者水色也就不同了吧。”

趙瑞曦站在船欄旁邊，很有些心不在焉地和守明閑聊。

“嘿嘿，這麽漂亮的景色，可惜守心姐姐看不成了。她自小就暈船，還怕水，就算是跟着咱們來了，也估計是死活不上船的。”守明見趙瑞曦還是表情淡淡的，最後忍不住了還是小心問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我感覺你最近都不是很開心，都不怎麽笑了。”

雖然趙瑞曦以往也不是個愛咧開嘴大笑的人，但起碼在守明葉離這樣的親近人面前，她眼眸裏都是含着溫柔笑意的，偶爾也會微微打趣着她們笑笑。

“啊，只是這次從王府裏出來，經歷的有些多了，我，我得自己緩緩。”

謝致策劃的那次倭寇圍剿守明沒有跟着去，是以她對其內情知曉得并不是很多。

“是因為靳大人嗎，我聽十一他們說那天是小姐你挺身而出最後回來時被人暗算，若不是靳大人給小姐擋住了，怕是要大不好。”

男子和女子的體格到底是隔了許多的，那同樣的刀片若是刺到了身子單薄削瘦的趙瑞曦身上，只怕就真的可能要傷到心脈了。就算守明平日裏活潑得像沒長大，但這些關鍵事情她心裏還是能琢磨得很清楚。

“嗯，以前只感覺我就是我自己，清清楚楚的。除了師父父母親的養育之恩，就再無旁的牽挂。可如今，有人冒着生命危險救了我，我手上也沾了數十條命，便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因為一些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趙瑞曦這些話沒好告訴她夫君謝致，而事務煩身的謝致似乎也似沒發覺沒有對趙瑞曦的這一點不對勁深挖到底。如今離開了那地方，趙瑞曦總算是能慢慢将心裏話和情意非凡的侍女說一說了。

“可是小姐你沒有做錯什麽啊，何必如此低落不安。”守明口舌之力不弱，“我聽聞那日倭人殺人越貨可謂喪盡天良，小姐你殺了這樣的惡人也不必太在意的。十一說了，戰場上每殺死一個敵人，于自己的戰友便是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若不是小姐你武藝高強智勇無雙，怕咱們王府的侍衛長大人這次可不止是手臂受兩道簡單的刀傷了。靳大人替你擋了一刀，但小姐你之前也是為了保護王爺他們的安全才獨戰那壞蛋忍者的，你救他們，他們也救了你，大家現在都活着，這不是最好的局面了麽。”

趙瑞曦認認真真聽了守明和自己說的這些話，再沉思了半晌她唇邊終于露出了些笑意。

“你這小丫頭也是長大了，這些話你準備了多久？”趙瑞曦輕點了點守明的額頭，語氣輕松了很多。

“嘿嘿，那可不是。我這些日子跟着小姐你在傷兵營裏忙上忙下的，整日裏身上布滿血腥味和苦藥渣子味兒，再加上多日不見甜食，可不得使勁長大一番麽。”

“怕還是那些将士每每見着你，都得喚你聲守明小大夫，日日這般的把你那邊不多的上進心給喚出來了吧。”

守明不好意思笑道:“嗯，這也不錯。不過我再怎麽也比不上小姐你的勞苦功高的，你是事忙不知道，那些受了你恩惠的将士背後都稱你為“神仙娘娘”呢後來還是被四處視察的王爺抓了個正着，只讓他們喚你為王妃娘娘，好一番警告威脅，他們才将将收斂些。”

這些事情趙瑞曦确實是不知道，但她再沒有多言，只是緩緩吹着海風靜靜站着。

船看上去慢慢地在向着俊水縣方向流去，趙瑞曦想起師父的同時，又想起了年少時在師父指導下治療的少年靳升。

雖然這救命之恩确實可以兩相抵消，但人情債卻難還。靳升對自己應該是有了些旁的感情，可她心裏別有志向不能回報他同樣的情意。

再加之身上的晉安王妃的身份，趙瑞曦覺得哪怕讓人覺得她狠心，她也不能再和靳升多待在一處了。

靳升現在功成名就，以後安安穩穩娶一個讓他滿意的妻子才是正道，自己這不過只是他年輕時候的一段相遇緣分，等着時日多了記憶淡了，他們到那時再聯系相交不遲。

徐徐吹着海風，趙瑞曦又想明白很多事情，趙瑞曦這一路确實得把心情重新放松下去了，以前師父經常說她歷事前心思單純，她那時年少還不服，現在卻真正知道了自己的短缺之處。

只希望這次能順利見到她的師父玄機，分離的這些時日她有太多的話想和養育自己長大的師父說了。